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克埃爾的話音落下。
整個通道瞬間安靜了下來。
泰爾斯難以形容那一刻的氣氛。
但他清楚明晰地看見,衛隊囚犯們反應各異:布里仿佛被落雷劈中,渾身微顫,嗚咽不已,塔爾丁苦澀地閉上眼睛,表情沉痛,坎農和奈眼神木然,仿佛早有預料。
小巴尼卻愣愣地看著地面,一動不動。
“所以你到底還是說出來了。”
塞米爾冷笑著,似乎長久以來的憤懣得到了抒發。
“薩克埃爾,你。”
薩克埃爾默然不語。
“不…”貝萊蒂手里的武器幾度舉起,又幾度放下,似乎不敢相信:
“真的,真的是你,長官?”
他的眉心糾結成一團,表情憤慨,想要向每一個同伴求助。
納基呆呆地回望著他,下意識地搖著頭。
快繩似乎也受驚不小,他小聲地對泰爾斯嘀咕著:“我的天…他們說得對,你們星辰人的心思真多…”
“白刃衛隊就沒這么多屁事…”
泰爾斯僵硬地扯扯嘴角,沒有理他。
“顯然,我先前質問他的時候,他的狀態就不對。”
塞米爾冷冷地插話,語氣里帶著一股莫名的酸澀:
“而現在…”
“還有人懷疑嗎?”
衛隊囚犯們沉默了一陣。
看著這一切,泰爾斯突然明白了。
早在快繩放小巴尼等人出來的時候,七名衛隊囚犯就識破了冒名頂替的“懷亞”。
但這七個狠角色沒有選擇立刻做掉這個蹩腳的騙子,因為自作聰明的快繩還提供了另一份添油加醋的情報:
薩克埃爾正在追殺王子。
很諷刺,某種程度上,正是快繩的多嘴救了他自己一命。
因此,七名衛隊囚犯們懷著別樣的心態跟上快繩,不僅僅是為了履行曾經的誓言,保護璨星的血脈。
更是為了確認他們的懷疑。
確認那個折磨了他們十余年的夢魘,是否就在薩克埃爾的身上。
現在,他們終究如愿以償。
奈的刻薄嗓音響了起來:
“自首吧,薩克埃爾。”
“無論你是因為什么,跟我們去向陛下——無論是什么人,去向他們自首。”
后勤官看樣子在很努力地克制自己,說到“陛下”一詞的時候臉色一黯:
“去為擔負污名十八年的衛隊兄弟們——無論他們在生與否——澄清真相,洗雪冤屈。”
“然后領取屬于你的判決…”
“和刑罰。”
他用力地咬出最后那個詞。
作為場中的焦點,刑罰騎士本人顯得異常沉著。
聽了奈的話,他先是頓了一下,才默默開口。
“我不能。”
衛隊眾人的臉色變了。
甚至有人下意識地摸上武器。
薩克埃爾的臉龐沉浸在黑暗里,看不真切,唯有額上的罪人烙印暴露在火光下,詭異非常。
他的一雙眸子映射著幽幽火光,向泰爾斯望來,讓后者一陣不舒服:
“如我所言,我必須完成未竟之事。”
未竟之事。
塞米爾輕哼一聲:
“看來還是要暴力解決。”
但薩克埃爾卻紋絲不動。
仿佛他已經沉入深不見底的深淵,不曾聽見,更無法回答。
這讓本就忐忑的泰爾斯更加不安。
一直低著頭的塔爾丁似乎再也受不了了,他上前一步怒吼道:
“狗屁的未竟之事!”
“守望人薩克埃爾!”
塔爾丁的吼聲傳揚在通道里。
面對著如此冷靜的刑罰騎士,塔爾丁似乎被激怒了,他格外暴躁:
“你真的知道你在做什么嗎?”
“難道你十八年前就已經瘋了嗎!”
薩克埃爾微微一動。
十八年前…就已經瘋了嗎?
他抬起頭,在光線下露出一副沉靜如水的面容,眼神飄向無人的虛空。
“也許吧。”
他扯起嘴角,似笑非笑,竟像是在對著看不見的人說話。
我必須這么做。
必須。
塔爾丁見狀,更是怒上心頭:
“你這個混…”
但一聲平穩的喝令,打斷了眾人的思緒:
“安靜。”
是小巴尼。
衛隊諸人回過頭,或者憤慨,或者疲憊,或者痛苦地等待著他們的首席先鋒官發話。
后者眼神迷離,麻木空洞地看著地面,一動不動。
只有起伏的胸膛證明著他的清醒。
“薩克埃爾,”小巴尼緩緩抬起頭來,嗓音卻麻木而空洞:
“你還記得,老隊長是怎么戰死在群星廳的嗎?”
