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很快過去,顧玙交完自己的首次任務后,便聽到兩個消息傳來。
一個來自家中:
朝廷的旨意抵達陳府,令陳靖在一個月內趕往清平府赴任,正五品,內政方面的二把手,比之前高半級。
清平府在貞陽最東,隔著一條河便是東元國,乃非常重要的貿易集散地,每年稅收都占據前列,油水也相當驚人。
兩國都在通天河南岸,共同霸占了唯一一塊平原,人種、文明、體制各方面都極為貼近。以前也打過幾次,鬧的兩敗俱傷,后簽下永久和平的盟約,已持續了百年。
所以從朝堂到民間都非常親善,兩國又利用南岸的優良環境,鼓勵商貿,推動經濟,GDP冠絕小世界。
李大人入閣,意味著朝堂勢力重新洗牌,陳靖上任便是一個信號。不過他臨行前,專門跟顧玙見了一面,言語中無不擔憂。
道人有派系,朝堂更有派系,且是勢同水火的理念之爭。李大人這一脈,主張“進取改革”,另一脈卻主張“守成維穩”,頗似夏國古代的新法、舊法。
清平府乃重鎮,派個老成謹慎的官員去,才是維持穩定的基礎,但偏偏選派了陳靖。他正是憂心這點,唯恐背后還有什么秘密。
第二個消息來自京師:
幾個月前,啟元國派使團求親,國主并未回復,直到前幾日,才終于公開了消息。國主同意求親一事,將明玉公主嫁給啟元國國主,雙方已經開始籌備,預計在明年春暖花開時舉辦大禮。
這個就帶有八卦性質了。
明玉年方十七,生的美如天仙,又是神游期高手,在民間人氣極高。啟元國國主叫燕舟,老百姓沒見過,但據說已經六十多歲,相貌丑陋,器大如錘巴拉巴拉。
總之就是,一朵鮮花插在了牛糞上!
嘖,只恨自己不是牛糞!
這兩個消息對顧玙沒造成什么影響,畢竟年紀小,實力低微,還在起步階段。他的目標很明確,修好術法,盡快升級。
秋季入觀,明年春天就要考試,里外里兩個季度。
每季三百點,就是六百點,這還只是標準之一,屆時還有現場考核。學長學姐就更為嚴苛,所以壓力非常大,絲毫不敢懈怠。
像陸小蓮那種鄉下孩子,經過一個月的懵懂期,現在也扳著小臉,整日為點數奔波。
相對而言,顧玙是很輕松的,因為他只接照看靈田這一個任務。五天二十點,每月便是一百二十點,每季則是三百六十點,剛夠。
但你要知道,一個普通道術就要一百點,威力大些的更是二三百不等。此舉自惹來不少議論,顧玙卻我行我素,毫不理會。
轉眼數月已過,再有幾日便是春考,氣氛驟然緊張起來。
這天夜里,顧玙剛給靈田澆完水,正在小屋里靜坐調息,忽感到一絲氣息從遠及近,在門外停下。
“咚咚咚!”
“師兄,你在么?我是小蓮。”
“進來吧!”
顧玙一揮袖子,打開房門,露出一個小小女童,正是陸小蓮。她剛入觀時骨瘦干柴,比乞丐強不了多少,現在氣色大好,眉目還沒張開,但已能看出幾分嬌俏。
“你怎么來了?吃過飯了?”他略顯奇怪。
“剛吃過,沒事就出來轉轉。”
陸小蓮較為拘謹,屁股搭在椅子邊上,道:“師兄心態真好,三日后就要春考,還在這里澆水種稻。”
“我點數已夠,樂得清閑,你呢?我記著你要比我少。”
鹿鳴觀的春考做得非常細化,同為新人,顧玙有修為,每季三百點;陸小蓮無修為,每季一百五十點。
剛開始的時候,她什么都不會,只能做些日常灑掃,每天有一點收入。后來生成真氣,學了認字,便開始喂養牲獸,幫荀玉抄抄寫寫。
雖繁瑣,但兩季共三百點,還是能攢夠的。
“觀中對新弟子優待,第一年春考不難,像我就無需銘刻符文,課業任務達標就可以。”
陸小蓮揉了揉衣角,道:“但我聽教習說,如果表現優異,比如銘刻出一道符文,會有額外嘉獎…”
她聲音越來越低,最后垂著頭紅著臉,一言不發。
意思很明顯,她想銘刻符文,便來求教這位公認的天才,但平時沒啥交情,又不太好意思。
顧玙倒沒覺什么,笑道:“那你兌換符術了么?”
