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來锏往,一男一女兩個身影在擂臺上斗得不可開交。
起初兩人都只是單純地比拼劍式劍法,沒有過多地倚仗元力修為。不過朱琪的北武當劍法雖然攻守兼備,進退有度,但鄭溪風一對鐵锏守得門戶緊閉,盡管落了下風,但總能保持不敗。朱琪連換七套劍法,仍舊無法將鄭溪風逼到必敗境地,無奈之下,只好運轉元力,想要以修為配合劍法取勝。
這樣一來,鄭溪風也迫得運轉元力。
鐺鐺鐺的清脆交擊音,越響越頻,兩人攻防也越打越快,直看得臺下觀眾眼花繚亂。許多來自帝國其他地區的修者,更是目瞪口呆,心想以前的自己真是井底之蛙,學院導師常說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以前從未在意,而今日連看數場戰斗,方知導師所言一直不虛。
朱琪的劍氣如風刃,如寒氣,鋒利逼人,無孔不入。
鄭溪風的雙锏似銅門,似山岳,雖笨拙但沉穩,任由寒風四起,我自關山閉戶,嚴防死守。
鏗鏘一聲。
朱琪又出一劍,力劈華山,迅捷無比。這變招十分突然,起于力竭之時,全然讓人意料不到。但鄭溪風雙手雙锏變動奇快,雖然面有訝色,但順勢上舉擋架,雙锏交叉將朱琪華山一劍格擋在外。
兵器交擊,元力震蕩。
這一次兩人并沒有瞬間分開,反而同時運轉元力貫入各自的兵器,竟想以元力修為分出勝負。可兩人都是結丹境二重天,高下本就不明顯,如今各拼招式四五十回合了,若非生死決戰,恐怕也很難強分優劣。
朱琪想到此節,便知硬耗沒有意義,當下收了元力。
鄭溪風心領神會,也撤了力道。
劍锏分開,朱琪足尖輕點臺面,整個人劃過一段弧線,輕盈地落在了一丈之外。她看著鄭溪風,道:“你這人真是無趣,倘若你一直這樣龜縮死守,我們恐怕打到晚上也分不出輸贏。”
鄭溪風神色赧然,自知這樣確實有失妥當,不過顧及學院名聲,又聽出朱琪話語之中沒有掩飾的譏諷,他哼道:“譚近春和我交手了過百回合,怎不見他對我的打法有什么不滿?”言下之意,雖未明說,但實有譏刺朱琪趁人之危的意思,算是回敬了朱琪的嘲諷。
“看我破了你的‘龜殼’!”
朱琪當然也聽出了對方話中之意,冷哼一聲,不遺余力,只聽得她周身風聲呼喝,顯然是元力運轉到了極致的表現。看來她并不打算繼續和鄭溪風玩這種你守我攻的把戲了,只是鄭溪風嚴守門戶數十回合,她怎么就能確定自己一定可以破掉鄭溪風的防守呢?
鄭溪風不敢大意,也全力運轉丹田元力,嚴陣以待。
呼呼風聲起。
朱琪雙足輕點地板,倩影如虹飛掠而出,衣袂飄搖長發隨風,劍出在前劍身清鳴。
人群中不少人驚呼出聲,都覺朱琪這一劍果斷干脆,動若脫兔,身姿曼妙,劍鋒逼人,比之之前那些左突右閃、前沖后躍的劍式劍招又要好看得多。其實他們不知道,這一招出自北武當,有一個好聽的名號叫做“嫦娥奔月”。
鄭溪風暗喝聲好,頓覺一股銳意撲面而來。
朱琪的劍尚未臨近,劍勢卻已先到。
鄭溪風衣袖鼓脹而起,力貫雙臂,他將手中雙锏拍合在一起,轉眼之間竟變成了一把手掌寬、二指厚的重锏。旋轉重锏,他以寬面去迎朱琪的劍,朱琪的劍雖然嗡鳴顫抖,劍尖變幻莫測,但始終繞不開那掌寬锏面。
突然,朱琪身影驟停。
極動極靜轉換之間,她圈臂回環,腳踩碎步,一招“玉女右轉”滑到了鄭溪風的左手邊。鄭溪風重锏在前,左邊便成了空缺,朱琪便抓住機會,曲臂上撩,燎天一劍自下而上,威勢不凡。
動而后靜,靜而后又動,朱琪身法當真玄妙,招招出人意料,于剎那之間便攻到鄭溪風的防守破綻。由此看來,之前的較量她估計有所留手。
對方速度奇快,鄭溪風自知無法及時撤锏回守左邊,情急智生,他抬腿猛跺臺面,整個人借助反震力飛升一丈。而那木質擂臺,雖未被跺得立時倒塌,但也傳出吱吱之聲,想來已有些不堪重負。
鄭溪風飛躍,朱琪撩劍打空。
不過朱琪并不慌忙,似是早有預料,雙膝輕彎,足尖連點,竟也持劍飛升,在武當梯云縱的身法加持之下,她的速度更快,眨眼便追上了上升力竭的鄭溪風。這一招乃是“一鶴沖天”,結合之前的嫦娥奔月和玉女右轉,竟真的給她在鄭溪風的銅墻鐵壁之下捅出了窟窿!
