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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2章 惡花惡果

熊貓書庫    王國血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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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刑罰騎士的進攻毫無預兆地發動,他的身形連同刀風一齊壓上!

  泰爾斯本能地舉劍格擋,在鋼鐵撞擊聲中,扛住敵人的馬刀。

  “鐺!”

  薩克埃爾的斬擊角度刁鉆,極其老辣,泰爾斯吃力不已,只覺手中一滑。

  幸好,從瑞奇那里收繳來的銀刃長劍立了大功,它出色的手感和平衡,讓泰爾斯不至于第一擊就武器脫手。

  但對方沒有給王子喘息的機會,薩克埃爾立刻松開馬刀,欺身向前。

  他右掌并指成刀,直刺泰爾斯的咽喉!

  泰爾斯抬腿后撤,試圖用劍鋒逼退對方。

  可他很快就意識到自己錯了——刑罰騎士的進攻遠不止如此。

  “咚!”

  后撤中的泰爾斯只覺前腳一震,整個人已經被對方絆中,長劍的軌跡也為之一歪!

  該死!

  失去平衡的泰爾斯使出渾身解數,在對方的掌風中竭力扭頭!

  薩克埃爾的指甲堪堪擦過王子的脖頸,帶來一絲驚魂刺痛。

  但還沒有結束。

  “唰!”

  刑罰騎士的左手接上馬刀,反手震開泰爾斯歪歪扭扭的劍鋒,拖出一串火花,直取王子的額頭!

  正摔向地面的泰爾斯無暇閃避,眼睜睜地看著刀鋒來襲!

  刀風刺骨的瞬息,獄河之罪不要命地涌上他的手臂。

  下一刻,半空中的王子咬牙抬肘,拉出一個不標準的怪異‘鐵軀式’,左手肘頂上對方的右臂,借著對方的力度把自己反向推開!

  “嗤!”

  刀鋒帶出烈烈風響,擦過泰爾斯的頭皮,帶走一小塊皮膚。

  撲通!

  泰爾斯痛苦地摔倒在地上。

  他無暇多想,收臂側身,在地上迎來對方的重重一腿!

  “咚!”

  乞兒時代的挨打經歷和隕星者在龍霄城的公報私仇救了他一命:泰爾斯把手肘攔在胸腹要害之前,轟然一震,順勢滾出。

  直到他撞上墻面。

  第一個回合的交手就此告終。

  薩克埃爾皺眉丟掉那柄缺口滿滿的馬刀,轉身尋找新的武器。

  泰爾斯借著長劍,顫巍巍地撐起身子。

  少年大口大口地喘息著,冷汗淋漓,面色蒼白。

  該死!

  他齜牙咧嘴,左臂骨疼得一時麻木,顫抖不已,昭示著王子方才的損傷。

  不止如此。

  泰爾斯摸了摸自己脖頸上的血痕和腦門上少掉的頭皮,一陣生疼。

  喉嚨,腦門,腰腹。

  剛才,整整三次,他差點就…

  泰爾斯看著對方,恨恨咬牙,后怕不已。

  剛剛一秒多的時間里,對方施展了正砍,直戳,絆腿,反削,踢擊。

  馬刀,手掌,腿。

  前,后,上,下。

  那一刻,泰爾斯甚至有種感覺:自己被好幾個人襲擊了。

  這不是尼寇萊那種突如其來的變化奇招,也不是王國之怒那不可抵擋的無前沖擊,不是火炙騎士那硬碰硬的強強對撞,更不是約德爾死寂極靜中的驚鴻一擊。

  而是電光火石間,同時發動,處處殺機,不留死角的致命圍攻。

  泰爾斯吸了一口氣,卻連連哆嗦,只覺得入肺生疼,不知道是剛剛的內傷,還是魔能的后遺癥。

  王子扭曲著臉龐,難以置信地看著刑罰騎士。

  在那樣的攻擊里,別說利用命運之折反擊了,他連一個回合都防守不住!

