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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章 七個

熊貓書庫    王國血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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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隨著小巴尼冷冷的話語,納基嘟囔了一聲,就地躺倒,坎農蜷縮起來,縮了回去。頂點小說23

  而其他人也各顧各地回到牢房后的黑暗里。

  塞米爾驚訝地看著他們,難以理解他們的無動于衷。

  怎么…

  “小巴尼,是我啊!”

  塞米爾向前一步,火光追上小巴尼的背影。

  他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焦急地放聲大吼:“次席掌旗官,科林塞米爾!”

  “納基?坎農?貝萊蒂?”

  但沒有人理會他。

  塞米爾呆呆地看著五個冰冷的牢房,看著幾個身影消失在眼前。

  瑞奇咳嗽了一聲。

  “塞米爾,我們的任務…”

  但塞米爾顯然不信邪,他突然咬緊牙關,兩步沖到小巴尼的牢房前,握住金屬柵欄:“嘿!小巴尼,你這個”

  然而,塞米爾的話戛然而止!

  一聲爆響,一陣肉眼可見的火光從他的手掌與柵欄之間迸發出來!

  塞米爾痛呼一聲,像是被人重重地捶了一記,向后飛出,摔倒在地上,低聲呻吟。

  他的火把摔落地面,揚起無數塵土。

  突如其來的變化嚇了所有人一跳。

  克雷三兩步趕上,跟桑尼一起扶起臉色鐵青的塞米爾,后者顫抖著伸出手掌,上面有著燒灼的痕跡。

  “小心!”

  瑞奇神情凝重地看著那道金屬柵欄,看著塞米爾在上面留下的清晰手印:“這是法師們的把戲,這些柵欄有古怪,任何人都不要接觸。”

  泰爾斯心有余悸地看向那些柵欄,心想著那是什么東西。

  塞米爾喘著粗氣,在克雷的攙扶下,咬著牙看向前方那道牢房里的黑暗。

  “小巴尼!”他怒喝道。

  但牢房里依舊一片黑暗,毫無回應。

  釬子在人群里皺起眉頭:“他們是怎么回事?”

  約什搖搖頭,眼神犀利:

  “這就是監獄。”

  “能讓你發瘋的地方。”

  眾人沉默了好一陣。

  瑞奇向塞米爾投去詢問的眼神,但后者只是低頭不語,臉色掙扎。

  克雷試探著開口:“我們…”

  就在這個時候,塞米爾掙開克雷的攙扶,突然高聲開口!

  “以至高明神洛索菲亞之名,以科莫拉大帝之名,以宏偉眾神、亙古諸王、騎士先靈之名…”

  塞米爾的聲音很低,很沉,卻無比清晰,仿佛有一股穿透人心的力量,回蕩在大廳里。

  “我鐫刻此誓。”

  泰爾斯怔住了。

  至高明神…

  科莫拉大帝…

  塞米爾喘息著,抬頭望向眼前的五個牢房。

  黑暗里,響起了幾個慢慢加快的喘息聲。

  很快,牢房里傳來小巴尼的聲音,帶著一絲猶疑與迷茫:

  “你,你說什么…”

  塞米爾深吸一口氣,踏前一步。

  泰爾斯看見,塞米爾此刻的表情前所未有:火光掠過他面上的烙印,與他臉上的決絕交相輝映。

  只聽塞米爾開口道:

  “我誓言,此生盡獻御座,永奉皇權,別無二主。”

  他咬住了牙齒,不再說下去,回音傳揚在大廳里。

  前掌旗官依舊望著牢房里的黑暗,像是在等待著什么。

  一秒,兩秒…

  他沒有失望。

  一個像是從噩夢中驚醒的聲音,突兀傳來:

  “我誓言,此劍只為帝令揮舞,只為帝敕斷折,別無他用。”

  隨著聲音,人影出現在柵欄前:泰爾斯認出來了,這是那個懶洋洋的納基。

  但他的嗓音卻不再懶惰。

  塞米爾的臉上泛出復雜的痛苦之色。

  第三個聲音淡淡響起,接過他們的話:

