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場休息的時間不長,讓久坐的觀眾可以抓緊時間活動一下身體,去趟洗手間,以最飽滿的狀態迎接下半場的開演。
燈光亮起時,大家的心中竟然有莫名的虛脫感,像是被從另一種人生里被強行地拉出來一樣,全都戀戀不舍又充滿期待。
由于大家看得太認真、太投入,全都忘了吃零食喝飲料,因此除了飛瑪斯以外,沒誰想去洗手間。
“洗手間就在那邊,快去快回。”張子安給它指明洗手間的位置。
老茶抿了口茶水,由衷地說道:“飛瑪斯,老朽今天算是大開眼界!老朽觀影多矣,但就算是與那些久負盛名的人類演員相比,你的演技也不遑多讓!”
雪獅子抽了抽鼻子,用力點頭道:“沒錯沒錯!不瞞你們,閃電與主人分別又重逢的那一幕,奴家都看哭了…可憐奴家身為貓族,居然首次產生了當狗也不錯的念頭…”
“嘎嘎!飛瑪斯你的演技也只比本大爺差一點而已!多加努力有望趕上本大爺!”理查德撲騰著翅膀臭屁道。
以菲娜的矜持,當然不可能直接夸贊什么,它躍到沙發靠背上瞪視著張子安,不耐煩地催促道:“怎么中間還停了?下半場什么時候開始?”
張子安看了看時間,答道:“應該是十分鐘后。”
“切!人類的臭毛病真多!”菲娜滿臉不爽,把爪子伸進食桶里掏了幾條小魚干吃。
“喵嗚飛瑪斯好厲害,演得好棒!”星海眨著銀灰色的眼睛,欽佩地望著飛瑪斯,它的夸贊最簡單最直接,絕不摻雜任何水分。
飛瑪斯沒說什么,默默地走進了洗手間,關上了門。影院的墻壁和門都有很好的隔音效果,大家的說話聲一下子就遠離了它。
它沒有上廁所,站在原地等了一會兒,把耳朵貼在門上,屏住呼吸聆聽外面的聲音。
受到夸贊是很高興,不過飛瑪斯想知道大家是真心在夸贊它,或者僅僅是出于禮貌,所以它想聽聽大家在背后會說什么。
大家沒有閑聊,而是開始認真討論電影的劇情,分析下半場的劇情走向。
菲娜清冷的聲音和理查德聒噪的聲音最響亮,雪獅子柔美軟糯的聲音次之,老茶的聲音渾厚略帶沙啞,雖然只是偶爾插上一兩句,卻常常有真知灼見,隱然暗合劇情。
已經知道劇情走向的張子安沒有參與討論,他利用短暫的休息時間與星海在包間里玩起了捉迷藏。
飛瑪斯有些失望,因為張子安看電影時很認真,卻一直沒表態,只是偶爾在本子上記一些什么,它最想知道他的評價。
也許他是打算看完下半場再統一評價吧,它安慰自己。
可能是覺得飛瑪斯在洗手間里待的時間有些久,張子安喊道:“飛瑪斯,還沒好嗎?下半場快開始了!”
“來…來了!”飛瑪斯慌亂地回應道。
它覺得在背后偷聽別人說話不太好,如果就這么回去,大家肯定會心里起疑,因為除了張子安、星海和理查德以外,其他精靈的嗅覺都很敏銳,它來洗手間上沒上過廁所,一聞就能聞出來。
如果有誰問道:“飛瑪斯,你去洗手間干什么去了,是不是在背后偷聽我們談話?”它要怎么回答呢?它珍惜大家的友情,不想讓大家討厭自己。
它完全沒有尿意,就算硬擠也擠不出來。
情急之下,它只得扭頭掃視一眼洗手間內部,看到了距地半人高的洗手臺,頓時靈機一動。
對!我可以裝作有些犯困,是來洗臉的!
飛瑪斯人立而起,上半身趴到洗手臺,把兩條前肢放在水龍頭下面。
自動感應式水龍頭嘩嘩流淌出清水,它將兩只腳掌蘸濕,輪流抬起來抹了抹臉。沁涼的清水令它精神一振,暫時把剛才那些雜念排除在腦后。
這樣就沒誰懷疑了吧?
飛瑪斯心滿意足,像普通狗一樣甩了甩頭部的水珠,然后睜開了洗臉時閉上的眼睛。
洗手臺上是一面很大的鏡子,讓觀眾可以對著鏡子整理儀容。
此時鏡子上被甩了很多細小的水珠,正在沿著鏡面緩緩滾落下來…
飛瑪斯看到了鏡子里的自己,看到了鏡子里那條體型勻稱、目光炯炯的德國牧羊犬,看到了那雙濕潤的黑色眼眸,與鏡子里的自己四目相對。
陡然,輕微的眩暈感像潮水般襲來,它的腦子昏昏沉沉的,記憶的深處像是有什么東西要破土而出。
洗手臺、小便池、馬桶、烘手機、吸頂燈…除了面前的鏡子之外,周圍的空間開始扭曲,以鏡子里的自己為中心,產生了巨大的漩渦,如同要把一切都吞噬。
這種感覺…
飛瑪斯的心臟劇烈跳動,它無比熟悉這種感覺,它進入星海和老茶的心象世界前都是如此。
難道又要進入誰的心象世界了?
可是為什么?面前沒有別的精靈啊!
電光石火之際,形勢容不得飛瑪斯仔細考慮,它根本來不及做好心理準備,黑暗已然降臨!
飛瑪斯短暫失去了意識。
不知道過了多久,它醒來了。
周圍很黑,但既不像星海的黑盒子里黑得那么純粹,也不像老茶的無名山頂黑得那么清冽,而是到處彌漫著狗尿的騷味。這種味道在清晨的寵物店里可以聞到,在警犬養老院里也可以聞到,只是沒有如此濃烈。
飛瑪斯聽到了復數的喘息聲,直覺告訴它,周圍不止自己一條狗。
這…這是哪里?
這是誰的心象世界?
飛瑪斯心慌意亂,不知道為什么,它很想盡快脫離這個世界,因為好像有很可怕的事情要發生了。
咣當一聲。
有一扇門打開了,強烈的日光從門入,清新的空氣一如老茶那個時代。
一位嘴里嚼著煙草,穿著牛仔褲和馬靴的粗獷中年男子出現在門口。他手里攥著一條馬鞭,像是打量貨物一般的眼神落到了飛瑪斯的身上。
“出來!都出來!要選替身了!”他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