  要不是自己多年來在隕星者的壓迫式進攻下,練就了出色的抗壓能力…

  要不是在荒漠里,體驗過獸人們無可匹敵的力量和不要命的進攻…

  要不是他旁觀過無數場瞬息決勝的極境之戰…

  “北地軍用劍術,是么。”

  泰爾斯微微一怔。

  薩克埃爾從地上撿起一把格斗斧,回頭咧嘴道:

  “我記得王室寶庫里保存有一套,是帝國流傳下來的‘七三’版本——七套攻式,三套守式。”

  而非終結塔里,那套繼承自騎士圣殿的‘九一’版本。

  薩克埃爾的心里涌起淡淡的懷念:

  “我還是刑罰官的時候,托尼偶爾會從里面拿出幾招,來給心思不安分的菜鳥們磨性子,很管用。”

  泰爾斯凝重地望著反目的騎士,急急思考著脫身自保的方法。

  薩克埃爾觀察著泰爾斯,他發現少年的眼里只有忌憚和凝重,卻沒有害怕與畏縮。

  他的目光掠過泰爾斯脖頸和頭皮上的傷口,目露贊許。

  雖然只有一個照面,但刑罰騎士知道,自己的攻擊幾乎沒有留手。

  四次進攻,三記殺招,無不致命。

  可是,這個無論體型還是力量,經驗還是技藝,都與自己差了不止一籌的孩子…

  薩克埃爾注視著泰爾斯的雙目。

  雖然無比倉促,狼狽不堪…

  但這孩子還是找到方法,硬生生接住了進攻,奇跡般地生還。

  而且,再一次站了起來。

  這已經不是幸運這么簡單了。

  刑罰騎士試了試手上的格斗斧,暗自想道。

  看他的動作和反應,就像…

  就像他早已習慣了強大的敵人,習慣在劣勢下奪命激斗。

  習慣了在必敗的對決里尋找一線生機。

  習慣了扛著巨大的壓力舉劍作戰。

  習慣了逆流掙扎,拼死存活。

  另一邊,泰爾斯手沾鮮血,悲哀地發現他再次進入“失控”的意圖總會伴隨胸口的劇痛。

  魔能…看來指望不上了。

  得想其他辦法——泰爾斯忖道,艱難地站起身來,重新拉開架勢。

  薩克埃爾微微挑眉。

  又是北地軍用劍術。

  好像他不會別的劍術了…

  等等。

  這讓薩克埃爾想起了什么,不禁眉心一動。

  他重新打量起泰爾斯。

  “你的動作…”

  薩克埃爾瞇眼道。

  身為星辰王國的王子,他的身上卻沒有絲毫星辰傳統的戰斗風格。

  相反,這孩子的動作樸實粗獷,目的直接明確,既沒有拘泥于精細成型的招數,也沒有著迷于花俏刁鉆的架式,更沒有信條式的習慣和窠臼。

  他的每一劍,每一步,每一個動作,更像是對戰斗——或者說挨揍——的經驗積累和本能領悟。

  加上那種逆勢而為的戰斗習慣…

  想到這里,薩克埃爾突然明悟。

  原來如此。

  “埃克斯特。”騎士淡淡道。

  泰爾斯揚了揚眉毛。

  刑罰騎士露出復雜的表情:

  “你的戰斗,是北方佬的風格。”

  那群奉實戰為信條,鄙夷訓練和招式,認為“好戰士都是揍出來的”粗魯莽漢。

  所以,這孩子在戰斗中如此出色的抗壓力和存活反應,是源自這里的。

  不知道薩克埃爾想到了什么,他輕笑一聲:

  “難怪這么扛揍。”

  泰爾斯臉色一黑。

  北方佬…

  扛揍。

  他想起隕星者。

  那個該死的、討厭的、一副“你欠我一個女朋友”樣的死人臉。

  扛揍?