  “我誓言,此身或葬于御座息處,或埋骨皇命半途,別無所終。”

  牢房里,塔爾丁迷茫的表情離開黑暗,進入火光的照耀。

  不用提醒,第四個、第五個嗓音跟著響起,接續這段誓詞:

  “我誓言,此魂不下地獄,不入天國,不眷人世,唯熔鑄巍巍帝國,別無歸屬。”

  塞米爾的眼中閃過精光,他輕輕張口,和囚犯們共同念頌這段不同尋常的話:

  “敕令所至,騎士聚滿。”

  先前消失的囚犯們紛紛出現在火光下,隔著柵欄,共同加入這段念頌。

  “鐵蹄所向,宵小盡亡。”

  苦澀、激動、呆滯、迷茫、恍惚泰爾斯在囚犯們的臉上讀出許許多多不同的情緒。

  “劍鋒所指,亂世必終。”

  終于,一臉嚴肅的小巴尼走出黑暗,站定在柵欄后。

  “傳承不滅,”他與塞米爾對視著,共同念出最后一句話:

  “帝國永恒。”

  沉默。

  帝國永恒。

  泰爾斯手上的肌肉微微一緊。

  那一刻,無論是釬子、拉塞爾,還是災禍之劍們,抑或是身為俘虜的快繩、迪恩、坦帕,無不驚訝地看著這些特殊的囚犯們,盯著他們與塞米爾的互動。

  火光搖曳中,塞米爾輕聲嘆息。

  “我還記得,那天,你的父親,大奎爾巴尼在領誓之前專門提過,”他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容:

  “他說這段誓言的原文是古帝國語,代表往昔的榮耀,他還說…”

  囚牢里的小巴尼搖了搖頭,接過他的話。

  “他說,他覺得我們這群廢物沒資格進王室衛隊,沒資格成為光耀千古的‘帝之禁衛’,”小巴尼面色平淡:“連跟我們共處一室都是恥辱。”

  “直到那一天,他戰死在宮門前。”

  塞米爾臉色一黯,低下頭去。

  “我的天…你是,你真的是…”另一邊,貝萊蒂的目光鎖死在塞米爾身上,久久不動。

  小巴尼沒有沉默太久,他轉向另一個牢房。

  “納基,坎農。”

  “點燈。”

  他的話語凄清,簡潔,依舊不容置疑。

  納基搓了搓自己本就臟污不堪的臉蛋:“你是認真的嗎,先鋒官閣下?這是我們從那頭沙鼠身上榨出來的油,哪怕加上這些干料也燒不來多久…不知道還要多久才抓得到下一頭…”

  只聽囚牢里的小巴尼怒喝道:

  “點燈!”

  納基沒再多話,很快,他的牢房里燃起了火光,照亮外面的人影。

  “塞米爾,”看著對方被照亮的臉龐,小巴尼的話語里帶著無盡的唏噓和復雜的情緒:

  “真的是你。”

  “次席掌旗官。”

  塞米爾沒有說話。

  其余的囚犯都倒吸一口涼氣,靠近柵欄,想要看清眼前的人。

  納基死命地搓著自己的眼睛,他身邊的坎農不斷地深呼吸,尤自顫抖不已。

  “布里!”

  剛剛在模仿打雷聲的塔爾丁轉過頭,對他的室友怒吼道:“布里!”

  “啊啊啊!”

  牢房外的眾人略略一愣,還沒反應過來,就見到塔爾丁那個體格頗大的室友怒吼著回應:“嗚嗚啊啊啊!”

  緊接著,他就像一頭巨熊一樣撲向了塔爾丁!

  一聲悶響。

  泰爾斯瞪大了眼睛,看著名叫布里的囚犯吼叫著一拳砸出,正中塔爾丁的臉龐!

  力道驚人,毫不留情。

  他們在…干什么?