薩克埃爾的呼吸輕輕一滯。
老隊長…
聽見這個名字,衛隊諸人,包括塞米爾在內都奇異地沉默著。
泰爾斯從中嗅到一股淡淡的悲哀。
“你還記得托尼是如何力竭而亡…”
“你記得我的父親,記得他是怎樣面對復數的敵人…”
小巴尼話語一頓,似乎說不下去了。
薩克埃爾沉默了很久,粗重的呼吸聲清晰可聞。
幾秒后,小巴尼嘶啞著嗓子,一頓一頓:
“還有其他人,好多好多人,那些跟我們同生共死,以為能把性命身家交托給我們的人,全都死在當年。”
“死于你的背叛。”
薩克埃爾輕輕地松開斧柄,斧頭重重地頓在地上。
“咚!”
他把整個人的重量都倚靠在斧頭上,胸膛略微起伏。
“當然,我記得。”
刑罰騎士肩膀微顫:
“我全都記得。”
小巴尼愣愣地看著他,慢慢扭曲起臉頰。
“你記得。”
他一臉不可思議地看著薩克埃爾:
“而你就這么簡簡單單地承認了:‘背叛者,薩克埃爾’?”
小巴尼的聲音有些顫抖,但隨著話語推進,他的嘴角卻勾起一個笑容:
“落日啊,你的樣子…好像在說‘對,是我偷吃了你的午飯’。”
薩克埃爾張口欲言。
但小巴尼說著說著深深地彎下腰去,好像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嘶笑出聲:“‘偷吃了你的午飯’…”
“哈哈哈哈哈…”
笑聲很難聽,很刺耳,回蕩在周圍的墻壁間。
但薩克埃爾沒有笑。
衛隊眾人也沒有笑。
“哈哈哈…”
泰爾斯感覺得到,此刻彌漫在周圍的氣氛,一如小巴尼的笑容:無比苦澀。
小巴尼終于笑夠了。
他緩緩直起腰,仿佛捏出來似的笑容卻依舊硬掛在臉上:
“你這副樣子,你讓我覺得——天啊,好像我們過去牢獄里的十八年,好像三十七名故去的衛隊兄弟,甚至包括塞米爾,好像他們所經受的痛苦與折磨,都毫無意義。”
衛隊的諸人表情悲哀,納基甚至痛苦地捂住額頭。
小巴尼的笑容變得令人心寒起來:
“因為這對你而言,不過是吃飽飯后順帶一提,對么。”
薩克埃爾抿起了嘴唇。
小巴尼向前一步,笑容依舊,話語中卻涌起深深的悲哀:
“掌握刑罰,守護傳承,你本應是我們的楷模,薩克埃爾。”
“多少衛隊的年輕人都把你當做偶像,將你的事跡口耳相傳,有多少人想要追逐你,擊敗你,超越你?”
貝萊蒂悲哀地看著薩克埃爾,緩緩地搖頭。
刑罰騎士的神情恍惚了一瞬,臉色越來越白。
小巴尼把眼中的熱氣逼回眼眶,語氣開始咄咄逼人:
“你本應是每一個帝之禁衛的目標。”
他重重捶了自己的胸口一下:
“包括我!”
包括我。
小巴尼顫抖著,笑容化作寒霜:
“而你卻選擇了這樣一種結局,來告別你的衛隊生涯,回報你的禁衛誓言?”
薩克埃爾深吸一口氣,緊緊閉眼。
似乎畏懼著睜開眼會看到的東西。
“不止如此…”
小巴尼步步向前,聲色俱厲:
“你把陛下推進死亡的陷阱里,永不超生。”
“把王國推進混亂的深淵里,沉淪不起。”
“把同伴推進漆黑的污穢里,萬劫不復。”
“你把我們鐫刻一生的禁衛誓言,踩在腳底,棄如敝履。”
泰爾斯神情復雜地看著兩位職位最高的前衛隊成員的對峙。
心底的疑問卻有增無減。
薩克埃爾的肩膀越來越低,泰爾斯甚至能看見,他的眉心在一下一下地抽搐,似乎經歷著噩夢。
小巴尼嫌惡地看著他:
“告訴我,薩克埃爾,你每天晚上是怎么入睡的?”