  想起對方以訓練為名所展開的無休無止的欺壓虐待,泰爾斯心中冷哼一聲。

  算了吧。

  在訓練場上,那個死人臉只會一次一次地揍他,從不指正,極少講解——如果嘲笑和諷刺也算講解——毋論傳授。

  泰爾斯據理力爭地質問他時,隕星者永遠只會一臉“你這個弱雞懂個屁”的臭樣。

  然后繼續公報私仇。

  揍得比上次更狠。

  可惜。

  短短數秒里轉過無數思緒,刑罰騎士看著少年,微微搖頭。

  他已經入門了。

  如果他再長大一點,熟練一些,經歷多一些,從而更進一步,脫胎換骨,開始學會把生死間的一線生機化為勝機…

  想到這里,薩克埃爾的臉色蒙上了一絲陰影。

  可惜。

  他要到此為止了。

  他必須死在這里。

  這是唯一的路。

  下一刻,刑罰騎士再度舉起武器!

  “還記得你的誓言嗎,薩克埃爾?”泰爾斯嘶聲道。

  “窮此一生,從未背叛璨星王室?”

  薩克埃爾的斧頭生生一頓。

  他看著泰爾斯,眸子里浮現出森森冷色。

  “但你現在卻在對璨星王室的后裔揮斧,”泰爾斯咬牙舉起劍:

  “所以,你之前對塞米爾發的誓言,都是放屁?”

  那一瞬,薩克埃爾的身形在空中晃動了一下!

  把泰爾斯都嚇了一跳。

  刑罰騎士后撤一步,狠狠捂住額頭,痛苦閉眼。

  “閉嘴!”薩克埃爾閉目低吼道。

  這一刻,泰爾斯不知道他是在對自己說話,還是在對‘另一個世界’的某人說話。

  只見薩克埃爾哆嗦著:

  “一切很快就會結束。”

  “結束…”

  “再也沒有…噩夢。”

  他痛苦地喘息著。

  幾秒后,薩克埃爾回復了平穩。

  他緩緩松開手,冷眼看向泰爾斯。

  “請寬心,殿下。”

  騎士再度舉步向前,讓泰爾斯又一次緊張起來:

  “在您不幸之后,我會全權承擔罪責,以告慰您在此遭遇的不公。”

  他的枯燥嗓音變得悲愴而慍怒:

  “而您的秘密會就此埋葬,無損您的名聲。”

  告慰我遭遇的不公?

  我的名聲?

  “所以確實是你,不是么?”

  看著對方一臉‘為你好’的悲愴慷慨,泰爾斯冷笑道:

  “流傳自帝國時代的騎士名門貴胄,薩克埃爾?”

  但薩克埃爾不再答話了,他踏前一步。

  溝通失敗的泰爾斯懊惱地吐出一口氣,重新拉開鐵軀式。

  “嘿,你,離那個男孩遠點!”

  突如其來的喊聲打破了兩人的對峙。

  薩克埃爾和泰爾斯轉過頭。

  只見我家酒館的老板,坦帕站在走廊的另一邊,捂著剛剛包扎好的手臂,惡狠狠地道:

  “沒看見嗎,剛剛要不是他,我們就都交待在這里了!”

  三位被解救的人質注意到了這邊。

  不遠處,瑪麗娜找回了她的雙劍,正狐疑地看著對峙的兩人。

  快繩則不明所以地眨著眼睛,對薩克埃爾指指點點,用口型配合動作,無聲詢問著泰爾斯:我以為…他是站在你這一邊的?

  泰爾斯艱難地笑笑。

  他曾經是。

  現在,他大概更愿意宰了我。

  薩克埃爾冷哼一聲,轉向酒館老板。

  他的眼里冒出寒光。

  等等。

  泰爾斯心中一動。

  他想起剛剛對方的話。

  而您的秘密會就此埋葬,無損您的名聲。

  就此埋葬…

  那就是說…

  “在荒漠里,你最好對救命恩人尊敬點…”

  坦帕還在繼續,他咬牙對看上去就不安分的薩克埃爾道:

  “所以你放那孩子自己待著…”

  可不等他說完,薩克埃爾就目色一厲,甩動斧頭!

  “不!”

  泰爾斯下意識地伸手,大喊出聲:

  “小心——”

  那一刻,坦帕只見到那個頭帶烙印的男人手臂一展!

  風聲呼嘯中,格斗斧凌厲地電射而出!

  “呼——”

  風聲劇烈,直奔坦帕!

  不,不,不!