  塔爾丁撞上身后的墻,痛苦地呻吟一聲。

  但他卻在布里兇悍的第二拳即將來臨之際,從墻上不可思議地躥起,橫擺一肘,狠狠摜上布里的下巴!

  布里搖晃著腦袋后退一步,痛呼著嗚嗚大喊,然后目露兇光,再度襲向塔爾丁!

  就這樣,眾人震驚地看著牢房里的兩個囚犯你來我往地激斗在一起。

  拳拳到肉,招招兇悍。

  但無論是小巴尼還是奈,抑或是納基、坎農和貝萊蒂,面對獄友的內訌都熟視無睹。

  塞米爾也難以置信地看著他們的激斗,不知所措。

  終于,在塔爾丁狠狠一腳踹中布里的胸口,把兇熊似的對手踹開之后,他大喝一聲:“夠了!”

  布里放下要進攻的雙臂,喘著粗氣,惡狠狠地盯著他。

  很快,鼻青臉腫,嘴角流血的塔爾丁爬了起來,狠狠地呸出一口血:“媽的,真疼。”

  他看向塞米爾,扯了扯嘴角,口齒不清地道:

  “抱歉,這素唯一的荒法,呵呵。”

  塞米爾愕然一怔。

  只見塔爾丁搓著自己紅腫的下巴,跟布里兩人相互攙扶著,目不轉睛地看著他,怪異地笑道:“呵呵呵,確認里的人素真的,不素我們的晃覺。”

  半晌后,想通了什么的塞米爾無言地低下頭。

  “我是真的,塔爾丁,”他難過地道:“我就站在這里。”

  “不是幻覺。”

  “不是。”

  泰爾斯從他的話里體會到了不少情緒。

  另一邊,奈緊緊地望著塞米爾:“怎么,塞米爾,他們還是把你抓回來了?對不對?他們又有什么陰謀?這次要害死誰?”

  塞米爾搖了搖頭。

  坎農微微發抖,躲在納基身后神經兮兮地:“怎么,要斬首?還是絞死?我們也在里面嗎?”

  塞米爾用難言的目光盯著他們,依舊搖了搖頭。

  “你瘦了不少,也老了不少,”牢里的納基冷笑著:“當然,至少你不用石刀來刮胡子。”

  “不太對,”長發垂臉,胡子及胸的貝萊蒂抱著雙臂,警惕而不懷好意地問:

  “你這個懦夫怎么會出現在這里?外面是些什么人?”

  塞米爾沉默不語,任由他們打量著自己,聽著他們稀奇古怪的發問。

  直到小巴尼發問。

  “現在,塞米爾,”小巴尼深吸一口氣,問出一個出乎意料卻又讓人深思的問題:

  “現在是哪一年?”

  此話一出,牢房里的囚犯們都安靜了下來。

  他們靜靜地望著塞米爾。

  半晌后,塞米爾才吐出一口氣:“終結歷,679年。”

  小巴尼略略一愣,然后臉色一白,倒退了好幾步。

  囚犯們也怔住了。

  “我腦子不太清醒,幫我做個算數,”納基捅了捅坎農,他焦急地扭頭四顧,抓著頭發苦惱道:

  “679,679,所以,六百七十九減去六百七…不,六百五,不,六百六…我們是啥時候進到這兒的來著?”

  坎農沒有回答他,只是蜷縮著坐下,臉上寫滿了恐懼。

  “怎么會…”

  “十八年。”

  小巴尼恍惚地看著四周,莫名地笑了起來:“十八年了啊。”

  塞米爾沒有說話。

  十八年。

  泰爾斯懷著難言的心情,默默看著這一場特殊的久別重逢。

  “坎農說,大概有三十年了,納基說頂多五年…”

  小巴尼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面目痛苦,臉上的烙印微微顫抖:“但他們兩個我都不信,我,我一直在計算補給的投放次數,我自己數,我以為只有七、八年…”

  他一屁股坐了下來,表情抽搐,放聲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聲凄苦,沙啞難聽。

  很快,納基、塔爾丁也加入了笑聲,其他囚犯們或失魂落魄,或面目呆滯,不發一語。

  塞米爾閉上了眼睛,久久方才睜開。

  “你們在這里…其他人呢?”

