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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章 黃昏

熊貓書庫    王國血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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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釬子平復著喘息,漸漸露出了笑容。

  “你可以賭一賭——大名鼎鼎的薩克埃爾,沒準我只是在虛張聲勢,沒準這只是閃光或煙霧?”

  他晃了晃手上的球體,它隨即發出令人不安的嗡嗡聲。

  刑罰騎士死死盯著那個球體,手上的青筋幾乎要暴出皮膚。

  泰爾斯瞪圓了眼睛。

  怎么就…

  “不得不說,剛剛的一切讓我印象深刻,刑罰騎士,”釬子獰笑著道:

  “看來你寶刀未老。”

  薩克埃爾不屑地哼了一聲。

  “至于您,殿下,”刺客首領轉向泰爾斯,微微喘息:“您也大出我的預料。”

  “但就這么跟我一起死在這里,不是太可惜了嗎?”

  泰爾斯望著釬子,咬緊下唇。

  隨著這顆,局勢再次滑向他們無法掌控的方向。

  王子望向約德爾,但面具護衛只是輕輕搖頭。

  可惡。

  “放了他,釬子,”泰爾斯深吸一口氣后,凝重地道:“我以璨星之名承諾,你可以安然離去。”

  薩克埃爾看了泰爾斯一眼。

  但釬子卻搖了搖頭,笑容依舊。

  “不,殿下。”

  “您以為,我千辛萬苦來到這里,就是為了‘安然離去’?”

  釬子冷笑道:“詭影不滅,因為我們無懼死亡。”

  他輕輕從懷里抽出一個瓶子,在薩克埃爾警惕的目光下,讓它滾到雙方之間。

  “這是最普通的迷藥,殿下,我發誓,不會有副作用,”釬子輕笑道:“請讓您的傳奇騎士喝下它吧。”

  他搖了搖手上的煉金球:

  “我們就能相安無事。”

  盯著那個瓶子里的藥劑,泰爾斯的臉色冷了下來。

  “你覺得這可能嗎?”

  薩克埃爾也寒哼一聲。

  但釬子只是搖搖頭。

  “我知道,這也許會讓您小小不爽,但是跟接下來的比起來…”

  他舉起左手,獰笑著打了個響指:“他們到了,我討厭這么做,但是…”

  腳步聲響起。

  泰爾斯和薩克埃爾警惕地舉起武器。

  然而,從黑暗里走出的人,卻讓王子殿下大驚失色。

  那是三個刺客。

  他們押送著三個五花大綁的人,緩步來到火光之下。

  “不。”泰爾斯呆呆地道。

  怎么會是他們?

  薩克埃爾扭頭看了王子一眼,不解地扯起嘴角。

  釬子笑了,他后退一步,手上的煉金球卻不曾放下。

  “我這里有著三個人質,哦,現在是四個了。”

  他對著新來的人們得意地努了努嘴。

  泰爾斯驚怒交加地看著釬子,又看看來人。

  該死。

  只見釬子笑著抽出匕首,來到第一個被綁縛的人質面前,逼得不住掙扎的她抬起臉龐。

  “首先,曾經讓您吃盡苦頭的仇人。”

  釬子嬉笑著搖頭。

  而他的刃鋒下,災禍之劍的雙劍雇傭兵,被他偷吻過一次的姑娘,瑪麗娜女士形容狼狽,精神疲憊。

  她咬著牙,先是飽含恥辱感地望了驚愕萬分的泰爾斯一眼,隨即憤怒地掙扎著:

  “呸,蟑螂。”

  身后刺客狠狠給了她一下,瑪麗娜頓時軟了下去。

  泰爾斯的心慢慢涼了下來。

  釬子來到下一個人的面前,匕首在手上打了個轉。

  “其次,素味平生的陌生人。”

  我家酒館的老板,坦帕倒是順從地接受著刺客的逼迫,只見他一臉灰敗,生無可戀地嘆息道:

  “倒了血霉,我今天大概是忘了拜祭漠神…”

  泰爾斯握緊拳頭。

  釬子走到最后一個人跟前,笑著把匕首按上后者的脖頸。

  “接著,是您忠心耿耿的屬下。”

  只見分離了有一會兒的菜鳥雇傭兵,滿頭奇怪紅發的快繩露出一個憨厚而無辜的笑容。

  他勉強而尷尬地抽了抽嘴角,對著泰爾斯諂媚地揚揚眉毛:

  “額,嘿,泰爾斯殿下,記得我嗎,我是你的…你的那個…你的懷亞·卡索?”

  你的懷亞?

  泰爾斯痛苦地呼出一口氣,長劍重重拄地。

  去你媽的懷亞!

  (龍霄城里,正跟某個戴面具的啞巴大眼瞪小眼的王子侍從官打了個噴嚏。)

  你怎么這么笨啊!

  你不是還在災禍之劍手里么?

  居然被他們抓住了?

  快繩依舊眨著一雙無辜的大眼,依稀可見委屈與尷尬。

  可釬子還沒結束。

  他舉起匕首,遙遙指向被四個人束縛著的約德爾,冷笑出聲。

  “以及最后一人:跟隨王子身邊,生死相隨的神秘侍衛。”

  約德爾又搖了搖頭。

  薩克埃爾皺著眉頭看向泰爾斯。

  王子知道他想問什么,但是…

  但是現在這個局勢…

  “看過您剛剛的表現之后,殿下,我越發對您的仁慈充滿信心,”釬子用匕首撩了撩頭發,刮了刮汗水:

  “比如…”

  他瞇起眼睛,匕首一個個指向人質們:“您愿意選擇誰先去死?”

  “仇人?陌生人?屬下?還是侍衛?”

  誰先去死?

  泰爾斯死死瞪著眼睛,目光難以置信地掠過這些人。

  瑪麗娜無力地抽搐著,坦帕晦澀地唉聲嘆氣,快繩看上去求生欲望極強,拼命掙扎著給泰爾斯打眼色。

  泰爾斯的牙齒越咬越緊。

  怎么…

  怎么會…

  煉金球,加人質?

  約德爾。

  還有快繩。

  哪怕是其他兩人。

  泰爾斯臉色掙扎,努力不去看薩克埃爾狐疑的表情。

  他肩膀上的傷口隱隱作痛。

  “這不可能,”王子艱難地開口,卻發覺自己一籌莫展:

  “薩克埃爾有自己的尊嚴和選擇。”

  “我不覺得他會愿意喝下你的迷藥…”

  釬子很快打斷了他。

  “那我們就退而求次,”刺客首領笑瞇瞇地道:

  “我這人很好說話的。”

  釬子有意無意地揚了揚手上的金屬球:

  “殿下,不如您來喝下迷藥吧,然后為了您的安睡,讓您的騎士有多遠走多遠?”

  泰爾斯先是一怔,繼而心中不忿。

  薩克埃爾輕哼一聲,嘴角露出冷笑:

  “你還真敢說。”

  釬子禮貌地眨眨眼,絲毫不見方才被刑罰騎士逼得手足無措孤注一擲的狼狽。

  泰爾斯沉默著,沒有說話。

  他突然覺得,釬子身后的火把是那么刺眼。

  怎么辦。

  出路在哪里?

  “你確信?”

  泰爾斯苦澀地道:“現在放手,你們還有機會逃走。”

  釬子噗嗤一聲笑了。

  “您的決斷,殿下,”他完全沒有理會泰爾斯的話,而是自顧自地聳肩:

  “或者我們可以先來點開胃小菜?”

  “就讓我們來測試一下,您的仁厚之心,能到哪一步?”

  開胃小菜?