“有,我兌了一道豪火球之術,啊不,是焰燈術!”陸小蓮忙道。
“焰燈術?”
這是威力比較大的術,要三百五十點,傻丫頭不會梭哈了吧?顧玙無奈道:“你這太胡來了,以你現在的法力,根本施展不出,為何不換幾個普通小術?”
“啊?那怎么辦…”
陸小蓮才七歲,一聽就亂了手腳。
“這樣吧,你我交換,我給你三個小術。”
說著,他袖子一掃,桌上現出三道符箓,“云雨術、穿墻術、隱形術,你那焰燈術品級較高,我再加上一式劍招如何?”
“哦,好,好啊!”陸小蓮已經蒙了,只曉得點頭。
“嗯,那交易成立。”
顧玙將三道符箓推給她,又收好焰燈符,起身道:“隨我來!”
二人出門,外面天色已晚,靈田的四角和中央都浮著明珠,發出幽幽光亮,五里外的道觀也是燈火點點。
“你以前沒有根基,起步較為困難。道術這東西我也沒有竅門,等你積累深厚,對意識的操縱力逐漸增強,自然就能習得。你才第一年,莫要心急。”
顧玙來到空地上,道:“我教你的劍招只有一式,但威力還算不錯,看好了!”
“嗯,我看好了!”
陸小蓮眼睛瞪得大大的,只見小師兄抽出短劍,雙腳分開,持劍平舉,腕、肘、肩、脊背、腰部、大腿、腳掌,每一塊肌肉都似活了起來,呈現出一種奇妙的律動。
跟著,他左腳踏前,右手劍猛的刺出。
陸小蓮一捂耳朵,極其尖厲的嘯音仿佛割裂了空氣,劍身周圍一陣扭曲,似壓著氣浪層層推進,直至到達頂點。
一丈之外,數人合抱的一棵粗壯老樹,啪的被鑿出一個細孔,竟是直接洞穿。
小丫頭將十根手指頭咬在嘴里,目瞪口呆,如此的穿透力,冷不丁給對方來一下,妥妥的絕地反殺!
“好了,你先去尋把短劍,我這幾日都會在,不懂的就來問我。”
顧玙甩了甩袖子,抹身進屋,基本操作,毫無波動。
春季的最后一天,考試舉行。
所有人聚集在練功場,排排坐吃果果。三位道官穿的也很正式,吳老子先取出一顆眼珠樣的法器,滴溜溜飛到半空,灑下柔和光芒。
這東西可記錄影像,事后要報給府觀,府觀再統一報給治所。
吳老子又含糊的念叨幾句,考試正式開始,郭可敬點名道:“霍飛鵬!”
“弟子在!”
大師兄起身上前,二十五歲的年紀,氣質沉穩有度。
荀玉先翻開一個冊子,道:“霍飛鵬,勤勉有加,恭謹守律,課業優良…為上上。”
郭可敬也翻開個冊子,道:“入觀十二年,每季修業九百點,完成。銘刻符文五十道以上,完成。來,試試這個!”
他拋出一塊圓形法器,黑不溜秋的像塊泥巴,迎風漲到房屋大小。
霍飛鵬怒喝一聲,體形暴漲,像座小山一樣,拳頭猛的轟出。砰!只一擊,那法器就變得稀巴爛,隨即又故涌故涌,恢復成泥巴形態。
“嗯,法力合格,總體評價上上,不錯!”
郭可敬面無表情的點點頭,讓其退下。霍飛鵬也沒有半分欣喜,反而異常沮喪。
“三師姐,大師兄怎么回事?”
顧玙奇怪,悄默聲的問龍云鳳。
“大師兄早就銘刻了五十道符文,在沖擊凝神,可惜總也不成功。他資質略差,修到這個程度已是極限。”
“那如果一直不成功,還會留在觀里么?”