  他艱難地詢問道。

  大廳里的笑聲停了。

  小巴尼抬起頭,目光清冷。

  “你們不是帶火把了嗎?”

  他攤開雙手,冷冷道:“自己看啊。”

  塞米爾眉心一動。

  他快步上前,顧不上刺眼的火光讓囚犯們痛苦地捂眼后退,隔著柵欄照亮了每一個囚牢。

  幾秒后,塞米爾身形晃動了好幾下,虛弱地后退了幾步。

  “怎么…怎么會…”他喃喃地道。

  囚犯們都沉默了。

  牢房里,坎農捂住臉,靠著墻滑落,痛苦地啜泣出聲。

  那一刻,泰爾斯看清了眼前的情景:

  將近七八個牢房,每一個都布滿了人類的骸骨和干尸。

  但與之前不一樣的是,大部分尸骨都是被齊齊碼好,頭顱在上,身體在下,工整地擺放在地上,一個連著一個。

  小巴尼的身后,就成列擺放著整整五具整齊的尸骨,其中一具還帶著干枯的皮膚和肌肉。

  就像…

  就像墓地,泰爾斯在心里小聲道。

  塞米爾扭曲著臉孔,看向小巴尼。

  “他們是怎么…”

  小巴尼冷冷地嗤聲。

  “艾倫和沃克他們的牢房內訌了,掛了個。”

  小巴尼微微側身,雙眼無神:

  “莫利安是高燒不退,托比是受傷感染,羅斯是叫不出名字的怪病,‘臭蟲’是自己想不開,好幾個人跟他一樣…”

  “喀邁拉瘋了,有一天突然就不吃不喝…”

  “博比想要撬開柵欄,直到他發現長時間接觸它們,是致命的。”

  “邁羅莫明其妙地就醒不過來了,”小巴尼神色一緊,痛苦地握住拳頭:“至于大個兒拉雷,嗯,他變得不太正常,在他殺死第三個人前,他們牢房里的人必須做點什么,所以…”

  他深吸一口氣,把情緒逼回體內。

  “金跟‘骷髏’一起走了,他們是同一間房里的最后兩人,約好割開彼此的手腕…”

  “羅戈有天突然發了瘋地大喊,又哭又笑了一天一夜,然后就沒聲了。”

  塞米爾靜靜地聽著,每聽見一個新名字,手上的火把就略略一顫。

  “考克斯走得倒是安詳,還有空留遺言。”

  “柯來門只是普通感冒,但我們沒有藥,只見看著他一天一天…最后他實在受不了,是我動的手。”

  小巴尼干笑了幾聲。

  “同一個牢房里,死得早的人還能有個體面的葬禮,”他看了看自己的雙手,又掃視了一眼身后的五具尸骨,目中閃過一道不可言說的情緒:“至于最后剩下的人,就自己躺下,然后等著吧。”

  泰爾斯怔怔地看著這個形容邋遢的囚犯。

  他看著幽深的牢房,看著散發光澤的柵欄,想起上面幾層的枯骨和干尸,心中滋味難言。

  塞米爾單膝跪地,臉色慘白:“這么說,這么說…”

  小巴尼抬起頭,對牢房外的他冷哼一聲。

  “對,次席掌旗官,科林塞米爾閣下。”

  “十八年了…當初,風華正茂,年華大好的四十五個人,四十五條漢子,四十五名高貴的騎士…”

  小巴尼的嘴角弧度越來越大,直到拉出一個飽含痛恨、苦澀、諷刺、尖酸的笑容:

  “入監白骨之牢的四十五名王室衛隊。”

  他抬起頭,茫然地看向周遭的尸骨,跟其余的六名囚犯默默對視。

  “大概…”

  “只剩下我們七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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