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遠站在那打量了張南半天,越看越覺得眼熟,越看越覺得心里發毛,可就是死活想不起是誰。
不怪他想不起來,張南和乞丐根本就是兩個次元的存在。而且以前見面的次數也少,又過了好幾年,無論如何他都實難想到,毀了壽京的那位大佬,會在自己的牢房里思考人生。
“老爺,怎么了?”府衙師爺跟在高遠身后,見府尹大人站在那發呆,忍不住發問。
高遠回過神,瞥了張南一眼,遣退其他差役,將師爺拉到監牢靠外的位置,低聲道:“本府觀那牢中之人很是眼熟,卻想不起在哪見過。”
“噢?”師爺表情慎重起來。
師爺雖然是近兩年才跟隨高遠多年,但非常清楚自家大人是何等的穩重。京兆府尹這個位置非常敏感,京師重地天子腳下,稍有差池就萬劫不復。高遠既然看著眼熟,就絕不可能看錯人。
“老爺,您說會不會是哪位大人微服私訪?”師爺分析道:“李家這半年來飛揚跋扈,亦有人對陛下此次贏取李家之女不滿,有些動作也是正常。”
“你說的有些道理,只是…”高遠搖頭:“朝中諸公我皆熟識,并無此人。”
“那就奇怪了…”師爺皺眉:“能讓老爺記憶深刻,肯定不會是尋常角色。如果不在朝堂,那多半在江湖了。”
“江湖人士…”高遠又仔細思索起來。
他查案斷案,的確時常和江湖人士發生交集,但小角色肯定不會記的太清楚,除非是宗門弟子…
“宗門!”高遠眼睛一亮。“這人,許是宗門出身。”
“對,那些人身份尊貴的很,可又神出鬼沒的。”師爺也一拍大腿:“老爺您印象深刻,可又想不起是誰,如果是宗門弟子就說得通了。”
找到了線索,可高遠眉頭并沒有舒展開來,很快又頭疼起來。
宗門都可算是法外之地,尤其是那些大宗門,都是和楚云國同級對等,甚至還要一壓過一頭的存在,朝廷根本沒資格問罪。如果這人是宗門弟子,事還真有些麻煩。
“老爺,您不用過于憂慮。”師爺見高遠的表情,猜到自家大人心有忌憚,忙勸慰道:“今時不同往日,我楚云國日益強大,即便是那些大宗門亦不敢輕視。最近這幾年,宗門勢力都基本撤出了我國管轄范圍。即便有宗門弟子活動,也是謹小慎微,并自愿受國法約束。”
高遠點點頭。
師爺說的基本沒錯,但宗門勢力撤出的原因不是楚云強大,而是怕一個人。據說宗門怕那個人,可比世俗王朝怕的更厲害。那人是楚云國出身,宗門勢力才全面撤出,其實楚云國有今天,還真是借了人家光。只不過這光也不好借,搭進了一個都城當利息。
高遠也是胡思亂想,可想著想著汗就下來了。
那個人,那個人…
他總算想起牢房里的乞丐像誰了。
以高遠穩重的性子,很想回去再確認一下,可他根本不敢,而且也根本不需要。
這就好比里水池里進來一條魚,一直在猜測是鯉魚還是鯽魚,可最后突然發現是特么一頭鯊魚,而且還是最大號的那種。別的魚認錯都不奇怪,可唯獨鯊魚絕對不會被誤認。至少以高大人的智商,絕對不會把大白鯊看成白鰭豚。
高遠此刻是真正的汗如雨下,就好像剛洗過頭似的,那汗嘩嘩的往下流。兩條腿更是抖成一團,再配上牙齒打顫的聲音,就跟破樹葉被風吹似的。
“不是真的,不是真的,絕對不是真的…”高遠現在只希望,所有的一切都是幻覺。
師爺在旁邊是一臉的茫然和費解,心說大人這是怎么回事?打擺子還是癔癥了?
“老爺,老爺…”師爺還是明白過來點,小心問道:“您,您是不是想到那犯人是誰了?”
