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杖只是普通的手杖,但上面纏繞的藤蔓卻是木靈。
此前,木靈都是被安格爾隨身帶著,后來為了去鏡域才收起來。不過,木靈并不想要待在手鐲里,因為丹格羅斯在里面。
安格爾想了想,干脆讓木靈跟著厄爾迷沉入了影子里。
倒不是說木靈不怕厄爾迷,純粹只是兩害相權取其輕,丹格羅斯它怕、厄爾迷它也怕,但厄爾迷頭上那朵藍燈花,木靈卻不怕,甚至還覺得很親近。
木靈無法分辨藍燈花其實就是厄爾迷,它只是覺得那朵藍燈花充滿了讓它熟悉的氣息,且待在藍燈花周圍它充滿了安全感,就像是…來到了安全的港灣。
木靈從誕生起,就一直處于擔驚受怕的狀態,它的從心也是因為覺得自己在任何地方都不安全,周圍的一切都會迫害它。
這種病態雖然讓它茍到了如今,但也折磨了它數百年。
所以,當它發現在藍燈花身周有強烈的安全感,它自然而然的選擇了跟藍燈花待在一起。
哪怕安格爾將它沉入無邊無際的黑暗影海里,可只要這朵藍燈花還散發出淡淡的光輝,它便感覺到安心無比,仿佛在一個鋼筋鐵板鑄造的安全屋里待著,不用擔心外界的一切。
木靈的這種突然對藍燈花產生依賴的情況,如果是其他人可能無法理解。但安格爾能感知到木靈的情緒狀態,大概能猜到一些原因。
這應該是一種特殊的心理癥狀。
人在經歷巨大的環境變化以及情感應激下,也會產生各種古怪的心理癥狀。而木靈雖然不是人,但靈類最接近人性。
木靈做出離開懸獄之梯的決定,并且堅決踐諾,這就是一個巨大的環境變化;而離開懸獄之梯后見到形形色色的生靈,膽小且慫到家的木靈,出現情感應激也很正常。
在這種情況下,木靈能信賴的大概就只有安格爾。而安格爾影子里的“藍燈花”,在木靈看來也屬于安格爾。
作為一個自誕生起從未接觸過同類,甚至連植物都沒怎么接觸過的初哥,突然看到如此強大、堅韌、優雅的‘同類’藍燈花,自然而然就生出了某種心理依賴癥狀。
所謂依賴,是從某個人、或者某件事物上,汲取到了自身需求的能量與情感。
木靈從藍燈花身上汲取到的自然也是它最需要,也是最渴望的情感——安全感。
所以,出現這種變化,也不是完全說不通的。
從某種角度來看,木靈的這種對藍燈花的依賴,其實也是一種病態心理。但安格爾目前并沒有糾正的打算…畢竟木靈的情況很特殊,從固步自封的小世界離開,接觸到更復雜的社會,它能有依賴,總比沒有依賴來得好。
而且,安格爾莫名有種感覺,木靈的目標:桑德斯,估計對木靈不會太假以辭色。
在這種情況下,木靈能有個心理后盾,起碼比四顧茫茫無依靠要好。
在安格爾思索木靈的情況時,木靈也發現了周圍環境變了。
無邊的、漆黑的、影之海洋不見了,它回到了外界。
它下意識的四下張望,想要看看四周有沒有什么危險…當然,如果能找到一個躲藏的地方就更好了。
就在木靈慫兮兮的打望時,安格爾伸出手觸摸上了手杖。
纏繞在手杖上的藤蔓下意識的想要遠離,不過感覺到安格爾那溫暖的氣息后,木靈停住了。
“別擔心,叫你出來是有點事需要你幫忙。”安格爾用溫和的語氣說道。
幫忙?木靈的心底驀然生出一種怪異的感覺。
不過,還沒等木靈仔細去琢磨這種感覺是什么,安格爾便將一片散發著濃郁自然氣息的綠葉,放到了它面前。
“這片樹葉,其實是一種特殊的魔法飛訊。”安格爾:“想要看到里面的內容,需要使用自然之力來解開外面的桎梏。”
在木靈好奇的注視下,安格爾聳聳肩:“傳訊的人大概不知道,我對自然之力基本沒什么涉獵。”
安格爾說到這時,用認真的表情注視著木靈:“所以,我需要你的幫忙。”
木靈能夠感知惡意,也能通過靈感察覺到一些謊言。
但安格爾對木靈沒有惡意,且他說的事雖然有隱瞞一部分情況,卻也的確是真實的。
所以,木靈完全沒發現不對勁。
但木靈還是有些怯怯的,哪怕面對的是自己依賴的安格爾,它也沒有立刻答應,而是下意識的按兵不動。
安格爾在注視了木靈幾秒后,“后知后覺”的發現了木靈的膽怯,這才拍了下腦袋:“唉,我差點忘了,你也是第一次接觸到魔法飛訊,應該是擔心破壞掉樹葉,所以不敢輕舉妄動吧?”