鄭溪風此刻身在半空,身法受限的他無處借力,只能自然降落,而朱琪的劍已劃破空氣直逼過來。他自知再不能防守,當即全力運轉元力,雙锏復分為二,學著力劈華山之勢狠狠地砸了下去。
他這一招,已全然沒了防守,竟是想要和朱琪以傷換傷!
朱琪面色微變,全沒料到一直嚴防死守的對手竟突然不顧一切地發起反擊。要知道,她先以嫦娥奔月吸引對方防守,再以玉女右轉繞到側面逼迫對手飛躍躲閃,最后以一鶴沖天作結,蓄勢待發之下,單論招式來說,實已立于不敗之地。她有把握在雙锏打在自己身上之前一劍穿敵之心,可現在不是生死決斗,只不過是較量而已,她自然不可能真正斃殺鄭溪風。
一旦自己留手,那么對方的雙锏卻也能命中自己…朱琪右臂回環,向著上空橫掃而出,劍掃之際,她輕叱道:“卑鄙!”
劍锏相交。
各自的元力登時在那一點爆發。
元力波蕩,巨大的推力將兩人瞬間分開。
鄭溪風本就在空中,受這力量推動,直直地落下了擂臺。
而另一邊,朱琪在空中強行施展梯云縱,雙足連點,想要借力回到擂臺。可剛才這一擊乃是兩個結丹境二重天的全力對撞,她空有玄妙身法,但力量太甚,最終她也無法落回擂臺,朝著人群中落去。
萬飛劍看了看鄭溪風,又看了看自己的師妹,點了點頭。他本想飛身而上抱下朱琪,可看到朱琪落下的地方人群四散,只留了幾個少年修者,心想琪妹傷不了人,便也就沒有出手。
朱琪落在地面,余勢未衰,噔噔噔地往后連退了幾步,身形趔趄,幾欲摔倒。
那留在原地的幾名少年,沒想到盛名已久的朱琪在這交鋒之中落回地面竟不能站穩,這時想要閃躲已是來不及,幾人又不忍朱琪摔倒太過狼狽,于是出手去扶。
在幾名少年的扶助之下,朱琪站穩了身子,正要道謝,可突然渾身一個激靈,顫抖的同時,她的面色突地盛怒。蓮步立轉,手起掌落,啪啪啪對著身后相助自己的幾個少年一人一個耳光,響聲之中是朱琪的怒罵:“無恥之徒!”
幾個少年全沒防備,白吃了巴掌和咒罵,直到朱琪快步離開,他們幾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滿頭霧水一臉懵逼。那些離得近的觀眾也都沒料到事情竟這般發展,一時議論紛紛,都在猜測剛才發生了什么。
朱琪滿面羞憤地回到萬飛劍身邊,泫然欲泣。
萬飛劍忙問:“琪妹,你怎么了?”
朱琪低下頭,耳根發紅,輕聲說道:“師哥,他們…他們輕薄于我…”
聽到這話,萬飛劍愣了一下,他剛才看得清清楚楚,那幾名少年扶住朱琪之后便立刻撒手,并未有任何不當舉動。可看朱琪神色,又不似說謊,猶疑了一會兒后又問:“琪妹,話可不能亂說,剛才的情形我都看在眼里,那幾位公子并未有失禮之舉。”
朱琪哼了一聲,仍不抬頭:“他們…他們有人摸我腰!”