  泰爾斯死死盯著那柄斧頭,幾乎要把牙齒咬碎。

  酒館老板呆怔了一瞬。

  他根本反應不過來。

  直到斧風及面,眼見就要破開他的腦門。

  然而下一秒。

  “呼——”

  斧聲回蕩。

  格斗斧卻蹊蹺地…

  消失了。

  留下無所適從的斧風,掃過坦帕的額頭,把他的額發吹起。

  酒館老板渾身一抖,這才下意識地舉手擋在眼前。

  “砰!”

  斧頭砸進墻壁的聲音傳來,帶起無數石屑落下的聲音。

  薩克埃爾狠狠皺眉,看向另一邊。

  那里,泰爾斯死死捂著胸膛,痛苦不堪地喘著氣。

  而那柄格斗斧,此刻正扎在王子身側的墻壁上,斧柄微抖。

  “跑…”

  泰爾斯瞪著嚇呆了的坦帕,感受著下意識使用魔能過后,胸口處幾乎要裂開的劇痛。

  他趴伏在地上,痛苦地對人質們擠出幾個字:

  “快,跑!”

  “分頭…”

  “跑…”

  另一邊,快繩呆呆地看著那柄兀自震動不休的斧頭,又看看渾身殺氣的薩克埃爾,跟瑪麗娜面面相覷。

  一秒后,坦帕回過神來。

  “瘋子…”

  他不無驚怒地看著薩克埃爾。

  坦帕瞥了一眼泰爾斯,隨即毫不猶豫地轉身,朝著黑暗奔去:“堅持住,懷亞——或是什么其他名字——我去地面上找幫手!”

  “而你就死在這里吧,瘋子!”

  坦帕的咒罵聲越來越小。

  薩克埃爾看著坦帕的背影遠去,停滯了好幾秒。

  他這才皺眉問泰爾斯:“為什么。”

  “只要我在這里殺了他…”

  他沒說下去。

  但泰爾斯知道他要說什么。

  只要在這里殺了他…

  你的麻煩就會少一些。

  如果你能逃出去。

  泰爾斯恍惚地攀上長劍,只覺得像是有人在割開他的胸膛。

  強行使用魔能的代價似乎…

  很嚴重?

  “不為什么。”

  他痛苦地喘著氣,每一次呼吸都像是煎熬。

  “我只是…從釬子到瑞奇,再到你,我只是…只是受夠了你們這幫,動不動就提刀殺人的…”

  泰爾斯抬起頭,艱難地道:

  “人渣…”

  薩克埃爾蹙起眉頭。

  泰爾斯扭過頭,看著自己在失控狀態里留下的遍地血腥,想起災禍之劍們對殺戮的享受,想起詭影之盾們對殺戮的冷漠,忍住心里的不適。

  “一言不合,殺。”

  泰爾斯搖晃著站起來,顫抖著擺手,示意快繩趕快逃離。

  “稍有得罪,殺,目標相悖,殺,利益沖突,殺,為了保密,殺,”泰爾斯諷刺地冷笑一聲:

  “包括你,薩克埃爾,為了糾正錯誤,殺。”

  刑罰騎士的面色變得有些猙獰,他額頭上的罪烙重新露出。

  “殺,殺,殺,好像只有殺人才是解決問題的方法。”

  泰爾斯一邊痛苦嘶聲,死命揉搓著自己的胸口,以此來緩解劇痛。

  他只覺得,自己快要在劇痛和憤懣的雙重作用下崩潰了:

  “好像你的全部生命,就是一部上演給吸血鬼們看的荒誕戲劇,你只有訴諸暴戾,果斷殺人,秀出鮮血,才能贏得掌聲和歡呼,才能證明你是那個該死的、帥氣的、殺伐果斷的主角,才能在吸血鬼們的崇拜目光里,贏得更長更紅的舞臺生涯似的。”

  薩克埃爾沒有說話,他只是握緊了拳頭。

  泰爾斯竭力忍痛,斷斷續續地咬字出聲:

  “難道不知道,剝奪生命,殺害同類,這是最迫不得已的選擇,最難卸下的重負,最后關頭的選擇…”

  “是你遇到自認解決不了的終極難題,是你在向這個世界的所有可能性徹底認輸之后,最懦弱也是最逃避、最不負責任的答案嗎?”