“沒關系的,你可以大膽的將自然之力送進去,只要輸送小小一部分就可以了。大概,就是讓一顆普通種子萌芽的量度就行。”
木靈依舊沒有吭聲。
安格爾見狀也沒責怪木靈,只是溫和的笑了笑:“你不敢隨意操作我也能理解,這樣吧,我讓它給你操作一遍,下次你應該就會了。”
安格爾話畢,指了指藍燈花。
厄爾迷二話不說,便操控藍燈花搖曳起來,一股舒緩的自然之力開始凝聚。
木靈看到藍燈花身上隱約開始發光后,它腦海里一瞬間閃過很多的畫面,它聯想到了藍燈花那溫柔的光輝,想到了自己之前一直被藍燈花的光輝庇護著…現在,連這種舉手之勞的小事,藍燈花也要幫它完成。
木靈心中陡然升起的愧疚,讓它終于放棄了按兵不動,而是主動開口道:
“我,我可以。”
安格爾等的就是木靈的這句話,毫不猶豫的在心中吩咐厄爾迷暫停。然后收斂了一下表情,用略帶三分驚訝、三分驚喜、三分鼓勵的眼神看向木靈。
——雖然安格爾也不知道自己的眼神有沒有裝到位。但只要氣氛到了,其他的都無所謂。
有了安格爾“鼓勵”的眼神,木靈小心翼翼的探出一根藤蔓,又慫又緩的來到綠葉邊上,然后操控著藤蔓輕輕觸碰上葉片。
隨著木靈的自然氣息涌進葉片,那維持著葉片的“形”終于撐不住了,將蘊含在內的“意”一股腦的傾泄了出來。
一道虛幻的影子憑空出現在眾人面前。
安格爾沒有任何訝異,倒是把木靈嚇了一大跳,立刻就躲到了藍燈花的背后。
這虛幻的影子,正是卜魯的形象,它看上去雖然靈動,但安格爾卻知道,這只是一個留影的手段。
看似卜魯出現在這,不過是提前錄制好的影像罷了,它只有傳訊一個功能。
“尊敬的客人,很不好意思突然打擾到你,在此我先致以最大的歉意。”
“事情是這樣的,我的主人剛才已經回來了,如果客人想要辦理繁星之輝的會員,可以在夜市結束前來辦理。”
“當然,夜市結束后也可以辦理,不過夜市維系期間,我主人不會離開。如果夜市結束了,主人可能會閉關。”
“再次對打擾到客人而道歉,望原諒。”
“隨時愿為客人提供優質服務的卜魯,致上。”
卜魯說完這番話后,便徹底消耗掉了葉片中的“意”,直接消失不見。
安格爾對卜魯說的這些話,沒有太訝異,也沒有過多在意,而是轉過頭看向藍燈花背后的木靈。
“這是一個留影,影子里是一個叫卜魯的自然精靈。”
安格爾也沒管木靈有沒有在聽,而是像對待朋友一樣,將卜魯所說的話,解釋了一遍。當然,為了解釋卜魯的話,安格爾也自然而然的會說出他們現在所在的位置。
側面告訴了木靈,他們已經離開了地下水道。
等到安格爾說完,也不等木靈有所反應,安格爾笑瞇瞇的道:“這個夜市,雖然卜魯沒有說具體是什么情況,但聽上去好像還挺有意思的,你要和我出去逛逛嗎?”