“尤其當你的雙手沾滿了同伴的血腥,肩上背負著主君的血債,腦中盡是當年的血色…”
“你每一次呼吸的時候,問著身上的腥味就不覺得刺鼻嗎!”
終于,聽見這句話,面色慘白的薩克埃爾如噩夢驚醒般睜眼!
他再也支撐不住身體,拄著格斗斧單膝跪地!
“啊啊啊——”
刑罰騎士痛苦地嘶吼出聲。
“我知道!”
他右手緊握斧柄,左手死死按住額頭,眉心的抽搐越發劇烈,像是在做著最激烈的斗爭。
眾人默默地看著這個樣子的薩克埃爾,無一出聲。
泰爾斯在心中喟嘆,知道刑罰騎士的精神其實并不穩定。
他恐怕…
又見到了“另一個世界”吧。
但萬事皆有因,不知道他另外的那個世界,是因何而成,何以表現的呢?
想到這里,泰爾斯的內心突然一動。
等等。
這也許…是個突破口?
“我知道…”
過了好幾秒,薩克埃爾的語氣變得卑微,更像是苦苦哀求。
“但我必須這么做…”
“必須這么做…”
他睜開眼,撫著頭,不斷重復著這句話,情緒才漸漸平穩下來:
“必須…”
但下一瞬,一柄寒光閃閃的劍刃就隔空刺來!
泰爾斯登時一驚。
等會兒,他還有事要問呢!
只聽納基失聲開口:
“不,巴尼!”
千鈞一發間,陷入痛苦的薩克埃爾仿佛被侵犯了領地的野獸,下意識地揮動斧刃!
“鐺!”
鋼鐵交擊間,他倒退兩步,狼狽卻及時地擋開這記致命的突襲!
刑罰騎士喘著粗氣,雙目通紅地看著眼前執劍顫抖,同樣情緒激動的小巴尼。
泰爾斯皺起眉頭。
不能讓局勢這樣發展下去——他們之間的仇恨和憤怒會淹沒理智。
何況…
他還有想知道的事情。
想到這里,泰爾斯突然開口:“薩克埃爾!”
“你‘必須’什么?”
王子的插話讓小巴尼的劍刃一頓。
納基忍不住回望了他一眼。
泰爾斯無視著他人的目光,自顧自地開口。
“你究竟有什么‘必須’要背叛的理由?”
要讓薩克埃爾開口…現在,趁著他情緒不穩,精神不定,這是唯一的機會。
只聽泰爾斯寒聲道:
“讓你‘必須’那么做?”
“是因為‘斷龍者’?因為那把讓雙皇忌憚的武器嗎?”
早在方才衛隊囚犯們質問的時候,泰爾斯已然對他們的問題隱隱有感。
血色之年。
長久以來,這片昔日的歷史都像陰霾一樣籠罩在泰爾斯的人生上空,似乎冥冥中有一條線,遙遙牽制著他的命運。
每時每刻,都帶給他孤舟渡海般沉浮漂泊、伶仃失控的恐慌與恐懼。
于是乎,不知從何而起,一種對血色之年真相迫不及待的渴望和沖動就油然而生。
它們如潮水一般涌來,不可抵擋地攫取住泰爾斯的大腦,讓他心如火焚。
血色之年究竟發生了什么?
璨星王室諸人的身死,意味著什么?
跟斷龍者,跟凈世之鋒,跟災禍…
跟那時候還未出生的自己,又有什么關系?
斷龍者…
薩克埃爾聞言似乎想起了什么,但他只是癡癡地看著泰爾斯,卻不答話。
泰爾斯見狀,只能咬牙回憶起初見薩克埃爾的場景。
這是唯一的機會。
挖出真相的機會!
“還記得那些帶著蛆蟲和蒼蠅的腐爛臉皮嗎,薩克埃爾!”泰爾斯冷冷道。
臉皮?
這句話很莫名其妙。
但小巴尼卻驚訝地看到:聽見對方的話后,鋼鐵般的薩克埃爾突然搖晃了一下!
