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魔閣下。”來人輕輕拄杖,對坐在書桌前的桑德斯鞠了一躬。
桑德斯看著門口的這位不速之客,眉峰不自覺的聚起:“維菲特,你來這里有什么事?”
眼前的白眉佝僂小老頭,正是來自西地摩沙的維菲特。
維菲特余光一瞥,發現了在書房一側手捧《霜月密刊》的安格爾,眼神閃爍了一下,然后才對桑德斯道:“幻魔閣下,我有些問題想要求教。”
安格爾一聽,立刻自覺得向桑德斯告退,雖然他大致猜出了維菲特到來,估計是要問永夜國之變的事了。
安格爾離開了書房后,便來到大廳尋了個舒服的位置,繼續看著手中的書。
在書房內,桑德斯漫不經心的將指尖輕點桌面,剎那間一張椅子便憑空出現在維菲特的身前。
維菲特坐下后,桑德斯眉眼一抬:“說吧,你有什么事情想要問?”
“看來,安格爾似乎并沒有將我的來意說給閣下呢。”維菲特皮膚松弛的臉上擺出一臉苦笑,同時用手擼著跳上他腿的沙鼠:“可能他還沒有原諒我吧,之前在霜寒之翼上,我的確有些太著急了。”
桑德斯看了過去,維菲特刻意演的成分太多,不過他也沒有阻攔,他也挺好奇維菲特為何會與安格爾出現不對付。
然而,維菲特并沒有多說什么,而是輕輕嘆了口氣:“畢竟,卡西尼這名字,真的是太令我震撼了,所以才一時失禮。”
維菲特說罷,用余光觀察者桑德斯的表情。
可桑德斯低垂著眉,一時無法讀出他的想法。但桑德斯之前指尖一直在輕點桌面,發出清脆而富有頻率的音節,卻是聽到卡西尼的名字后,突然停了下來。
隔了數息時間,桑德斯突然抬起頭對維菲特道:“無關的小事暫且不提,說正事吧,你來找我究竟想問什么?”
此時,正在外面閱讀的安格爾,突然覺得背上有點陰寒。
“咦,怎么感覺有點冷?”安格爾打了個寒顫,暫時放下了書冊,來到窗前,看向窗外漫天漂泊的大雪。
不知為何,看著外面黑壓壓的天空,還有幾乎遮住了所有視線的狂暴大雪,讓安格爾感覺莫名的壓抑,同時心中生出些不安。
心有預兆?難道說,有什么不好的事正在發生?
安格爾陷入了思忖,他總覺得好像有什么事情被他忽略了。
過了許久,安格爾猛地抬起頭:是托比嗎?
說起來,他已經快一天半沒有看到托比,難道它出事了?所以心中才會生出預警?
不過托比有幽暗之羽,也有重力脈絡護身,應該不會出現問題的吧?不過為了以防萬一,安格爾還是走到門口,想要出去找一下托比在哪。
可當安格爾打開門的剎那,大廳另一側書房的門也被打開,桑德斯和維菲特走了出來。
維菲特走到門口前,對桑德斯恭敬道:“今日麻煩幻魔閣下了,我的收獲很大。”
頓了頓,維菲特轉頭看向門口還在發懵的安格爾:“此前我的承諾依舊作數。”
承諾?安格爾一時還沒反應過來,維菲特輕聲道了句“幸運皮卷”,他才恍然醒悟。
維菲特對安格爾點了點頭,然后踏出了門,往風雪深處走去。最終化為了一個黑點,徹底融入了背景的漆黑之中。
等到維菲特消失不見后,雙手環胸,倚靠在書房門口的桑德斯挑起眉頭道:“怎么?看樣子你準備出門?”
“我剛才突然感覺有點不安,擔心托比出了事,準備出去看看…”安格爾說到一半的時候,抬起頭看向桑德斯,發現桑德斯的眼里蘊含著一股復雜的情緒,這種情緒就像是被壓抑的隱怒,逐漸的攀升,最終發出明亮的火光。
“是嗎?”桑德斯冷笑一聲:“我倒是覺得這個不安預感與托比無關,而是與你有關。”
安格爾一臉疑惑。
桑德斯卻是輕哼一聲:“跟我進來,我有事情要問你。”
半晌之后,安格爾乖乖的坐在了桑德斯的對面。
桑德斯:“說吧,你和維菲特究竟是怎么回事?”
當桑德斯問出這句話的時候,安格爾就像是被醍醐灌頂,突然想起了之前他一直忽略的事情。
“沒有什么事。”安格爾干巴巴的道。
“那你告訴我,卡西尼是怎么回事?”桑德斯眉峰一蹙,指節叩在桌面上,讓安格爾感覺到一種壓迫感,“你別告訴我,你見到過卡西尼?”
