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拉基米爾心情不錯,雖然它自己也不知道為什么不錯,總覺得像是把肩上的重擔稍微放下了一些。
走出一段路之后,寵物店已經于身后消失不見,它突然察覺好像有什么東西在跟著自己,回頭一看,是那只黃白兩色的小貓,嘴上還沾著貓罐頭里的魚渣,正在伸著小舌頭意猶未盡地舔自己的鼻子和嘴。
“小鬼,你還太小,等成年之后再加入我們的隊伍吧。”弗拉基米爾揮揮前爪說道:“回去吧,不要跟著我了。”
黃白小貓像是聽懂了它的話,站定了,但是當它繼續往前走時,一回頭,發現黃白小貓又跟來了。
弗拉基米爾:“…”
“我要去做的事比較危險,你跟著我,我沒時間也沒精力照顧你。”它再次說道,“回去吧。”
黃白小貓原地未動。
弗拉基米爾還是不太擅長解讀貓的肢體動作,成年大貓還好說,這樣小鬼頭的肢體語言它就真不太懂了,畢竟它不是一只真正的貓,沒有經歷過貓的成長過程。
“是不知道去哪嗎?”它想了想問道,抬爪指向后方,“不如你原路往回走,去找剛才喂你罐頭的那個人,說不定他會把你留下來,反正他店里貓很多,不差你這一只。”
黃白小貓轉頭看了看,但依然未動。
弗拉基米爾試著往前走了幾步,黃白小貓又跟上來了。
“小鬼,就說不要再跟著我了,我要跑了哦,你絕對跟不上的!”
說著,弗拉基米爾輕快地邁開大步,連躥帶跳眨眼間跑出一大段路。
黃白小貓依然在努力跟著它,但是距離越拉越遠,沒過多久弗拉基米爾就從它的視野里消失了。
它頹然停下來,不知所措地打量周圍的環境,這里是全然陌生的地方,跟它稍微熟悉的中華路南口截然不同,身邊著彌漫著各種令它緊張的氣味,還有熙熙攘攘的行人從不遠處快步走過。
“就說你跟不上的。”聲音自墻頭上發出。
弗拉基米爾又突然出現了,從墻頭上跳下來,盯著嚇了一跳的黃白小貓說道:“你還太年輕太天真,適應不了錯綜復雜的斗爭形勢。”
它看了看左右,“不如去路邊向行人賣個萌,說不定有誰會看中你把你帶回家呢,那時你就不再是流浪貓了,能過上錦衣玉食的生活。”
黃白小貓垂下頭。
“啥?不會賣萌?”弗拉基米爾無語地盯著它,“難道貓不是天生會賣萌嗎?哦,我明白了,你不知道什么是賣萌對吧?”
它想早些把黃白小貓的問題解決掉,好騰出時間去跟其他流浪貓干大事,于是揮揮爪子說道:“來,來這邊,我教你怎么賣萌,雖然我沒賣過,但好歹每天都在見。”
黃白小貓乖乖地跟在它身后。
它們兩個從路邊的綠化帶里走出來,進入人行道。
“來,蹲在這里,這里比較安全,理論上如此。”弗拉基米爾帶著它蹲在盲道上,指著路面說道:“看見這種特殊的路面沒?這是盲道,給人類里的盲人使用的,可能比其他路面的安全性高一點點兒。”
話雖如此,幾乎沒有哪個行人在意自己腳下踩的是不是盲道。
黃白小貓局促地蜷縮起身體,腦袋隨著行人的走動而不安地搖來擺去。
“好啦,現在可以賣萌啦!”弗拉基米爾推了黃白小貓一把,“賣萌也要分對象,最好是對著年輕男女賣萌,女性尤佳,千萬別對著那種看起來很精明的中年女人和看起來很頹唐的中年西裝男人賣萌,不踢你一腳算是好事了。”
聽它說的如此嚴重,黃白小貓更加膽小了。
“還是不會?好吧,那我給你示范一下。”弗拉基米爾很無奈,“看好了啊,我只示范一遍,就一遍。”
它觀察一下四周,目光落在一位低頭盯著手機緩緩走來的年輕妹子身上,把她選為目標。
這個妹子像是個剛參加工作不久的上班族,正在下班回家的路上,長得還算清秀,低頭把嘴湊近手機,輕聲抱怨道:“這個無良公司今天又讓加班了,真想明天就辭職啊!但是辭職了就要喝西北了,都畢業了,不想再伸手向父母要錢…”
手機里傳來另一位女人的聲音:“可憐的孩子,明天晚上去KTV唱歌吧,宿舍里的其他同學也都來,大家一起聚聚。”
“哎,明天看情況吧,如果還要加班…”她說了一半,突然看到前面路邊蹲坐著一只貓,顏色好像是藍或者灰,夜里的燈光看不清楚,反正是暗色系的。
“誰家的貓跑出來了…”她暫時取消了語音信息的發送,向周圍看了看。
周圍有不少匆匆過客,至少一半是像她這樣的手機低頭族,剩下一半也是目不斜視帶著滿身的疲憊匆匆而行,沒有誰像是在找貓的樣子。
閨蜜又發來一條語音信息,她沒聽,猜到大概是催促她盡快決定明天的聚會去不去。
她正在猶豫,一是猶豫要不要對這只貓視而不見,二是猶豫去不去明天的聚會,總覺得對這只弱小的生命放著不管有些殘忍。
正在這時,弗拉基米爾卻往地上一躺,原地打了個滾兒,露出柔軟的肚皮,還沖她揮了揮前爪,像是在招呼她過去給它揉揉肚子。
“哇!好可愛!”她的心臟像是被子彈擊中了一樣。
弗拉基米爾向躲在一邊的黃白小貓遞了個眼色,意思是:看見沒有?萌就是這么賣的!多學著點兒!