“規定上可以,不過自己也沒臉呆,通常都會主動離開。”
“哦…”
顧玙明白了,當采氣期修到最后,春考已經沒啥意義了,就看你能不能升級。但升級又不能硬性要求,這東西看資質的。
所以定位就很尷尬,跟復讀了九年的高中生差不多。道觀不趕你,但你也當不上道官,一年年耗下去,很多人熬不住便交還道箓,選擇在世俗中生活。
十二個弟子,一位位上前。
二師兄跟霍飛鵬差不多,也是留級多年,到這份上,道觀對他們也基本放棄了,不再投注心血。
第三個是龍云鳳,她輩分高,年紀卻小,才十五歲。
“表現懶散,曠了不少課…課業為中中。”
荀玉瞪了她一眼,那貨嘿嘿一樂,沒臉沒皮。跟著,郭可敬道:“入觀九年,每季修業七百點,完成。銘刻符文五十道以上,完成。”
說著,郭、荀對視一眼,道:“你已到了突破關口,今年務必好生修習,早日晉升凝神。”
“那我好好修煉,任務是不是不用做啦?”龍云鳳道。
“你到了凝神期,自然不用再做,否則點數不夠,仍算你不合格。”郭可敬板著臉道。
龍云鳳撇撇嘴,對著那塊泥巴啪啪蹂躪。這是測試法力和攻擊力,在規定時間內將其打散,泥巴越大就越困難。
她對庚金道術頗為精通,攻擊力極高輕松過關,但由于課業拉分,最后得了個中上。
考核的進度從快到慢,七師姐之后就明顯減緩。十師兄最險,在最后一秒鐘勉強打散了泥巴,嚇的臉都白了。
這種情況可過可不過,三人商議一下,還是留了手。
很快輪到了顧玙。
荀玉給了上上,郭可敬則道:“陳昱,入觀不足一年,但之前懷有修為,行采氣兩年。每季修業三百點,完成。之前已有七道符文,按觀規,要銘刻十道以上…完成。”
他看了看對方,問:“據我所知,你并未使用點數兌換,那幾道符術從何而來?”
“稟威儀,皆是同師兄師姐交換而來。”
“嗯嗯,我作證!”龍云鳳舉手。
“哼!你走了第一年的運,以后每年都會提升標準,再油奸耍滑,遲早被逐出觀去!”
郭可敬逮住機會就訓斥一番,隨手拋出泥巴,“五息之內,將其打散!”
泥巴迎風便漲,變成了一輛馬車大小。
顧玙退后數步,念頭轉動,放棄了水龍術和庚金御氣術,而是雙手一揮。
剎時間,場內溫度飆升,一團燈籠大小的火焰浮現在身旁,緊跟著,又是第二團,第三團…足足九個,宛如九盞紅燈在周身浮動,甚是好看。
“去!”
顧玙手指一點,紅燈一盞盞飛出,連成火龍,呼嘯著撲向泥巴。
轟!轟!轟!
震耳欲聾的爆炸聲過后,那泥巴早碎得不能再碎。
荀玉眼睛發亮,再一估摸時間,才用了三息。不禁在心中盤算,此子天資之高,還要超乎我的想象,倘若品性也可,絕對要收入裙下,不能讓旁人搶了去!
郭可敬瞇起眼睛,愈發嫉恨。
龍云鳳大呼小叫,師兄師姐們齊齊驚詫,焰燈術是高階術法,他使來卻如此寫意,尚有余力,一時各懷心思。
“哇,師兄好厲害!”
陸小蓮傻乎乎的拍手上前,全然沒看郭可敬的臉色,直到被喝止才嚇的一貓腰。
她課業拿了中上,修業每季一百五十點,完成。菜鳥第一年,亦不用銘刻符文,自然也沒有后續考驗。
吳老子咳了兩聲,都準備總結發言了,陸小蓮卻急慌慌道:“觀主,威儀,我想試試那個,那個!”
“休要胡鬧,你并未習術,如何考驗?”郭可敬斥道。
“我會別的!”
陸小蓮刷的抽出一把短劍。
眾人一愣,齊齊看向顧玙,顧玙滿臉無辜。
用兵器測試,并不違反規定,郭可敬不耐煩的扔出泥巴,“三息之內,快快測來!”
泥巴落地,變成一張桌案大小,也是迄今為止最小的一團。
陸小蓮學著某人的樣子,雙腳分開,持劍平舉,口中嬌喝一聲,氣貫劍身,猛的向前刺去。
由于不太純熟,受到反震之力,小小的身子倒飛出去,piaj黏在了地上。而那團泥巴也晃了晃,咔嚓咔嚓裂開數道,竟真的碎了。
不提旁人如何,吳老子面色一肅,簡單說了幾句總結,又沉聲道:“陳昱,你隨我來!”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