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娜烏西卡快速講述自己的經歷時,雷諾茲呆愣的看著周圍這一切。
之前聽安格爾說,要帶他去見娜烏西卡,他以為是帶著自己在迷霧帶里穿行,最終在某個漆黑陰暗的地方,找到娜烏西卡。
但現實和他想的完全不一樣。
他最終是在這樣一個前所未見的夢幻之城、繁華的天街上,與娜烏西卡重逢了。
他到現在都覺得,這仿佛是個夢。
前一秒還在黯淡無光的黑暗中沉淪,下一秒就來到了繁華無邊的城市街道。鮮明的對比,強烈的反差。
在雷諾茲恍惚間,娜烏西卡已經將她的經歷,以她自己的視角所看到的東西,講到了尾聲。
說完之后,娜烏西卡看向雷諾茲:“我之前一直以為雷諾茲已經死了,因為他甚至將自己的武器都丟給了我。還好,還好,他沒事。”
娜烏西卡長長舒了一口氣,眼神中帶著慶幸。
“他可不見得沒事,他現實中的狀況是…我們遇到他的時候,他只剩下靈魂,他的肉身不知道在何處。”尼斯道。
“雷諾茲現在是靈魂?”娜烏西卡楞了一下,忍不住伸手捏了捏雷諾茲,可觸感反饋卻是和正常的身體一樣。
“這里是夢之曠野,他的身軀是基于這里的規則構建的。你的身體也一樣,本身并不是外界的身體。”安格爾自然看出娜烏西卡的疑惑。
“也就是說,這個世界的身體,是構建出來的意識虛擬體?只要能進入,哪怕是靈魂都能構建對應的身體?”
安格爾:“可以這么理解。可以說是自己的身體,但又不是現實中的身體。”
娜烏西卡眉頭皺起,有些不敢置信:“那豈不是說,只要在這里還有意識體,就算是另類的不朽?”
“對于真正想要追求不朽的人來說,這里只是一個樊籠。”安格爾沒有正面回答,因為他自己也不知道生活在這里的夢界居民,算不算不朽?而且,夢之曠野自誕生到現在連五年都沒有,根本沒有資格去談不朽的問題。
娜烏西卡輕聲嘆了一口氣:“也是,不朽代表的不僅僅是生命的不朽,還必須擁有不受外界干擾的強大。不過就算如此,這片世界也依舊很駭人…這就是正式巫師的世界嗎,我以前居然從未聽聞過。”
安格爾:…其實這與正式巫師沒什么關系。目前夢之曠野,正式巫師也就那幾位,更多的其實是凡人。
要不要解釋一下呢?可如果解釋的話,總有種自賣自夸的味道。
“什么正式巫師的世界?別隨便臆想了。這個夢之曠野目前就我們野蠻洞窟才有,而且也就誕生了一兩年時間。你算是早期用戶了。”尼斯在旁道,他也沒說明,其實夢之曠野是安格爾一手創造的,主要是雷諾茲在這,目前還不知道雷諾茲的背景與立場。
“原來是這樣嗎?”娜烏西卡被這些信息驚得一愣一愣的。
“這些都屬于題外話,以后有機會再和你詳述。你剛才說,雷諾茲將武器給你了?”安格爾問道。
娜烏西卡的講述,大致流程其實和雷諾茲講的差不多,只是細節有所差別。
不過,在講到他們逃出實驗室后的情況,娜烏西卡的內容明顯要更多一些。因為雷諾茲那時的記憶,已經是混亂的,成了無法拼接的碎片。
其中,就包括了雷諾茲口中的武器。
之前雷諾茲說,他動用了“那件武器”,來阻攔17號留的那只魔物幼體的追蹤。當時安格爾和尼斯就想詢問那件武器的事,雷諾茲只記得那把武器平日里纏在靈魂體上,至于那把武器現在在哪,卻是一問三不知。
當時他們還以為,武器是在另一半被截斷的意識中,沒想到娜烏西卡說,武器在她那。
娜烏西卡:“是的,他在最后時刻把武器拋給了我。”
娜烏西卡簡單的解釋了一下,在最后時刻,雷諾茲用武器將那只魔物打進海淵之后,自己也進入了崩潰期,以為自己快要死了,于是將武器丟給了已經被卷入洋流,即將被卷走的娜烏西卡。
“那件能蘊養在靈魂中的武器是什么?”尼斯有些好奇問道,他也是頭一次聽說這種東西。
“我也不知道,之前在實驗室看到了符號,但回過頭就忘了。”娜烏西卡也有些懵。
尼斯:“那是靈魂文字,記不住很正常。我的意思是,那把武器的形狀是什么,威力如何?”