她小跑著靠近它,蹲下來,試著探出手,小心地摸了摸它的毛。
“原來是一只藍色的貓啊,毛還挺干凈,是不是從別人家里跑出來的啊?快說,是不是你淘氣跑出來的?”
弗拉基米爾不想被她亂摸,但是為了給黃白小貓做個示范,好讓它不再跟著,只得忍辱負重,盡量克制住把她的手拍一邊去的沖動。
閨蜜一條條地跟她發消息,但她已經暫時把閨蜜置之腦后,只顧著給面前這只藍貓搔癢。
弗拉基米爾覺得時機差不多了,沖旁邊的黃白小貓揮揮爪子,讓它也過來。
黃白小貓磕磕絆絆地走過來,但是它依然沒有學會賣萌的技巧,只是往弗拉基米爾旁邊一趴,再一躺。
“咦?還有一只小貓啊?是你的孩子嗎?”她很傻很天真地問道。
弗拉基米爾差點笑出腹肌!
這毛色和體型的差別只要眼睛不瞎都能看出來吧?
她細看之下也發現不對,這兩只貓明顯不是同一種貓。
“呀,好像看錯了,那你們是一起的嗎?”她帶著歉意說道,“好可愛的小貓!”
她看了看手機,覺得總不回復閨蜜不太好,而且時間也不早了,她也想早點兒回家。
“你們沒有主人嗎?那…你要不要跟我回家?”她終于下定決心問道。
弗拉基米爾趕緊一翻身站起來,稍微跑遠了些。
“?”她有些糊涂了,“你不想跟我回家?”
弗拉基米爾又跑過來,把黃白小貓向她推了推。
“是說…你不想跟我回家,想讓我把這只小貓帶回家?”她終于猜到了它的意思。
弗拉基米爾點頭,松了一口氣,心說不能講話的交流真他喵的累!
她驚嘆于這只藍貓的聰慧,但是很遺憾地說道:“可惜不行啊,我剛畢業,正在黑心企業實習,又窮又忙,連今天假期都要無償加班,未來的路還不知道要怎么走…養一只大貓還勉強可以,但聽說小貓不好養,需要更多的照顧,我恐怕照顧不過來…”
這意思已經很明顯,如果弗拉基米爾愿意跟她回去,她很歡迎,但黃白小貓就恕她無能為力了。
弗拉基米爾很失望,剛剛在黃白小貓面前夸下海口,結果居然出師不利!
它又把黃白小貓向她推了推,很想告訴她,這只小貓很好養,畢竟從小流浪慣了,只要給幾口吃的就能養活,不需要什么額外的照顧。
但她還是捶捶蹲麻了的腿站起來,抱歉地說道:“你們加油吧,爭取找到有愛心的主人,最好是時間充裕的,不要像我這么窮…拜拜!”
她沖它們揮揮手,走了幾步,又戀戀不舍地回頭沖它們揮揮手,“拜拜!”
弗拉基米爾有些郁悶,白白被摸了幾下,還沒有達成目標,但畢竟這也不能全怪她,她也是受到客觀條件的限制。
全天下的受苦喵是一家,全天下的受苦人也值得同情,最起碼她不像那個叫趙淇的女子那樣充滿小布爾喬亞的低級趣味。
于是它也沖她抬起爪子揮了揮。
她開心地笑起來,繼續向家的方向走去,并且把手機舉到嘴邊說道:“哎!告訴你一件新鮮事哦,剛才我在路上遇到兩只貓,真是又乖又可愛,還特別聰明…”
弗拉基米爾嘆了口氣,一伸爪子揪著黃白小貓頸后的毛發把它拎起來,“別趴著了,打起精神來,不過是一次小小的失敗而已,喵喵主義者是不怕失敗的,失敗是成功他喵的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