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明的引導者？
枯朽者看向安格爾，見他眼中底色鄭重，不似說假。
它才恍惚著點點頭：“好。”
“如果我們能再相見，我會擔任好普魯夏文明的引導者，讓他們走向一個…不一樣的明天。”
安格爾輕笑了一聲：“你要知道我的名字嗎？”
枯朽者靜靜看著安格爾，最后搖了搖頭：“不用了。”
它不笨。
如果安格爾真的想要告訴自己的名字，他一定會主動說。
他沒有主動說，而是詢問他要不要知曉他的名。
必然是有什么原因，讓他猶豫；這猶豫的背后或許是限制，又或者是某種風險。
枯朽者已經承了安格爾太多恩情了，它不愿意因為一個名字，而讓他陷入兩難的境地。
而且，枯朽者已經見證了太多的失去與別離，它比任何人都更懂得“克制”的重要性。
不知其名，便無需擔憂，亦不會在未來的某天，因這個名字而給對方或普魯夏的遺民們帶來任何潛在的風險。
這份拒絕，是它此刻唯一能回贈的、微不足道的謝意。
況且它相信，待到可以真正坦然相告的那一天，安格爾自然會說出他的名字。而在那之前，不知他名或許就是對彼此最好的保護。
枯朽者眼底的了然，安格爾自然也能看到。
他沉默了片刻，輕聲道：“下次見面的時候，或許我們互相可以鄭重做個介紹。”
枯朽者停頓了兩秒，釋然一笑：“好。”
當這句話落下的那一刻，枯朽者仿佛達成了某種未知條件，身體消散的速度陡然增快。
僅僅片刻，就從五分之一到二分之一，最后只剩下頭顱。
但此時有了安格爾的承諾，枯朽者已經并不在意自己的消散，只是趁著最后的時間，看向埃蘭。
“我們會再見的。”
“曾經你是我的老師。”
“再見時，就由我來當你的老師吧，我會重新引導你成為…星軌學者。”
枯朽者的聲音逐漸被光點淹沒，眼看著就要消散。
這時，枯朽者突然感知到了什么，低下頭看向了大地。
玻璃地板下的黃金流麻之海中，浮現了一個巨大的金色獅身人，枯朽者眼睛倏地一愣：“你怎么會在這，你不是已經…”
話音還沒說完，枯朽者已然消散不見。
空蕩蕩的原地，只剩下安格爾和埃蘭，以及玻璃地板下的…諾美芬斯。
安格爾低下頭，恰好與諾美芬斯那巨大的眼瞳對上。
“…恭喜你，通過了心之章。”諾美芬斯眼底似乎有些恍惚。
安格爾深深看了諾美芬斯一眼，輕輕點頭：“多虧了你，還有書妖精的幫忙。”
他自然沒有忽略枯朽者離開時，未盡的話語。
如無意外，那句“你怎么會在這，你不是已經…”指的應該就是諾美芬斯。
可惜，這句話沒有說話。
諾美芬斯已經什么？是已經離開？或者已經死去？又或者其他？
安格爾內心很好奇，但他并沒有選擇現在就詢問諾美芬斯。
他曾兩度問過諾美芬斯的身份，而對方都已“時間倉促”為由，暫時回避了。
縱然沒有拒絕，但其實和拒絕沒什么兩樣。
他現在詢問，估計也會得到同樣的答案。
所以，沒必要現在詢問。
等離開這里后，若是諾美芬斯還“存在”…那再問也不遲。
如果到時諾美芬斯還用借口推托，安格爾有很多方式獲得答案，甚至可以不用經過諾美芬斯的同意，直接去權能信息之海搜尋。
所以，安格爾克制住了好奇。
諾美芬斯：“你…”
雖然安格爾克制了質詢，但諾美芬斯卻似乎有些猶豫，想要說些什么。
安格爾只是低下頭，和諾美芬斯對視著，等待它的說辭。
片刻后。
諾美芬斯輕聲道：“你，沒什么想問的嗎？”
安格爾想了想，道：“接下來，等到外界大殿的封印儀陣完整，我就會去面見魔神。你覺得面見魔神，我需要注意些什么嗎？”
諾美芬斯瞳孔縮了縮，它以為安格爾會詢問枯朽者最后的那番未盡之言，但安格爾沒有問。