那一瞬,刑罰騎士渾身顫抖,冷汗淋漓。
他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泰爾斯。
泰爾斯壓下心中的不忍,繼續從‘另一個世界’里加料:
“對,想想吧,還有無數插在矛尖上,布滿地面的頭顱們,想想它們在每一個夜晚里對你說過的話。”
泰爾斯加快語速,只希望對方盡快服軟:
“那是被你害死的衛隊兄弟們嗎?”
在大家難以置信的眼神下,隨著泰爾斯的話,可怕的刑罰騎士仿佛回到了噩夢中,下意識地后退一步,滿面驚恐和畏懼地盯著漆黑的虛空。
除了塞米爾之外,第一次見到薩克埃爾這樣子的人都嚇了一跳。
“以及掛滿了整個天花板,拉長舌頭,翻開白眼,在你的頭上不斷搖晃的吊尸…還有無時無刻,不曾止息的嬰兒啼泣,所有這些,你都見到、聽到了嗎?”
“當啷!”
薩克埃爾的斧頭跌落地面。
眾人詫異地看見:他雙手抱頭,臉色鐵青,跪地急喘。
“告訴我,薩克埃爾,十八年前,到底發生了什么?”
泰爾斯硬著頭皮揚聲道:
“讓你必須背棄先王的信任,必須屠戮璨星的血脈,必須害死自己的同僚,必須犧牲無辜的鮮血,必須玷污自己的榮譽,來感受這種每日每夜面對著這些臉皮、頭顱、吊尸和無邊嬰泣的可怕日子?”
下一刻,薩克埃爾似乎再也受不了了,他狠狠捂著腦袋,痛吼出聲:
“啊啊啊!”
所有人都驚了一跳。
“你們不明白!”
薩克埃爾放下右手,痛苦地捶打著地面:
“我必須這么做…”
他扭曲著臉龐,看著虛空的眼神盡是恐慌:“必須這么做!”
泰爾斯握緊拳頭,不顧快繩的阻攔,果斷踏前一步:
“為什么?”
王子怒喝道:
“為什么,為什么,薩克埃爾?為什么背叛?”
他大聲疾呼:
“身為最后的璨星血脈,以故去的璨星們的名義,泰爾斯·璨星在此命令你——告訴我!”
泰爾斯有些激動,他的聲音回蕩在四周。
前王室衛隊的眾人們齊齊訝然,用少見的眼神重新開始打量這位陌生的少年。
苔邇絲·璨星。
聽見熟悉的姓氏,近乎精神崩潰的薩克埃爾劇烈顫抖著,呆怔地抬起頭,望著泰爾斯。
他的眼神無助而落寞,讓泰爾斯滿心難受。
但少年的策略似乎起了效果。
“我必須這么做,”只聽薩克埃爾癡癡地開口:
“是因為先王艾迪。”
這個瞬間,包括王室衛隊和泰爾斯、快繩在內,在場的諸人齊齊一愣。
什么?
“先王?”
先王…
艾迪二世?
大吃一驚的泰爾斯感覺自己抓到了什么,試探著追問:
“你的所作所為…是先王對你下了命令?”
薩克埃爾又是狠狠一抖。
“不,因為先王…”
只見他失神落魄地搖頭:
“因為先王早就不是先王了…”
泰爾斯有怔了一下。
這句話依舊迷惑重重,令人百思不解。
“什么意思?”
小巴尼狐疑地看著狀態明顯不正常的薩克埃爾:
“你在說什么瘋話?”
幾秒鐘過去,薩克埃爾的喘息慢慢收斂,他眼里的痛苦和瘋狂也緩緩恢復。
經歷了剛剛暴風驟雨般的瘋狂,薩克埃爾略有吃力地站起身來,搖了搖腦袋,恢復平靜。
清醒過來的刑罰騎士首先愣了一下。
很快,薩克埃爾眼神復雜地看向泰爾斯:
“你…”
從他的表情看,他似乎意識到自己剛剛說過什么了。
但泰爾斯沒有示弱的打算。
王子做了個深呼吸,繼續道:
“你是什么意思,薩克埃爾?先王為什么不是先王了?”