萬飛劍又看看遠處的那幾個少年,正好看見他們都在摸著自己印有通紅掌印的臉頰,臉上滿是疑惑。再看看身旁師妹,整張臉已經通紅,但氣憤之色半分不減。萬飛劍不知如何是好,見師妹腰身如柳,外面長衫雖然寬大,但仍舊掩飾不住那窈窕身段,一時失了神,心想饒是自己也有些心猿意馬,恐怕那幾個少年真的把持不住也不是沒有可能。
“這場作和論處,北武當朱琪可列一席。”
鄭溪風和朱琪同時落下擂臺,第五聽云站起身來,宣布了最終結果。
朱琪本來正處于羞怒交加的狀態,這時聽到第五聽云的宣告,這才褪去羞紅臉色,抱著萬飛劍的左臂搖晃:“師哥師哥,我可以去元道會了!你也快上臺攻擂,連我都可以,師哥你肯定沒問題的。”
萬飛劍微笑說道:“現在攻擂和誰打?譚近春受傷,鄭溪風連戰兩場已經力竭,那第五聽云只是靈玄境…現在守擂的可是琪妹你啊,我哪打得過你呢。”
“師哥盡來打趣我。”朱琪埋下頭,耳根又燒紅起來。
第五聽云看看天色,高聲道:“今日結丹擂已經迎戰近十場,不知不覺天色已晚。眾位興致高昂,但無奈時間不等人,這樣,結丹擂今日開設最后一炷香的時間,若是有修者覺得自己尚可一戰,便可上臺挑戰北武當朱琪…”
他掃視廣場,心知今日應該不會有人上臺了。說完話后,他坐回到座椅之中,這時師賦已經醒來,拍了拍他的胳膊,用眼神示意著北方。他順著師賦示意的方向望去,正好看見玄武門城墻之上,太刀川楓、小鳥游純子等人跟著一個大漢,大漢面前正有人彎著腰,似乎在稟報著什么。不一會兒后,那一行人便匆匆離去,似是遇到了什么緊急的事情。
“那是…宮本武樹?”
第五聽云只看到了那大漢的側影,隱約覺得似曾相識。
師賦點了點頭:“不然你以為這遍地的守衛巡防、炎華士兵,為何會放任那幾個大和娃娃胡攪蠻纏?”
“呵呵,”第五聽云笑道,“連武神樓主都對我這結丹擂有興趣,還真是沒想到啊。”
師徒倆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著,等著最后的一炷香時間流逝。
又過了一會兒,第五聽云突然坐直身子,因為他看到玄武門上宮本武樹去而復返。只見宮本武樹對城墻上的總兵說了幾句話,那總兵連連點頭,當即揮手傳下軍令。第五聽云不知道軍令是什么,但很快,就看見玄武門外涌進來一隊又一隊士兵,那些士兵井然有序,很快就將整個玄武門廣場圍了起來。
民眾們也看到了這番架勢,一時竊竊私語,不知發生了什么事。
包圍廣場之后,宮本武樹從城墻上飛身而下,他面色陰沉如水,隨之墜落的還有一股如山岳般的威壓。他落在擂臺之上,就像是一座山峰壓在眾人頭頂,民眾們呼吸不暢,立馬被嚇得不敢說話。
第五聽云也被那股壓力迫得呼吸加重,但他之前就和宮本武樹有過矛盾,這時怎肯屈服,運轉元力站起身來,道:“不可干預帝國內政,這是武神殿的規矩。怎么,武神樓主想要自己打破這規矩?樓主你修為參天,厲害的很,就是只怕大都的武神殿不會答應?”
回想起金鑾殿上宮本武樹的態度轉變,第五聽云索性拉大旗作虎皮,直接借元蒙大都的勢,雖然連他自己都不確定他到底借的是誰的勢。
宮本武樹瞥了第五聽云一眼,態度竟出奇的好:“我武神樓的規矩我自然清楚,今日我只是借帝國巡防兵一用,可談不上干預內政!你也別拿葉家壓我,遠水救不了近火,真惹毛了我,我敢保證你比我先死。”
葉家…第五聽云不再說話,從宮本武樹的話語之中,他確定了是葉知秋相贈的那枚黃金武神令給到了宮本武樹一定的壓力。
見一語嚇住了第五聽云之后,宮本武樹神識鋪開,頓時便像是一張網般籠罩住了整個廣場。掃視之下,近千人的反應神情都被他盡收眼底,他沉喝說道:“炎華盜圣果然名不虛傳,若非我熟讀炎華兵書,知道你們炎華聲東擊西、調虎離山的狡詐本性,今日恐怕就真讓你給跑了。”
他說話時沒有對著誰,但場間每一個人都聽得清楚,都感覺這些話是對著自己說的。
“既然盜圣想玩,那我就奉陪到底,今日就來個甕中捉鱉。”
他嘴角翹起一個弧度,似是極度自信,又像是變態的冷笑。
短短兩句話,在場眾人已經聽明白了。
“盜圣?次皿五香堂不是早就被鏟除了嗎?”有人不解。
“司空梁上在西北境珠峰腳下被人兩掌拍死,當今世上哪還有盜圣之名?”有知曉內情的修者開口說道。
聽著廣場上的議論聲,宮本武樹并不作聲,只是手腕翻動,取出了一枚狼頭鋼鏢。他冷冷地望著手中的鋼鏢,辨認著鋼鞭表面上的字跡,道:“這‘炎華盜圣到此一游’八個字倒有趣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