這讓它既釋然，又有些…空落落。
真問了，它不知道該不該說，大概率還是會推脫。
可不問，它又覺得內心充滿忐忑，想要表達什么，又不知道從何說起。
它沉默了片刻，才將那份莫名的失落壓下去：“殘酷學者的每一縷神念，都有不同的性格，或貪婪、或殘暴、或優雅…但本質都和殘酷學者本體差不多。”
“殘酷學者雖然喜歡掠奪知識，但對于有知識的人，祂是尊重的。”
“如果祂對你好奇，祂會像是朋友那般對待你。”
“如果祂對你不好奇，祂則不會正眼看你，但你畢竟是通過心之章的考驗者，只要表達自己的意見，祂也會聽著。”
“所以，祂的神念大概也會是這樣。”
總之，就看魔神神念對安格爾好奇不好奇。
不過不管好奇與否，魔神神念都會給安格爾“表達意見”的時間。
因此面見魔神其實并沒有什么需要特別注意的點，只要正常表達就行。
說到這，諾美芬斯輕聲道：“不過我猜測，魔神神念一定會對你感興趣的。畢竟，你解放并復蘇了枯朽者頭顱中的靈魂碎片，再加上我剛才聽到，魔神神念曾說過，祂的本體可能見過你…”
“綜合來看，祂肯定對你很有興趣，在這種情況下，祂面對你時，態度或許并不會惡劣，甚至可能像朋友般親切。”
“不過你要小心，祂的這種態度，大概率是為了獲得你腦中的知識…”
安格爾不置可否的點點頭：“無妨，我本身就需要用知識來封印祂。”
諾美芬斯頓了頓，“對，差點忘了你面見祂，本身也是為了奉予知識…這樣的話，祂對你生出好奇，倒是好事。”
說到這，諾美芬斯忽然沉默了許久，再次開口時，問道：“恕我冒昧，你真的和殘酷學者的本體見過嗎？”
安格爾：“這很重要嗎？”
諾美芬斯搖搖頭：“這并不重要，只是我…有些好奇。”
安格爾眼眸低垂，直視諾美芬斯：“其實我對你也很好奇。”
諾美芬斯沉默了許久后，輕聲開口：“如果先生有什么問題，我可以…回答。”
安格爾深深看了它一眼，“現在不用。”
“至于我和殘酷學者本體有沒有見過？”
“答案是，見過但也不算真正見過。”
安格爾之前在拉蘇德蘭的時候，跟著波波塔去了虛空巨塔，在那里見到了殘酷學者留下的雕像。
雕像內封存了殘酷學者的一縷神念。
但這縷神念并非分神，而是連接著本體。
所以，說見過也可以；說沒見過，也行。
“見過也不算真正見過？”諾美芬斯有些疑惑，但它也沒有繼續追問，只是輕聲道：“按照魔神神念的說法，彼時魔神本尊認為你沒有價值，所以并未共享信息給其他神念。”
“但今日之后，或許魔神本尊會將你的信息，共享給所有神念，甚至于自己的信徒。”
諾美芬斯雖然對于夢之晶原的機制并不是很了解，但它大概能猜到，枯朽者等人都是入夢后進入這里的。
等它們蘇醒后，還是會在深淵的心之章中。
而心之章作為殘酷學者的自留地，祂或許已經感知到了枯朽者等人“入夢”的情況。
它們一下線，說不定就會面對殘酷學者的質詢。
在這種情況下，安格爾的情報大概率會被殘酷學者得知，再之后的情況，就不難想象了…
“恕我多言，先生以后若是不去深淵，或許不會有什么影響。可一旦去了深淵，很有可能會被殘酷學者盯上。”
諾美芬斯很鄭重的道。
安格爾沉默著點點頭：“多謝提醒。”
頓了頓，他話鋒一轉，突然問道：“你聽說過無焰之主嗎？”
諾美芬斯頷首，表情很是嚴肅：“知道，無焰之主也是大魔神，追求著永恒的燃燒…哪怕是絕世大魔神面對無焰之主的火焰，也會退避。”
安格爾輕描淡寫的道：“無焰之主死在了我的面前。”
諾美芬斯：“？？？”
無焰之主死在了你面前？
怎么死的？誰殺死的？該不會是…你？
諾美芬斯心中一問三連，它很想追問，可偏偏就在這時，一扇發光的門出現在安格爾面前。