  快繩沒有離開,他望著星辰王子的雙眸里滿布深邃。

  瑪麗娜原本似乎想要逃走,但她卻最終停步,怔怔地看著泰爾斯。

  她突然想起了那一天。

  那天,她瑟瑟發抖地躲在遠處的人群里,看著臺上,她的祖父,祖母,父親、母親…

  而她的哥哥,則絕望地望著脖子上的粗繩…

  直到傳令官一聲令下…

  瑪麗娜閉上眼睛。

  泰爾斯深吸一口氣,感覺到胸口的疼痛好了一些,這才輕輕抹了一把汗,凄笑道:

  “即便住在荒漠里的人都知道,血刺蜥吞食同類是最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

  那個瞬間,薩克埃爾像是想起了什么,臉現沉痛。

  泰爾斯冷笑一聲。

  “主動選擇這條路,還不以為恥的,若不是環境所迫,便大抵都是失敗的懦夫。”

  “因為你們已經對這個社會束手無策,對人與人之間的關系捉襟見肘,因為在人生這盤棋里,你們已經失敗到除了直接掀翻棋盤之外,走投無路別無他途的地步了。”

  泰爾斯艱難地向前一步。

  “你是懦夫嗎,”他舉起長劍,指向對手:

  “薩克埃爾?”

  薩克埃爾深吸一口氣,臉色掙扎。

  但幾秒后,他重新恢復了平靜。

  這讓泰爾斯忌憚不已。

  “對不起,殿下,”刑罰騎士的嗓音略有顫抖:

  “但你,你必須死在這里。”

  話音剛落。

  “咚!”

  泰爾斯心頭一凜,就見到薩克埃爾瞬間踢起一把手半劍,抓在手中,高速向他沖來!

  王子怒吼一聲,強逼著自己忍痛甩開鐵軀式。

  眼見就要與薩克埃爾再次短兵相接。

  如果沒有人干預的話。

  “鐺!”

  鋼鐵交擊的巨響!

  泰爾斯只覺余光一閃,快繩的身影就出現在他身側,一柄榔頭錘橫敲刑罰騎士!

  薩克埃爾只是微微一滯,格住榔頭錘的右手迅速翻轉,同時心中鄙夷。

  力度不錯,看來也是受過訓練的。

  他冷冷看著面色猙獰,看似使盡力氣阻擊他的快繩。

  只是太愚蠢。

  以這個角度魯莽地沖過來…

  他只要稍作調整,就能——咦?

  下一秒,泰爾斯驚奇地看見,一臉視死如歸的快繩突然表情一變,揚出左手!

  灑出一大把——塵灰?

  泰爾斯瞠目結舌。

  “啊啊啊!”

  刑罰騎士被灰塵落了一頭一臉。

  他捂住眼睛,怒吼著后退,右手的劍鋒來回劃動,顯然憤恨已極!

  但泰爾斯只是呆怔地看著一臉得逞樣的快繩,任由他把自己拉走。

  撒,撒石灰?

  你明明臂力過人,榔頭用得那么好,卻偏偏要…

  你到底是不是王子…啊啊…好痛…

  泰爾斯斷掉思緒,捂住胸口。

  “快快快…我們…”快繩朝著刑罰騎士扔出錘頭,緊張得顧不上解釋,半扶半拉著泰爾斯逃走。

  直到薩克埃爾的劍再度橫在他們眼前。

  “利用塵土…”

  薩克埃爾放下左手,泰爾斯驚訝(可惜?)地看見,他眼睛的部分被左手掌保護得很好,沒有沾上塵灰。

  但刑罰騎士早已不見之前的大氣和悲愴,徒留恨意和憤懣:

  “這是我六歲就玩剩下的東西!”

  刑罰騎士一劍刺來,怒意盎然!

  泰爾斯咬緊牙關,把為了扶持他而手無寸鐵的快繩推開一步,握住長劍。

  但就在此時,薩克埃爾的身后卻響起風聲!

  “鐺!”

  刑罰騎士回身一劍,削開一支飛來的火把!

