說到“歧視”,人們普遍的第一反應會想到黑人。反而是在很長的一段時間里,國內華人對此問題幾乎都沒有認知和了解。
至網絡時代,信息傳遞便捷,諸如歐美娛樂明星、主持人、大牌教練…富商名流一類所謂上流社會,長期居高臨下,不斷有“歧視華人”的公開言論被曝光,乃至教育機構長達十年教唱“辱華兒歌”等問題被揭露,國人中的普羅大眾才對這一問題有所了解,進而有憤怒和表達。
江澈前世也是到了那個階段,才通過網絡對這一問題有所了解,并沒有親身經歷過。
第一次親身遭遇這種情況,對面是一個十來歲的孩子,江澈試著把事情歸結為“熊孩子”的問題…但是終究意難平。
“哥哥。”側邊身后位置,一直在忍眼淚的曲冬兒左手輕輕扯了扯江澈的衣角,等他轉過來,仰著頭輕微哽咽說:“我沒有打架。”
右手手掌打開,她的掌心里,蝴蝶發夾用來夾扣的鐵片松垮耷拉著,看似機簧斷了。
“他把我發夾弄掉了,還要去踩…我才把他絆倒的。這個不算打架,好不好?”
小小的鼻尖抽了抽,大眼睛閉一下再睜開,冬兒忍了半天,到跟江澈解釋,委屈的眼淚反而一下涌出來。
“因為都是孩子,現場有人指揮,外面也有警衛,我就沒太注意,等在門外抽煙…”霍家負責接送的司機面色有些緊張和尷尬,小聲解釋著。
“啪啦、啪啦、啪啦…”
一陣皮鞋奔跑的聲音傳來。
眨眼功夫,現場涌進來了十多個人高馬大的老外。到場第一時間拉著自己的孩子關心、詢問起來。
“他們,是一個在港城有投資的英國商務代表團,這次過來有政府官員帶領,也被邀請參加晚會…”之前那個華人姑娘道:“你…你想辦法帶孩子先走吧。”
對面,問過孩子的老外突然大聲罵了一句,同時揮舞手臂站起來。
姑娘條件反射要幫著翻譯,“他說…”
“這個我懂。”江澈頓了頓,說:“他后面說什么?”
老外還在嘰里呱啦,華人姑娘眼神有些憤怒,幫忙翻譯說:“他說要你和冬兒向他的孩子道歉,還有,要我們這些工作人員道歉,還說…”
“他不知道自己的孩子干了什么,說了什么嗎?”江澈問。
姑娘說:“知道…他自己的用詞,也是一樣的。”
就這時候,老外嘴里又連著冒出來了好幾個“”。
還真他X的有其子必有其父啊,江澈看著他:
一連串,清晰流利。
老外反應不及,一下被梗住了。
本來還在委屈和擔心的曲冬兒也愣住一下,眼神里滿是震驚和困惑,慢慢再次抬頭看著江澈…哥哥不是不會英語的嗎?他自己還說他是啞巴英語。
一旁,一直幫忙翻譯的華人姑娘看著江澈,苦笑一下,心說原來你會啊。
“別看我,我只會罵人這幾句。”江澈說:“那個,麻煩你幫我告訴他,是他的孩子行為不當,兼有歧視言論,他作為家長,應該反省自己的教育,并向我和冬兒道歉。”
姑娘看了看江澈的眼神,她不知道這個衣著看起來并不像富家出身的年輕人到底哪來的底氣,但是很確定他的態度。
點頭,姑娘上前一步,把江澈的話翻譯給老外。
老外:“Are誘kidding?”
姑娘:“你在開玩笑嗎?”
老外:“whattheare誘?”
姑娘:“…你算什么東西?”
這中間,江澈不時反駁罵上幾句,姑娘逐句給翻譯過去。
老外:“…”
姑娘:“…”
這一句江澈沒聽懂,姑娘突然卡住了。
“怎么了?”江澈等了一下,忍不住問。
姑娘猶豫一下,說:“他,他說要讓人開除我。”
這邏輯…
“什么理由啊?”
“呃,他說是因為你罵他的話,他都聽懂了,你用罵的,我也翻譯給他…但是沒把他罵你的全都翻譯給你。”姑娘解釋完,有些無助的樣子 “哦,你是政府公務人員還是場地這邊的員工?”江澈忍住笑,問。
姑娘糊涂一下,答:“這邊的。”
“老板是老外?”