  泰爾斯皺起眉頭,心中冒出不祥的感覺。

  只見釬子握著匕首,走到瑪麗娜身邊,鋒刃緊緊貼住她的頸部血管,逼得她抬頭后仰。

  “安分點,女士,”釬子站到瑪麗娜的身后,獰笑道:

  “劃破臉蛋就不好看了。”

  正準備掙扎的瑪麗娜臉色一白。

  泰爾斯的表情越發難看。

  薩克埃爾旁觀著泰爾斯的臉色,似乎懂得了什么,若有所思。

  “從仇人開始,怎么樣?”

  釬子冷笑著,遠遠盯住泰爾斯:“我會割開她的血管,權當提醒您做決定的時鐘。”

  “然后依次是陌生人、屬下,侍衛?”

  釬子的每一個字,都讓泰爾斯越發難受,越發憤怒。

  冷靜,泰爾斯。

  冷靜下來!

  在他不可不謂豐富多彩的人生經歷中,都只有自己被人用刀頂著脖子的場景。

  被人用他人的性命要挾…

  這還真是第一次。

  泰爾斯抿緊嘴唇,諷刺地自嘲著。

  只覺得內心無比壓抑。

  “薩克埃爾,”他艱難地開口:

  “你能…”

  但薩克埃爾似乎早就知道他要說什么了,只是搖了搖頭。

  “可能致命的煉金球,加上四個人質,他們在不同的位置,我沒法分身四顧。”

  刑罰騎士凝重地搖搖頭:

  “沒人能做到。”

  泰爾斯內心一沉。

  他最后的希望落空了。

  薩克埃爾看著王子的樣子,微微嘆息。

  “但我依舊能救你出去,孩子。”

  刑罰騎士遠遠看了釬子一眼,輕聲道:“他的話不可信,而你的身份,顯然比他們重要。”

  “這個選擇不難。”

  泰爾斯手臂一緊,只覺得手中長劍無比沉重。

  選擇不難?

  但是…

  泰爾斯一個個地掃過每位人質:壞脾氣的落難貴族瑪麗娜、奸詐卻又好心的坦帕老板、身份非常而灑脫自在的快繩。

  以及…

  王子艱難地看著看樣子奄奄一息的面具護衛。

  選擇犧牲他們全部,然后我一個人逃出去?

  還是犧牲他們其中一些“不那么重要”的人,然后寄希望于薩克埃爾的突擊,扭轉局勢?

  對方掌握著不止一個籌碼。

  而他…

  他一無所有,一籌莫展。

  泰爾斯只覺肩膀沉重。

  “我可沒有一整天,殿下,”釬子看樣子厭倦了這種僵局,寒聲道:

  “速決。”

  很奇怪,這個時刻,泰爾斯突然想起了六年前。

  六年前的英靈宮里,面對五位大公,他也聲嘶力竭,將近絕望。

  那個時候,自己甚至動搖過,考慮過要不要接受艾希達的提議,借著后者的力量,掀翻棋盤。

  等等。

  想到這里,泰爾斯微微一顫。

  他咬緊牙齒,握在劍柄上的右手逐漸僵硬。

  他并不是…

  并不是一籌莫展,不是么?

  至少。

  泰爾斯艱難地抬起頭,環視著每一個人。

  他,泰爾斯·璨星。

  還有著最后的籌碼。

  最后的。

  想到這里,泰爾斯幾乎要把手中的劍柄捏碎。

  王子直直地望著約德爾的暗紫色面具,眼中神色難明。

  面具護衛心中一動。

  他突然知道王子要做什么了。

  “不,”約德爾顫抖著掙扎了一下,焦急地直呼其名:

  “泰爾斯!不!”

  “別冒險!你比我們所有人都重要!”

  泰爾斯閉上了眼睛。

  薩克埃爾皺起眉頭,釬子也狐疑地投來視線。

  我比他們所有人…都重要?