  火星四濺,把他燙得一陣皺眉。

  看清了出手相助的人,泰爾斯和快繩齊齊一驚。

  是瑪麗娜。

  只見紅衣女劍士持著自己的雙劍,滿布敵意地看著薩克埃爾。

  “聽著,姓璨星的。”她半是猶豫半是痛苦地咬牙道:

  “你救過我一次。”

  她提起一件東西,遠遠拋給泰爾斯。

  泰爾斯手忙腳亂地抱住,這才發現,那是他被收繳的行囊。

  不知道瑪麗娜什么時候從刺客們的尸體上找回來了。

  “但現在。”

  瑪麗娜凝重地望著眼前的薩克埃爾,甩出攻勢:“我不欠你什么了!”

  泰爾斯還沒反應過來,只是呆呆地看著懷里的背囊,直到快繩推了他一把。

  “趕緊逃命!”

  女劍士留下最后一句話,腳步不停,欺身向前,雙劍劃出幻影,快劍連攻!

  直指刑罰騎士!

  “叮,叮,鐺…”

  在兩秒鐘里,逼得薩克埃爾不得不后撤一步。

  看得準備跑路的泰爾斯和快繩一陣后怕:她這么厲害的?

  可是好景不長,刑罰騎士的下一劍猶如天馬行空,卻準確無誤地在雙劍的幻影中,刺中瑪麗娜的左手!

  瑪麗娜痛呼一聲,左手劍撒手。

  泰爾斯心中一黯。

  “‘雨中之心’逝世后,雙劍早已不再流行。”

  下一秒,薩克埃爾左手一伸,狠狠扣住瑪麗娜的右手!

  把她的最后一把劍也摔落地面。

  “我曾經有幸得見她一面,想挑戰一下傳說中突破一切防御的暴雨快劍。”

  瑪麗娜咬緊牙關,想要踢擊對手,薩克埃爾卻不動不閃,像沒事人一樣,用右肘頂下她的踢腿!

  薩克埃爾看著地上的雙劍,嘖聲搖頭:

  “但可惜,那個時候她已經病痛纏身,虛弱得連杯子都舉不起來了。”

  薩克埃爾扣住瑪麗娜的脖子,把掙扎的女劍士舉起半空!

  看得泰爾斯心中一急:

  “現在!”

  一邊的快繩還懵懵懂懂沒反應過來的時候,這方小天地里的空氣像是微微一漾,泛起漣漪。

  下一刻,一柄灰色的劍刃無情地從空氣里刺出!

  “嗤啦——”

  直入薩克埃爾的后背!

  “啊啊啊!”

  薩克埃爾驚天動地的怒吼聲中,瑪麗娜被他狠狠甩開,跌落在泰爾斯的身邊。

  而刑罰騎士如暴起的獵豹,迅捷回身,一劍削出!

  卻只能在空氣里劃出一道弧線。

  灰色的劍刃已經不見,只有薩克埃爾后背涔涔流血的傷口,證明著它的存在。

  直到另一個身影在騎士的身前顯形,右腿直踹,結結實實地擊中薩克埃爾的胸膛!

  “咚!”

  刑罰騎士痛呼著向后摜出,狼狽落地。

  摔入一片血腥與廢墟之中,激起塵土無數。

  泰爾斯松了一口氣。

  他連忙伸手,跟快繩一起把重傷委頓的瑪麗娜扶起來,對著出現的人影露出笑容。

  “啊啊啊——”

  塵土中,薩克埃爾低低悶哼著,不知是在忍痛,還是在憤怒。

  “哈。”

  騎士躺在地上,狼狽地道:“是這些年里我衰老了,退步了…”

  “還是你變強了?”

  對面傳來一個沙啞的嗓音,低沉而簡潔:

  “也許都是。”

  薩克埃爾痛笑出聲。

  “所以,殺不殺人的,他這么多廢話,”薩克埃爾吐出一口氣,頗有感慨:

  “就是為了給你找個機會?”