師爺不說這話還好,一說出口,高遠直接趴地上了。
“老爺!”師爺連忙把高遠扶住:“那人到底是誰啊?您怎么嚇…”
“噓!”高遠死命的把師爺嘴給捂住,瞪著通紅的眼睛,語無倫次道:“別問,什么都別問!我不知道,你也不知道。我沒來過,你也沒來過,誰都沒來過…”
師爺差點被高遠給憋死,好不容易才掙開。
這時候師爺也害怕了,把高遠嚇成這樣,那得是什么人啊。
不過師爺還算盡責,低聲道:“大人,不管那人是誰,這事都不可能遮掩過去啊。如果您都處理不了,是不是交給上面…”
“對,上面!”高遠精神了點:“快,備轎…不,備馬,我要進宮面圣!”
師爺更蒙了,他的意思是交給刑部,畢竟刑部級別更高。可沒想到,竟然要到面君的地步。但話說到這份上,他更是不敢怠慢,連忙往外邊跑,準備叫人備馬。
“回來!”高遠在后面喊了一嗓子。
“老爺,還有什么吩咐?”師爺小跑回來。
“背老爺我出去。”高遠道:“老爺我站不起來了。”
師爺很是無奈,心說看老爺你這點出息,就算是皇帝關進來也不至于這樣啊。再說了,即便出事也是李家的事,跟你沒關系啊。
高遠看出師爺的鄙視,心說你懂個屁。
如果真是那人,楚云國就可以考慮再找個地方,興建第三座都城了。
高遠也沒心情解釋,只讓師爺背出大牢。到了外面之后,坐在臺階上歇息,等師爺把馬牽來,然后進宮面圣。誰想冤家路窄,沒等來要騎的馬,卻等來了馬氏。
把張南打一頓關進監牢,馬氏雖然余怒未消,但起先并沒有繼續追著咬的打算。可沒想到她的寶貝兒子,回家之后不吃飯了。而且蔫頭耷腦的,一點精神都沒有。
那小狗剛剛才聞過張南身上的上品丹藥余香,自然對尋常肉食難以下口。可馬氏不知道啊,當即腦補認定張南之前肯定對她兒子做了更多不可饒恕的事情。一邊心疼的找大夫給她兒子看病,一邊氣呼呼的又來尋張南的晦氣。
馬氏看見高遠那樣子好像比她兒子還慘,不由得也吃了一驚。但這個時候她更多是想自己的事,自然不會去關心高遠是為何如此。
“高大人,我讓人抓來的那個人呢?”馬氏劈頭便問,頤指氣使的樣子,完全沒把高遠 換其他時候,高遠絕不可能和這個女人一般見識。可這會看到馬氏那張臉,高遠就氣不打一出來。
“滾!”高遠現在是沒力氣,否則跳起來給馬氏一巴掌都有可能。
皇帝的大舅子又能怎么樣?里面那一位給皇帝當祖宗都有富余。況且你這個皇親還是沒過門的,在那位面前說你算個屁,都得說是隔夜的。
馬氏被罵的一愣:“你說什么?”
“我說讓你滾!”
這個時候師爺剛好把馬牽來,高遠讓人把他扶起來,沖著馬氏就是一通罵:
“這是什么地方?是你這種賤貨能隨便來的嗎?還說什么你抓的人,你他嗎算老幾啊你就敢替朝廷抓人。趁早滾回窯子里唱你的小曲去,說不定能保住你這條爛命…
你們還傻愣著干什么?朝廷養你們吃干飯的!快把這個賤人給本官趕走!她是你們娘親還是你們奶奶,都杵在這盡孝啊你們…”
高遠是個文人,問案的時候都少見他罵人。可今天這家伙,戰斗力直追菜市場大媽。
師爺牽馬過來之后,看到馬氏在那,本來還為難呢,哪想到自己大人這般的生猛,直接就開了火。
馬氏并非是李明杰的正妻,而是納的小妾。
雖然是官宦世家出身,但因為家道中落,一度被賣入青樓。雖然沒等接客,就被李明杰贖身,但窯姐這個身份跑不掉。這段黑歷史沒有多少人知道,高遠是因為職務的關系才偶然得知。
俗話說罵人不揭短,高遠連這個都翻了出來,罵的可算是毒到極點了。
馬氏一開始被罵的莫名其妙,然后開始上火,愣是斷不了高大人的節奏,最后一口氣沒上來,生生被高遠罵的暈了過去。
李家的侍衛們正不知如何是好呢,一看自己主子暈了,不用等差役們過來趕人,當即就抬上跑了。
高大人一套AOE秒了馬氏,只感覺整個人都清爽了許多,翻身上馬,很霸氣的一揮手。
“走,進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