薩克埃爾幽幽地望著泰爾斯。
不知不覺,那個前一刻還尷尬地站在衛隊囚犯里的少年,已經從人質變成了被保護者。
薩克埃爾閉上眼睛,最終嘆了一口氣。
到底,是個璨星啊。
就像他們一樣。
他輕笑一聲,似乎在心底里放下了什么。
承受著眾人懷疑和警惕的目光,薩克埃爾睜開眼睛,悠悠開口:
“如你們所知,娜塔莉王后難產去世后,專情的艾迪陛下獨身多年。”
“直到那一天。”
聽著星辰老人們才知道的陳年故事,泰爾斯一時沒反應過來。
倒是小巴尼微微蹙眉:
“那一天?”
薩克埃爾冷笑一聲,卻頗有些苦澀:“那一天。”
“那一天,艾迪陛下在宮外遇到了一位多年未見的故友。”
故友?
泰爾斯依舊一臉疑問,但有些前王室衛隊的人已經臉色一變。
刑罰騎士目色沉痛,回憶著難以忘懷的過去:
“陛下不顧重臣與殿下們的反對,執意要把那位女士接進復興宮,娶她作自己的新王后。”
站在泰爾斯身前的塔爾丁反應過來,眼睛倏然睜大:
“你說的是…”
薩克埃爾無聲地點了點頭。
他枯燥的嗓音回蕩在凄冷而昏暗的地下,充滿了破敗與滄桑感。
“就這樣,在一場無比倉促又飽含爭議的婚禮后,我們迎來了復興宮的新女主人,艾迪陛下的第二任王后。”
“新王后?菲奧莎王后?”小巴尼沉吟著,回憶著。
菲奧莎?
為什么從來沒有聽過?
這個陌生的名字讓泰爾斯一陣不解,他望向快繩,后者也是一臉“她是誰”的表情。
奇怪。
泰爾斯很清楚地記得,六年前,他并未在璨星王室的墓室內看到過這個名字。
聽到這里,塞米爾忍不住打斷:
“這跟她有什么關系?”
薩克埃爾撿起自己的斧頭,轉身瞥了塞米爾一眼,嘲諷也似地重復一遍:
“跟她有什么關系?”
那個瞬間,刑罰騎士的表情突然嚴厲起來。
“她就是一切厄運的發端,”他的嗓音讓人不寒而栗,帶著秋霜的肅殺感:
“可無論是老隊長還是大巴尼,就連漢森勛爵都沒注意到。”
小巴尼和貝萊蒂交換了一個眼神,彼此心中升起不祥的感覺。
薩克埃爾說著說著,似乎沉浸在了自己的回憶里:
“但我該注意到的,身為掌管傳承典籍的衛隊守望人…早在很久以前,我就該注意到的。”
他慢慢握緊手里的武器,繃緊臉頰:
“我應該警告他的,我應該勸諫他的。”
“但是我失職了。”
騎士流露出不甘的憤懣和痛苦。
泰爾斯心中的忐忑感越來越重:
“什么意思?你注意到了什么?”
薩克埃爾沒有馬上回答。
他幽幽地抬起目光,盯了泰爾斯一眼,讓后者越發緊張。
“某一天,在王室衛隊那浩如煙海的傳承卷軸里,在很偶然的情況下,我找到了。”
不知不覺中,在場的所有人都屏氣凝視。
等待著刑罰騎士的回答。
薩克埃爾緊緊盯著泰爾斯,整整三秒。
“我發現,我們那位備受質疑的王后陛下,艾迪陛下的第二任妻子,她根本不叫什么‘菲奧莎’,更不是璨星家譜里記載的,某個所謂的沒落貴族后裔。”
薩克埃爾的枯燥的嗓音重新響起,卻充滿了憎恨和怒火:
“事實上,她活過的歲月比我們王室衛隊的所有人加起來還長…”
“早在千年前,在帝國還未坍塌的歲月里,她就以擅長操弄人心,制造幻景而著稱于世。”
那一秒,旁聽者們紛紛動容。
什么?
千年前?
操弄人心?
泰爾斯愣住了。
只聽刑罰騎士帶著深深的忌憚和莫名的敬畏,嘶聲道:
“而至少六百年前,星辰的先祖們曾用另一個名字來稱呼她。”
“一個我只能在上古卷軸里找到的禁忌之名。”
禁忌之名?
一瞬間,所有人的神經都繃緊了。
下一秒,薩克埃爾猙獰地咬出那個讓許多人為之色變的名字:
“感官魔能師。”
“芙萊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