木靈下意識的道:“不,不了。”
安格爾注視著木靈的眼神里,閃過一絲憂傷。
木靈心有愧疚,但卻依舊不敢吭聲,只能偏過頭躲避著安格爾的眼神。
安格爾輕輕嘆了一口氣,用依舊溫和的語氣道:“那好吧。”
在木靈的躲閃的眼神中,安格爾示意厄爾迷將它重新沉入了影子里。
這一回,木靈倒是沒有抗拒,一陣黑影翻滾后,便消失不見。
在木靈消失后,安格爾的眼神立刻恢復了平靜。
他將木靈帶出來,只是為了消除它的戒備,同時側面告訴木靈,他已經離開了地下水道。
其他的事,包括說帶木靈去逛夜市,只是隨口說說的。安格爾很清楚,以目前木靈的狀況,是不會答應的。
當然,如果木靈真的答應了,安格爾也會樂見其成。
畢竟,安格爾的所作所為,就是想讓木靈變得稍微大膽些。
謹慎要有,但木靈的謹慎已經茍過頭了,它需要的是往前走,而不是繼續后退。
雖然整件事很簡單,最后木靈也如安格爾所料,還是縮了回去,但安格爾并不覺得一無所得。
木靈需要的是循序漸進的改變,一蹴而就,估計會讓木靈又生出新的心理癥狀。所以,這樣就很好。
安格爾默默考慮著:以后,其實可以多來幾次。
稍作冥想后,安格爾收起了不破心鏡,然后離開了靜室。
既然婆婆都說了,繁星之輝沒有什么問題,成為會員還有一些福利…雖然不算太多,但有總比沒有好。所以,安格爾打算先去見見卜魯的主人,成為繁星之輝的會員。
至于說,要不要站在繁星之輝的陣線上和古曼王對抗,這自然是不可能的。當然,站在古曼王的陣線,更加不可能。
而這,其實也契合繁星之輝的理念。
除了成為會員外,安格爾也打算去看看卜魯所說的夜市。此前來繁星街區的時候,安格爾就注意到,街區兩邊的店鋪基本都是關著的。既然卜魯傳訊里有推崇夜市的意思,那是否意味著到了夜市,繁星街區也會變得熱鬧?
很快,安格爾就來到了行旅店的正廳。
白日里行旅店幾乎沒什么人,但現在卻是多了很多人。
行旅店除了有住店的服務外,這里還提供了類似酒館的服務,所以乍看之下,這就像是一個火爆的小酒館。
縱然沒到人滿為患的地步,但一些位置較好的桌次,已經坐了不少的人。
一般來說,超凡者所在的酒館,其實比凡人的酒館要更加的有秩序,也更克制。這是因為超凡者很清楚,得罪強者的下場。
也因此,酒館里雖然人多,但其實大家都很有次序。
對于安格爾的這個來人,酒館里的一眾超凡者,都不敢多看,雖然不知道安格爾的身份,但那正式巫師的氣息是沒有掩蓋的。
安格爾一路走到了柜臺的位置。
卜魯本來就在柜臺附近,看到安格爾過來,立刻迎了上來。
不過,卜魯并沒有立刻說話,而是釋放了一個簡單的自然屏障,屏蔽了外界的窺探后,才恭敬的道:“尊敬的客人,恕我之前打擾。客人前來是為了辦理會員嗎?”
安格爾雖然已經從鐵甲婆婆那里得知了繁星之輝的內幕,但他還是問道:“會員應該不會有什么應盡要務吧?”
卜魯:“沒有的。如果客人想要了解會員制度,不妨去問問我的主人。”
安格爾:“可以,帶我去見你的主人吧。”
卜魯:“主人此時正在對面的店鋪,如果先生要見主人,可以直接過去。”
安格爾也沒有多說什么,對卜魯點點頭,便走了出去。
走出行旅店,安格爾先是看了看遠處的街區…霓虹閃爍,光華映彩;此前關閉的店鋪,全都打開了。
而且,冷清的街道上,也多了很多人。
雖然無法比擬外面比倫樹庭的商業街,但作為一個邀請制、會員制的街區,這已經很繁華了。
隨意掃視了一下,安格爾便將目光放到了對面的店鋪。
店鋪招牌上沒有任何的文字,但卻有一個鍋爐的畫。鍋爐下方是用幻術模擬出來的熊熊火焰,而鍋爐上方則冒著淡粉色的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