桑德斯目光注視著安格爾,當看到安格爾輕輕點點頭時,卻是忍不住咒罵出聲。
桑德斯很清楚,安格爾見到時光小偷,并且得知了他的真名,必然是被標記了。
其他人覺得被時光小偷標記是一件好事,但桑德斯很清楚,當被那家伙盯上以后,未來任何一個關鍵性的選擇,他都會出現并且干擾你。
無論你做出任何選擇,那家伙都會盜取其他的選擇作為自身養料。
直到,他覺得你沒有資格踏上真理之路時,便會拋棄你。
這是好事嗎?對于目光短淺的人而言,這是一件好事,因為時光小偷只要盜取你的選擇,就會補足你大量的利益。
可是,對于桑德斯這種志在真理的巫師而言,那家伙就是個不折不扣的混蛋!
他的混蛋之處,不在于偷取你的選擇,而是他在用自己的標準,評判別人的選擇。
一旦你真的陷入時光小偷設下的布局,那將是一場災難!
在很早之前,野蠻洞窟三大祖靈中最為神秘的書老,就曾對時光小偷有過一段記述。
他說,時光小偷偷取的選擇,真的是正確的嗎?這很難界定,因為做出選擇的同時,就是變量坍縮的一個過程,但同時,它又會產生新的無限變量,所以界定正確與否,用時光小偷的標準,僅僅是他自己選擇的路,但是每一個巫師的路都是不同的。
而你如果陷入了時光小偷的圈套,享受著時光小偷用自己標準評判的獎勵,然后開始懷疑自己的路,那才是最致命的。
而且,這些話他還不能告訴安格爾。因為一旦說給安格爾,他心中便會生出萌芽,從一開始便對未來的選擇出現遲疑與傾向,這也不見得是出于本心的選擇。等到這株萌芽深扎于心的時候,再來調整已經晚了 一切,只有安格爾自己去明悟。
桑德斯看著一臉懵懂的安格爾,強壓著心中的憤懣,他仿佛能聽到那隱藏在時光之輪的背后,那個混蛋發出的竊笑聲!
桑德斯表情鄭重的對安格爾道:“對于卡西尼,我只有一句話告訴你,他并不是全知全能的,且他被稱為小偷,是有道理的。你,一定要記住這句話。”
或許世間真的有全知全能的存在,但他絕對不會是時光小偷!
所以,南域常言“被時光小偷眷顧”,在桑德斯眼中,這其實根本就是一句笑話。當然,對于絕大多數連真知都沾不上邊的巫師而言,這句“褒揚”卻也真情實意。
看著桑德斯從冷漠到壓抑的怒意,再到如今平息,安格爾心中也感覺到了古怪。不過,他知道桑德斯說的這番話,肯定有他的意義存在,他點點頭,將這句話反復念叨,記在了心中。
“你是怎么遇見他的?”桑德斯問道。
安格爾也沒有隱瞞,將之前他煉制血夜庇護時的狀況說了出來。當得知安格爾居然煉制出屏蔽預言術的煉金作品時,桑德斯也不禁感到驚訝。
不過,隨著安格爾說起煉金異象里的選擇時,桑德斯沉默了。
“寧可困在鐘樓怪人的體內數年、數十年,也不愿意與鐘樓怪人融合為一體,墮為瘋魔嗎?”桑德斯在心里暗忖,這倒是和當初他初見時光小偷時的情況很相似。
其實,這就有點像是學徒中盛傳的“白巫師”與“黑巫師”的選擇。
當初,桑德斯選擇了“黑巫師”。
“果然,卡西尼打出的牌,千年未曾變化,從一開始就在導向巫師的陣營傾向與自主性。”桑德斯冷笑一聲。
當安格爾講完后,桑德斯點點頭,他并不想多談時光小偷的事,而是說起了血夜庇護:“這件屏蔽預言的披風很不錯,尤其是夢之曠野容易曝露在外,所以,盡量不要取下他。”
桑德斯說完后,突然想起安格爾煉制血夜庇護的時間。
其實就是在大半年之前。
桑德斯回憶起大半年前,他曾經也夢到過時光小偷,當時還和坎特聊了一會,坎特曾問,“為何你會突然夢到時光小偷?”
桑德斯記得自己的回答:“或許又有哪個倒霉蛋被他盯上了吧…”
沒想到最終擺在眼前的那個“倒霉蛋”,居然是安格爾?!
桑德斯嘆了一口氣,他都不知道該說是命運還是孽緣了。
不過也罷,在未至傳奇三階之前,安格爾也不需要考慮時光小偷的事。
也正如南域絕大多數巫師所期待的,至少目前而言,卡西尼對于安格爾而言,還不算是壞事。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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