“是一條鎖鏈,威力…很強。”娜烏西卡:“我漂到幽靈船塢島后,若非有這條鎖鏈,估計一時半會都無法處理那些宵小。不過,使用它的代價相當的大,不僅要消耗靈魂之力,還在吸納我魔源中的魔力。”
雷諾茲疑惑道:“我記得我使用的時候,只消耗很少很少的能量啊?”
“或許是因為那條鎖鏈的主人是雷諾茲的緣故。具體情況,我需要看到以后再研究研究。”
尼斯說到這時,陷入了一陣沉思,他有種感覺,這個武器或許就是多多洛讓他來的原因?
在尼斯沉默的時候,娜烏西卡看向安格爾,眼里帶著一絲請求與急迫。
雖然娜烏西卡沒有直說,但安格爾明白她的意思:“我明白,我會盡快趕過去,你口中的倫科…我也希望他能夠活下來。”
幽靈船塢島。
娜烏西卡睜開眼的時候,便聽到周圍窸窸窣窣的低語聲。
抬頭一看,卻見不遠處幾個醫生在討論著,要不要打開窗,讓其他人過來見見倫科最后一眼。
之所以是打開窗,而不是打開門,是因為娜烏西卡就坐在門前昏睡。他們不敢打擾娜烏西卡,只能想偏方,通過窗戶的形式,讓船上人見見倫科。
不過,他們還是有些猶豫,窗戶是向外開的,真想要其他人從窗外看倫科,必須在外面搭建三層的爬梯。這還挺危險的,而且一次也只能一個人。
“不用讓他們走窗戶。”在他們低語討論的時候,背后傳來一陣沙啞的女聲。
他們回頭一看,卻見娜烏西卡已經從地上站了起來。
“阿斯貝魯大人,你醒了?”之所以是疑問句,因為娜烏西卡閉眼睡眠的時間也就十多分鐘的樣子,這連小憩都算不上。
“是我們的聲音吵到你了嗎?”剛才低語交談的幾位醫生,臉上露出歉色。
娜烏西卡搖搖頭:“沒有吵到我,我剛才也沒睡,只是去…”
話說到一半,娜烏西卡也不知道該怎么解釋,只能改口道:“我閉眼恢復了一下,現在已經差不多了。”
“那我們要開門讓他們進來嗎?”有人建議。
娜烏西卡沒有立刻回話,而是看了眼不遠處,還在倫科周圍上下奔忙的小跳蚤。顯然,小跳蚤還是不想就這么放棄拯救倫科。
其他人也看到了娜烏西卡的視線,他們沉默了片刻道:“我們剛才問過了小跳蚤,他沒有回答。”
一開始小跳蚤是堅決反對的,如今小跳蚤沒有回話,其實已經說明了一些問題,或許小跳蚤也明白,倫科先生沒救了。
娜烏西卡收回目光,淡淡道:“先不忙,再等等。”
眾人面面相覷,不知道還要等什么。但既然娜烏西卡這位超凡者都開口了,他們也不好違逆,點點頭走到了一邊,去照看伯奇與巴羅船長的傷勢。
而娜烏西卡則是走到了窗邊,透過玻璃看著外面天空中浮蕩的霧氣,沉默不言。
時間慢慢流逝。
十分鐘,二十分鐘…倫科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越發蒼白,嘴唇也開始發黑發青,體溫在慢慢下降。
眾人心中明白,倫科已經撐不了太久了。他們有意讓其他人進來看倫科最后一眼,但礙于娜烏西卡沒有發話,只能無奈又悲傷的看著病床上那逐漸被拖入死亡深淵的騎士。
直到三十分鐘后。小跳蚤緩緩走到娜烏西卡面前,用低沉的聲音道:“讓他們進來吧?”
娜烏西卡沒有回過頭,依舊看著窗外。
約莫半分鐘后,娜烏西卡的眼睛倏地亮了起來,猛地站起身,推開了窗戶。
眾人被她的動作搞得一驚一乍,不知道發生了什么。
“來了。他們來了!”娜烏西卡看著迷霧中那一抹流光,聲音帶著喜悅。
“誰來了?”眾人正疑惑的時候,卻見窗外傳來一陣驚呼聲,仔細辨別,這些聲音應該來自月光圖鳥號上的人。
只是,他們為何發出這樣的驚呼?