  王子想起很久以前,在復興宮的那次刺殺,那時,是約德爾奮不顧身地推開他,獨自擋下了三根弩箭。

  他又想起在龍霄城里,其他人握著武器進入英靈宮,為王子那個不穩妥的計劃爭取機會。

  那時…

  對于約德爾,對于他們而言…

  那也是個不難的選擇吧。

  不是么。

  因為…

  因為他不只是泰爾斯。

  更是泰爾斯王子。

  是王國的繼承人。

  然而。

  他是嗎?

  泰爾斯又想起很久很久以前,艾希達對他說過的話。

  如果我在你還是一個乞兒的時候,就來到你的面前,你還會是這樣的反應嗎?

  王子咬起牙關,想起曾經的自己。

  當你在王子的頭銜上沉醉度日,或者在乞兒的悲慘里苦苦掙扎的時候,當你在兩者的快樂與苦痛里來回的時候,你是否曾經思考過,你自己究竟是什么?

  一個因血脈而尊貴的王子?一個天生卑賤不幸的乞兒?一個早慧的天才孩子?一個在掙扎著,想要努力改變命運的可憐人?

  泰爾斯的呼吸再次開始加速。

  當你被剝去一切他人所下的定義,離開一切你藉以存在的情境,你自己還剩下什么?

  我還剩下什么?

  下一秒,泰爾斯倏然睜眼!

  “薩克埃爾。”

  那個瞬間,他感覺自己的聲音變得堅毅而厚重。

  “前王室衛隊的刑罰官、守望人,伊曼努·薩克埃爾先生,對么?”

  不再是那副難聽、輕浮的公鴨嗓。

  但他的內心,卻無比放松,無比豁達。

  不再憂心忡忡,重擔難卸。

  正在觀察敵人的刑罰騎士皺眉轉頭:“嗯?”

  泰爾斯果斷地道:

  “請你見機行事,盡力而為。”

  薩克埃爾微微一愣:

  “見什么機?”

  泰爾斯并未回答,只是淡淡微笑。

  被挾持著的快繩以為泰爾斯終于要放棄他們了,情急之下匆匆開口:“額,泰爾斯?聽我說,我們可以選擇一個比較中立的…”

  但泰爾斯搖了搖頭。

  “閉嘴,快繩,”星辰王子嘆息道:

  “順便一句,你的推銷口才很差。”

  快繩愣住了。

  泰爾斯深吸一口氣,泛出笑容,平靜而冷淡地看向釬子。

  “你知道嗎,釬子,這里,這里是煉金之塔的地盤。”

  “他們留下了很多東西,大部分都被星辰王國繼承了。”

  釬子面色一冷,突覺不妙。

  煉金之塔?

  什么意思?

  只見王子看著昏暗地牢里的破敗環境,重重地把長劍插入地面:

  “法師們…在他們沒消失的時候,總有各色各樣的戲法,煉金球只是其中最微不足道的一份子…”

  泰爾斯心情復雜地看著手中這把樣式優美,裝飾名貴的長劍。

  “璨星王室知道其中一些,也掌握了其中一些,”他出神地道,隨后又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像是在自言自語:

  “當然,我說的不是閃閃發光的金色血液…”

  薩克埃爾瞇起眼睛,重新打量起泰爾斯。

  釬子默默做出手勢,刺客們把人質束縛得更緊了。

  王子抬起頭,看向前方的刺客們。

  泰爾斯扭開視線,仿佛沒看見約德爾的重重搖頭。

  我是誰?

  我是泰爾斯。

  從來到這個世界的第一天。

  到最后一天。

  他默默地道。

  沒人能改變。

  沒人能否認。

  沒人能質疑。

  因為我就是,也只能是泰爾斯。

  而不是其他。

  泰爾斯的雙手握緊劍柄,覺得心情安詳。

  “別眨眼,”在所有人奇怪的眼神下,王子輕笑道:

  “因為…”

  “這也許是你們一生中見過的,最有趣、最神奇、最絢爛的魔法表演。”

  泰爾斯不動聲色地下移左手,輕輕撫上長劍的鋒利銀刃。

  他的手掌傳來陣陣刺痛,以及一片溫熱。

  曾經,他在無比激動的時候做過這件事。

  但現在,他卻如此冷靜。

  他會成功嗎?