姑娘點了點頭,“有。”
“哦,那你有名片嗎?給我一張。沒有的話把姓名電話寫給我吧。”
“啊?”
“啊什么啊,寫啊,這還等著你翻譯呢。”江澈等了片刻,把姑娘寫好的紙條接過來直接放口袋里,接著問:“你在這邊月薪多少?”
“4000港幣。”
4000港幣月薪在此時的港城并不算高收入,江澈直接說:“娛樂公司有興趣嗎?或者別的也行,金融股票、省港交流什么的,總之月薪翻倍,文員兼翻譯…你等我電話。”
“啊?…嗯。”姑娘點頭,隨即挺直胸膛。
兩人用對話這幾句,老外那邊也是嘰里咕嚕不斷,“骯臟、愚蠢、野蠻落后、無知、該死…”
就這時候,那個白人小孩估計是看著自己這邊人多,大人又都給自己撐腰,來勁了,突然發神經似地咆哮著沖向冬兒。
他整個頭往前伸,嘴里嘰里呱啦不停。
江澈看過這個樣子是在球場上,球員沖突,頭抵頭互相頂牛,噴垃圾話。
所有人一下都沒反應過來,熊孩子已經沖到冬兒身前不遠。
但是,“啊”一聲,白人小孩滿口的臟話戛然而止,整個人向前的姿態也一下停滯…跟著,一屁股坐在地上,捂著鼻子大聲哭嚎起來。
扭頭偷瞄江澈一眼,曲冬兒一手手臂緩緩放下來,小小的拳頭還握著。
再次抬頭,弱弱地看著江澈,冬兒試著解釋說:“這個,哥哥,我…”
從她當初說要跟著陳有豎學功夫,江澈就一直“威脅教育”,女孩子不能打架,不能打架,所以冬兒雖然每天早上嘿哈鍛煉半年多,這還是第一次出手,練了上千遍的一個直拳。
“我…我打架了。”語氣很無辜,她破罐子破摔說。
江澈微笑著伸手揉了揉她的小腦瓜,把人摟到身邊。
憤怒的老外一下撲上來,抱起孩子,同時沖江澈咆哮著。
“NICE…goodjob。”江澈沒理會,笑著把自己所知僅有的兩個大概合適的夸獎用詞,一起對冬兒說了。
“Really”冬兒詫異地問。
江澈完成了一段英文對話。
一旁,剛換了工作的華人姑娘義正詞嚴對著一群老外交涉,“是你們的孩子惹事在先,發表歧視言論…而且剛剛試圖再次攻擊我們的孩子…”
江澈沒能要到道歉,但是當場,至少還不算完全憋屈。
他準備先走再說…
憤怒的老外把人圍住了,不讓走。
“明伯伯來了。”
一旁的小姑娘Lara開口道。
身為霍潁東幾十年的隨身助理,“明哥”過來先跟江澈點頭示意一下,接著說:“江小友先帶孩子們走吧,這次的事,理當由我們霍家來處理。”
江澈點了一下頭。他知道霍家如今和老外的關系狀態,被看不順眼,被為難是真的,但要說怕,也是真的不怕。
“抱歉。”明哥說完這一句,轉身朝老外走去,表明身份,開始交涉。
同時,江澈俯身抱起冬兒,叫上那個華人姑娘,帶著霍家的司機和Lara一起,推開擋在面前的老外,向外走去。
他一向跑得很快,但是這一次走得慢條斯理。
身后,一個老外揮舞著手臂超級大聲罵了一句。
“他說要你滾回大陸去。”姑娘翻譯說。
“告訴他,據我所知,要滾的似乎是他們。”江澈說。
姑娘點頭,轉身,一絲不怯把話扔了過去。
“這事怎么說,首先,霍先生說我們感到很抱歉。”中午時間,在霍家,剛回來不久的明哥坐著和江澈聊,說:“不過后續的麻煩你可以不必在意,那邊肯定會讓官方出面詢問,要求解釋和道歉,然后我們去反駁和理論…反正就是扯皮,誰也奈何不了誰。我們習慣了,也不會怕了他們。”
就是這種狀態,江澈早有預料,點了點頭。
“關于歧視言論的道歉,大概是要不到了。沒辦法,現在的環境就是這樣。”明哥有些無奈道。
“嗯,那冬兒…”
江澈的意思,那表演還參加嗎?
“霍先生的意思,由你決定。”
“好,那我來選曲。”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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