與此同時，這片金色流麻之海，也開始如之前的正方體空間一樣慢慢消散。
安格爾：“加百列已經完成了最后的黑色點位挑戰，我也是時候該去見魔神神念了，為這個關卡、也為神念畫下句號。”
是的，就在數秒前，安格爾的文字欄里跳出了一道新信息：「封印儀陣當前修復進度：9/9」
加百列不負眾望，在倒計時還只剩下七分鐘的時候，通過了最后的挑戰。
封印儀陣已經生效。
按照這個關卡原本的主線來說，兔子洞小隊此時已經完成了最后的任務目標，已然可以隨時離開。
只是，安格爾還需要去做最后一件事。
——面見魔神，用知識徹底的封印祂。
就連仙境權能都認可這件事，要不然，此時文字欄該跳出退副本的選擇了。
安格爾毫不猶豫點開文字欄，在“是否進入直面魔神環節”中，選擇了“是”。
隨著他做出選擇，這片空間開始化為光點消散，同時，一扇發光的門出現在他面前。
顯然，只要通過這扇門就能抵達最后的區域——魔神之間。
安格爾深深的呼出一口氣，朝著發光大門走去。
就在這時，一道金光突然從消散的流麻之海中升騰出來，擋在了大門前。
金光在安格爾的注視下，化為了一個有些虛幻的金色人面獅。
毫無疑問，這個人面獅正是…諾美芬斯！
深淵世界，貧瘠之面。
某個未知的深度內，暫未開啟的心之章內，突然閃過了一道火光。
小惡魔主持一邊用肉翼的尖端，揉著睡眼惺忪的眼，一邊深深的伸了個懶腰…
“好爽，好久沒有睡的這么安穩了。”
等整個身體都舒展了一遍后，才緩緩睜眼。
“催什么催…”
小惡魔主持轉頭看向自己的尾巴，馬燈中的火焰正在閃爍。
它慢條斯理的起身，嘴里嘀咕著：“估計又是恐懼之章的主持，一天天就想著把考驗者丟給我…我這里的考官脾氣也很大牌的啊，吵醒它們，我還要承受起床氣，還要想辦法協調，那個混蛋就不知道體諒我一下！嘎！”
小惡魔主持轉頭便準備接通火焰，然后臭罵一下恐懼之章的主持。
可還沒等它接通火焰，火焰自己就已經激活，并浮現出了一雙神異的藍火眼眸。
當看到這對眼眸時，小惡魔主持嚇得一個激靈，肉翼都忘了扇動，直挺挺地懸在半空，結結巴巴地道：“主…主人！您，您怎么親自…”
是的，火焰中的那雙眼眸，正是殘酷學者！
看到殘酷學者親至，小惡魔主持頭也不昏了，眼也不困了，嘴巴也不吐槽，整個人瑟瑟發抖。
殘酷學者一般不會主動前來，都是它向殘酷學者報備。
一旦主動前來，要么就是它這邊出問題了，要么就是心之章要改道，去其他深淵層級了。
小惡魔主持仔細回想了一下，自己最近好像沒有出岔子，甚至還幫著恐懼之章檢驗了幾個考驗者，這算是…加班吧？
所以，應該不是我的問題。
那就是要改道其他層級了？
想到這，小惡魔主持非常體貼又巴結的道：“偉大的主人，是要操縱心之章去其他層級嗎？您忠實的仆從，隨時為您…”
藍火眼眸毫無波瀾，只是靜靜注視著它，一道冰冷的意念直接傳入它的腦海，打斷了它的話：
“威克斯，告訴我剛才發生了什么？”
“剛才？”小惡魔主持一愣，下意識回想，“剛才沒發生什么啊，我在睡覺…哦，不，偉大的主人，我不是在偷懶，是因為沒有考驗者，我小憩一下。”
“我指的就是你的沉睡。”
“我？沉睡？”小惡魔主持指著自己鼻子：“我，我就正常的睡覺啊，沒什么啊…”
“你沒做夢嗎？”
“做夢？”小惡魔主持回憶了片刻，表情帶著恍惚：“我好像做了一個夢，但我，我好像忘記是什么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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