  釬子本能地覺得不對,他死死抵住瑪麗娜的咽喉,咬牙威脅:“殿下,我發誓,一旦你耍任何花招,我就會立刻下手…”

  但泰爾斯已經聽不見了。

  就連約德爾和薩克埃爾,也消失在他的感官之外。

  那一瞬間,他已經徜徉在無限的光芒里。

  仿佛超越了自我。

  東陸。

  某個不知名的小漁村。

  傍晚。

  一間簡陋的海邊茅屋里,一個棕色肌膚,容色靜婉的清麗婦人,正默默地洗刷著手上的木碗。

  她聽著耳邊的海浪聲,手上動作不停,臉色平靜,表情淡然。

  仿佛沒有什么能打斷這一幅愜意恬靜的畫面。

  直到下一秒。

  “啪嗒!”

  一個木碗掉落地面,轉動不休。

  婦人沒有去撿拾它。

  相反,她緩緩抬頭,滿面驚愕。

  好像看見了世上最不可思議的事情。

  下一刻,清麗的婦人果斷地丟下一切,走出小屋,遠眺大海。

  最后的夕陽停留在海面上,仿佛浴盆里洗沐的孩童,將沉未沉,慵懶而調皮。

  婦人望著海天一線上金黃色的粼粼波光,表情卻越來越凝重。

  下一秒,一個干巴巴的嗓音突兀地響起,像是突然闖進畫中的重墨!

  “芙萊蘭!”

  那個干巴巴的嗓音語速極快,似乎無比焦急:“這是——它!”

  婦人點了點頭,表情未有一刻松懈。

  “我知道,”名為芙萊蘭的婦人緩緩點頭,嗓音沉穩,不知不覺安撫著周遭的一切:

  “我感覺到了,那家伙…又處在叩門的邊緣了。”

  那家伙。

  婦人微微蹙眉。

  虛空的來客看樣子很是倉促,不等對方說完就急急打斷:

  “一定是瘋了——快,他,或者她在哪兒?”

  芙萊蘭沒有馬上回答,她只是沉沉地望著海平面。

  下一瞬,不同尋常的事情發生了。

  紫光。

  無盡的紫色輝光,從芙萊蘭的雙眼深處滲透而出!

  光芒蔓延上婦人的臉龐,猶如枝椏分叉。

  隨著這道光芒亮起,婦人的五官被漸漸遮擋,柔和不再,整個人越發顯得威嚴可怕。

  仿佛天地萬物都失去了顏色,這一刻起,只有她一人,散發光輝,

  可婦人依然望著海平面,一動不動。

  虛空中的聲音沒有再發話,他知道對方在做什么。

  幾秒后,紫光微顫。

  “撒格爾,”婦人輕聲反問道:

  “你在哪兒?”

  虛空里的嗓音再度空洞地響起,這一次帶上了一絲難以覺察的小心。

  “龍霄城,”客人干巴巴地道:“我聽說吉薩曾經在這里出現,跟克若蕾希絲那個惡婆娘死斗了一場,所以來找找線索,這里現在挺熱鬧的…”

  芙萊蘭沒有要聽他說下去的意思,泛著紫光的臉龐輕輕搖動:

  “那目標就不在龍霄城,至少不在你百里之內。”

  婦人微微瞇眼,似乎在體驗什么:“嗯,這次的感覺比上次要明顯多了…”

  片刻后,她突然睜眼:

  “在西陸!”

  “大荒漠!”

  她果斷地道。

  虛空里的嗓音沉默了一會兒,再響起來的時候,已經帶上了一絲雀躍:

  “能再精確些嗎?你的能力比他們都適合搜索,只要我們搶在…”

  然而就在下一刻,撒格爾的聲音突然掐斷,像是倒吸了一口涼氣!

  不止是他,芙萊蘭臉上的光芒也狠狠一顫!