  “真默契。”

  他深呼吸了兩口,渾身肌肉繃緊,慢慢地坐起來。

  直勾勾地盯著眼前那個戴面具的身影。

  “你不該回來這么早。”薩克埃爾冷冷地道。

  他的對面,去而復返的約德爾甩開無上之劍上的鮮血,嘶啞地道:

  “我不該放你出來。”

  刑罰騎士和面具護衛無聲對視著,整整三秒。

  薩克埃爾笑了。

  “為什么你就不能放聰明點,小子,”騎士嘆出一口氣,站起身來:

  “僅僅離開那個孩子的身邊一次…”

  “等到他體面地終結之后,再回來呢。”

  他背后的傷口已經不再流血。

  薩克埃爾說著話,看向另一邊狀態不佳的泰爾斯,瞇起眼睛。

  泰爾斯對他露出一個冷笑,隨后對約德爾點點頭。

  約德爾也看了遠處的王子一眼,微微頷首。

  “我離開過他一次。”

  面具護衛收回目光,左腳劃開,反手持起灰色短劍,作出戰斗準備。

  他的話語無比堅定:

  “那是最后一次。”

  他的身形漸漸消失,話音如波浪散開,幽幽回蕩。

  薩克埃爾看著那個暗紫色的面具消散在空氣中,目光幽幽,不知在思考何物。

  “看在過去的份上,我不想傷害你,小約德。”

  “別逼我。”

  空氣里傳來約德爾惜字如金的回答:

  “同感。”

  薩克埃爾抿起嘴唇。

  泰爾斯望著消失的約德爾,彎起笑容。

  約德爾沒有離開。

  就像他說的。

  他一直都在。

  薩克埃爾沉默了幾秒。

  “你沒問我為什么動手。”

  薩克埃爾瞥了泰爾斯一眼,抬頭看向周圍,臉色黯然:

  “所以你也知道,對么。”

  “你早就知道。”

  早就知道。

  空氣里沒有回答。

  快繩使勁地給泰爾斯打眼色,讓他們趕緊走,但泰爾斯只是捂著自己的胸口,果斷搖頭。

  再等一會兒。

  只要…

  一小會兒。

  “但凱瑟爾王知道嗎?”

  刑罰騎士的聲音陡然提高,滿布森然寒意:“漢森勛爵知道嗎?維塔諾大師知道嗎?六位守護公爵知道嗎?”

  “星辰知道嗎?”

  約德爾依舊沒有言語。

  薩克埃爾撿起一把斧頭,憤然指向泰爾斯:

  “他們知道多年前的惡花,已經結出惡果了嗎?”

  泰爾斯心中一凜!

  惡花。

  惡果。

  “你還在等什么,”瑪麗娜推開泰爾斯的手臂,惡狠狠地盯著他:“還不走,等死嗎?”

  泰爾斯還是搖了搖頭,眉頭越發深鎖,捂著胸口的手掌更緊了一些。

  再一會兒…

  就好!

  “不,先生。”

  空氣里傳來約德爾嘶啞而簡單的回應:

  “這里唯一的惡花和惡果…”

  “只有你。”

  下一刻,薩克埃爾再次怒吼著拔步而起,沖向泰爾斯!

  快繩和瑪麗娜齊齊一驚!

  幾乎同時,約德爾的身影出現在他的側方!

  “走!”

  這是面具護衛最簡短的提示。

  泰爾斯咬緊牙齒。

  他的眼前,薩克埃爾不可阻擋的身形越來越近,約德爾的灰色短劍極速向前。

  他松開了按在胸口止痛的手。

  他知道該怎么做。

  下一秒,泰爾斯毫無預兆地揚起雙臂,在后兩者的驚訝神情中,繞過快繩和瑪麗娜的脖頸,搭住他們的肩膀!

  他閉上了眼睛。

  來吧。

  選擇。

  “砰!”

  薩克埃爾的斧頭狠狠地砸在地上!

  甚至破開了一面地磚!

  激起無數石屑。

  約德爾隨后而來,一劍刺中他的左臂!

  但薩克埃爾已經無暇顧及既是故人,又是敵人的面具護衛了。

  他瞪大了眼睛,咬緊了牙齒。

  不知何時開始…

  他的眼前。

  泰爾斯、快繩、瑪麗娜,走投無路的三人。

  已經…

  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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