在房間中眾人不解的時候,一道流光突然停在了窗外。迸發出來的風,吹的窗內物品嘎吱作響。
等到迎面之風變得稍小時,他們才偷偷睜開眼往外看。
外面所謂的流光,卻是一只雙眼仿佛燃燒著火焰的巨大怪物!獅子一般的軀體與烈爪,雄鷹一般的頭與翅膀。
它的鬃毛流轉著火光,將周圍的空氣都燙的扭曲。
在他們被這怪物驚嚇后退時,那只怪物卻像是漏氣的氣球一般,迅速的縮小,最終變成一只看上去人畜無害的小鳥。
直到它縮小之后,所有人才看到,它的背后還有幾道人影。
他們輕輕一躍,便進入了房間。
“拜倫大人,帕特大人,太好了,你們終于來了。”娜烏西卡興奮的迎向來者。雖然平日里,娜烏西卡與安格爾稱呼可以隨意,但在外人面前,娜烏西卡還是謹守著尊卑。
安格爾微笑著向娜烏西卡點點頭,雖然之前在夢之曠野已經見過娜烏西卡了,但現實中看到,他才算是真正的放心。
不過,現實中的娜烏西卡,還真的讓安格爾吃了一驚。
渾身上下全是裂開的傷口,衣服上也沾滿了血跡,尤其是她的右手,安格爾當時為她定制的義肢,此時已經破損了九成,只剩下幾根金屬鋼絲還粘連在上面。
如此凄慘的娜烏西卡,安格爾還是頭一次見,哪怕是新星賽最艱辛的戰斗,也不及現在一二。
而且,安格爾還注意到,娜烏西卡精神上的疲憊,以及她身周魔力的沉凝。
傷勢不僅僅是外在,內在也受到了損害。
安格爾從手鐲里取出兩瓶藥劑,一個是常規的藥劑瓶,里面裝著乳白色的液體;另一個則是相當精致的三角錐藥瓶,木塞的把柄都是銀制的,還掛著一條銀白色的金屬掛鏈,內中承放著淡綠色的液體。
“白色的是瑩絨藥劑,淡綠色的是無律之韻。”安格爾將兩瓶藥劑遞給娜烏西卡。
娜烏西卡接過了無律之韻,卻是將瑩絨藥劑推還給了安格爾。
“我肉身的傷勢不嚴重,就不浪費了。”
瑩絨藥劑是治療外傷的,可以加速傷勢愈合。而無律之韻可以恢復一定量的精神力傷勢。
其中瑩絨藥劑相當的便宜,而無律之韻則非常昂貴。娜烏西卡沒有拒絕昂貴的無律之韻,反倒是推辭瑩絨藥劑,可見她并不是對安格爾客套,她是真的不需要瑩絨藥劑。
安格爾也不多說什么,點點頭,收起了瑩絨藥劑。
娜烏西卡沒有立刻服用無律之韻,因為服用這種精神力藥劑最忌打擾,此時顯然不適合。她將無律之韻收起后,將安格爾等人帶到了倫科身邊。
因為安格爾一干人等亮相的方式太過駭人,哪怕他們收起了身周的氣勢,在場的醫生也不敢靠近。隨著他們的過來,醫生眾也后退散開。
小跳蚤也被擠到了后面,不過他卻是暗暗觀察著來人。
一個英俊的年輕人,一個佝僂的老者,還有一個身體半透明飄在空中的男子。
他們是誰?是阿斯貝魯大人的朋友嗎?
在小跳蚤暗暗忖度的時候,安格爾開始檢查起了冰封之中的倫科。
從安格爾的動作,其他人也猜出了他的意圖。
此時,所有人都靜默了,他們眼里閃爍著期待的光,阿斯貝魯大人都尊崇的大人物,能救得了倫科先生嗎?
半晌后,安格爾收回觸碰冰封的手,沒有第一時間說話,而是看向了尼斯。
“尼斯巫師,你覺得他的情況如何?”
尼斯:“靈魂之力比一般人強大啊,他死后應該可以凝聚出魂體。不過從精神力數值來說,應該還沒有達到天賦者的標準,但應該很近了。一個非天賦者能凝聚出魂體,這很不容易。”
安格爾:“…我沒有問他死后的事。”
尼斯聳聳肩:“那我就沒什么說的了。”
眾人聽到尼斯的這番話,心中瞬間一沉。這位老者的意思是,只有死后事可談,生前事已經無望了嗎?
空氣中開始蘊蕩起悲傷的氣氛。
然而下一秒,尼斯的話,就將這氣氛迅速抹平。
“救活他那么簡單,有什么好談的。還是讓他死了好,死了變成靈魂,我說不定就帶他回靈魂山谷里了,活著實在沒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