  婦人像是感覺到了什么,她突然變色,抬頭看天。

  天空中一切正常,云彩靜默,蒼穹無聲。

  唯有幾只海鷗,懶懶地飛過黃昏的海面,越浪還巢。

  但那不是重點。

  婦人眼中的紫光越發不穩。

  虛空里的嗓音突然變得小心翼翼,帶著些微的顫抖:

  “不,不,這是…”

  婦人凝重地點了點頭:

  “嗯。”

  “血棘和黑蘭,”芙萊蘭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復雜神情:

  “她們叩門了。”

  虛空里只有靜靜的沉默。

  寂靜持續了好一會兒。

  直到婦人深深嘆息:

  “想必她們也跟我們一樣,準備了無數手段,等了整整六年,等著那個新人露出破綻,等著他或她再次叩門。”

  虛空里的干枯嗓音慢慢開口,吞吞吐吐,帶著不敢肯定的懷疑,和濃重深厚的不甘:

  “這么說,那個新人,那個新人…一旦他叩門成功,進入本態…”

  芙萊蘭嘆了一口氣,黯然點頭:

  “就是自投羅網,插翅難逃。”

  “成為雙皇的戰利品。”

  黃昏的海面愜意而沉寂,只有海浪與鷗聲交相起伏。

  夕陽已經沉下三分之二,海上的金黃色慢慢轉向深紅。

  婦人靜靜站立著,臉色悲哀。

  紫光從她的臉上黯淡下去,恢復了她本來柔和清麗的面容。

  直到撒格爾的聲音再度傳來:

  “不,那已經不是重點了。”

  芙萊蘭漠然抬起頭:

  “什么意思?”

  虛空里的客人沉默了好一陣,才帶著濃濃的擔憂開口:

  “血棘和黑蘭,她們相互忌憚,仇深似海,一有機會就恨不得撕碎彼此。”

  “一旦她們同時找到那個新人,我不覺得她們會愿意分享…”

  而那就意味著…

  干巴巴的嗓音慢慢變小。

  芙萊蘭微微蹙眉,搖頭道:

  “不…”

  但是撒格爾顯然沉浸在自己的話語,繼續道:

  “六年前,她們就因為那個新人,在本態里突然遭遇,倉促交手——戰斗的余波,激起了終結海眼周邊百年難遇的大海嘯,如果不是淵之君主從獄河底下蘇醒過來控制事態…”

  干巴巴的嗓音漸漸弱了下去。

  婦人眉頭深鎖,愁色滿面。

  不見其形的撒格爾晦暗地道:“而為了這一次的相遇,她們想必準備充足。”

  “無論對新人…”

  “還是對彼此。”

  他喃喃道。

  婦人面對著海面,面對著毫無一物的虛空,臉上化出難以置信的悲憫神色。

  準備充足的雙皇?

  面對身為宿敵的彼此?

  她的內心突然揪緊了。

  “不。”

  深棕膚色的婦人閉上眼,輕嘆一口氣:

  “她們是世上最頂尖的魔能師,總不至于不顧一切,目光短淺地毀滅世界吧?”

  這一次,虛空里的空洞嗓音毫無感情地笑了一聲,頗有些悶悶不樂:

  “六百多年前,他也是這么對我們說的。”

  婦人抱著小臂的手輕輕一緊。

  “誰?”

  虛空里的來客緩緩嘆息,輕聲吐出一個奇怪的詞組:

  “圣日。”

  芙萊蘭微微一愣。

  圣日。

  已經有多久,沒再聽見了?

  只聞虛空里的神秘人低低地道:

  “就在終結之戰的最后一役,在他親自降臨最終帝國的凱旋之都,去跟窮途末路的真理兄弟…”

  “最后談判之前。”

  芙萊蘭沒有答話。

  隨著又一道海浪,西方的夕陽完全沒入海面之下。

  只留給這個恬靜而舒心的世界…

  一個黯淡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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