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周赫煊的抗日愛國演講,重慶大學的師生們反應并不強烈,雖然也同仇敵愾,但卻沒有切膚之痛。或許只有等日本真正占領東北,無數國人才會驚醒過來。
如今的中國,愛國進步人士更關心的是國家統一,更反感的是軍閥混戰、是官僚,日本人這個外敵反而還在其次。
所以,當晚上吃飯的時候,在座諸位都沒有討論關于日本的話題。
汪云松在碰杯之后,問道:“聽說周先生準備在重慶開工廠?”
劉湘笑著介紹說:“汪老先生不僅搞教育,還是重慶總商會會長。他創辦了重慶電力公司、重慶自來水公司,周老弟以后在重慶開工廠,肯定會跟汪老合作。”
“那就要拜托汪會長了,到時多給我調配點電才行。”周赫煊舉杯說。
汪云松笑呵呵道:“好說,好說,你我都是同道中人嘛。周先生每年捐贈十多萬銀元資助留學,老朽深感佩服〈,為了中國教育事業,滿飲此杯!”
“干!”周赫煊豪爽地喝下。
民國有許多愛國資本家,盧作孚算一個,汪云松也算一個。他不僅組織派送鄧公、陳帥和聶帥等人赴法留學,當留學生被法國驅趕時,汪云松還寄去5萬銀元照顧生活,否則新中國的幾位開國元勛就要提前回國了。
呂子方突然說道:“周先生,你當過北大的校長,是搞大學教育的行家,能否幫我們參謀參謀?”
“參謀什么?”周赫煊問。
“是這樣的,”呂子方解釋道,“重慶大學目前還沒有設本科課程,只招收了三屆預科班,你覺得本科院系該睜設置呢?”
重慶大學的新校址已經衙了,就在沙坪壩那邊。如今正在修教室和宿舍,總投資18萬大洋,經費由市長潘文華協調21軍財政處籌撥。也即是說,重慶大楊初的建設費用,其實來自于劉湘的軍費。
對比起南京國民政府挪用教育款和庚款,劉湘這個地方軍閥還算是明白人,挪用軍費創辦大學顯得難能可貴。
周赫煊沒有立即回答,而是反問道:“現如今中國的大學,有英國模式、法國模式、美國模式和德國模式,重慶大鴨備采用哪種模式?”
“學院制,”吳芳吉道,“我們暫時設了文學院和理學院兩種預科班,但科目還沒有細分,等本科部創建起來才最終決定科系。”
周赫煊想了想,建議說:“工學院也用有。”
理工科,理工科,理科和工科其實是分開的。
民國的大學很多設有理科,包括物理、化學、生物、地質等等,但工科卻比較缺乏。其實工科對建設國家更有實際意義,比如采礦、機械、水利、建筑等等,民國急需這些專業的人才。
而歷史上的重慶大學,很長一段時間內都沒有設置工科。
汪云松遺憾道:“唉,我們也想搞工學院啊,但四川非常缺工科人才。碧柳吳芳吉)也聯系過他的老同學,想請幾個工科教授到重慶來講課,可人家一聽是四川,都沒有啥興趣。”
呂子方苦笑道:“有啥子辦法?四川太偏了,有名氣的教授都不愿意來。”
聽這幾人一唱一和,周赫煊立即明白過來。原來找他參謀是假,托他邀請工科教授是真,全特么玩套路啊。
周赫煊好笑地說:“這樣吧,我明天就拍電報,問問蔡孑民、李石曾、吳稚暉幾位先生。他們在教育界頗有名望,用能請來幾個工科老師。”
“哈哈,那就太感謝了,”汪云松笑著舉杯道,“老朽再敬周赫煊一杯!”
劉湘則是眼睛一亮,周赫煊給他的驚喜太多了。現在隨便說出來三個人,就特么是“國黨四老”的其中三位,這面子實在夠大的啊!
民國的大學教育非常畸形,文科生占學生總人數的90以上,而理科、工科、農科學生寥寥無幾,連商科都沒啥人,只有醫科稍微強一些,但也好得很有限。
這跟中國的具體情況有關,因為工業實在太落后了,學成畢業的工程師和科學家,很難找到相應的工作。
講一句笑話,就連學家政專業的女孩子,都比學理工專業的人數更多。
有識之士年年呼吁實業救國、科學救國,而隨著民族工業的漸漸興起,政府和百姓終于開始重視理工專業。直至全面抗戰爆發前夕,理工科學生上升到學生總人數的30,但其中醫科和商科占絕大多數,情況依舊十分尷尬。
別說遠在內陸四川,就連天津、北平、上海這些大城市,都很難找到優秀的工科教授。
周赫煊不僅給蔡元培、李石曾和吳稚暉拍電報,還找了胡適、張伯苓、羅家倫等人,讓他們幫忙推薦幾個,不一定要教授級別,普通的工科講師,甚至是助教都可以。
如此多的名人大師幫忙物色,實際結果卻很糟糕。
教授級別的一個都沒有,只有兩個講師愿意到重慶大學授課。愿意來的助教倒是挺多,足有七八個,都是那種沒機會出國留學,又在國內找不到工作的工科生。
但汪云松、呂子方等人卻很滿意,并根據那兩位講師的專業,決定先在重慶大學開設礦冶和電機預科班,等正式升級本科時再設立工學院。
泱泱華夏,居然連工科教授都難找,周赫煊不禁感覺有些悲哀。
離開重慶以前,他給重慶大學捐贈了一萬大洋,用于購置工學院的教學實驗設備。搞笑的是,劉湘因此硬生生給周赫煊安排了個校董職務,并聘請他擔任重慶大學的名譽副校長。
重慶大學如今的情況很奇葩,名義上屬于四川省立大學,建設款項卻來源于軍費和民間籌措,更和私立大學一樣設置有學校董事會。
不管如何,未來重慶大學的校史館里,肯定會多出一個叫周赫煊的副校長。
張謀之繼續留在重慶,負責搪瓷廠的建廠事宜。周赫煊則沿江而下,準備從南京坐火車返津,泰坦尼克號的中文翻譯版還需要他親自定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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