鯊徒頭一次感覺自己就像是環飼在群狼之中的小奶狗,而且最重要的是,別人還把他當成狼。
鯊徒能看的出來,比爾斯團長和羅薩姆都誤會他是安格爾的人,估計是保鏢或者手下一類,看他的眼神都帶著關懷。
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的苦處難以述說。
他還不敢在這里把話挑明,只能正著臉色,強行把自己假想成仆從。只希望原本的“大魚”,現在的“主人”,不要拆穿他的身份。
在鯊徒忐忑不安的時候,比爾斯卻是與安格爾相談甚歡。
比爾斯刻意拉下身份,言語中多有奉承,安格爾雖然心中對他們異常的熱絡抱持著懷疑,但畢竟伸手不打笑臉人,尤其對方的態度還算謙卑,安格爾也不介意多認識一個人。
在稍微寒暄了一會兒后,比爾斯終于道:“西萊女士的貨物,我已經裝在一次性空間軟囊里了,要先驗驗貨嗎?”
比爾斯一邊說著,一邊拿出了三個小軟囊遞了過來。
安格爾瞥了一眼空間軟囊的制式,這種上紅下白的制式是出自機械城的標準款,大小約莫一間小木屋的容積。
而比爾斯居然用了三個空間軟囊,安格爾心中暗自嘀咕,也不知道尤麗卡到底買了什么?
“要驗貨!”說話的是布蕾。
安格爾看了布蕾一眼,問道:“你知道有什么貨?”
布蕾昂起頭:“當然,主人吩咐過我,讓我要親自驗貨。”
既然布蕾都如此說了,安格爾也順勢點點頭,說起來他也的確很好奇尤麗卡到底買了些什么東西。
“驗貨的話,請這邊來。”比爾斯指著不遠處一個石頭屋,算是廢墟中極為少見的完整建筑,在石頭屋的邊上還栓了幾只長相古怪的馱負獸,上面掛滿了貨物。
三個軟囊的東西的確很多,而且如果里面有珍貴物品,周圍眼目混雜,也有可能被人盯上。比爾斯選擇在石頭屋里驗貨,倒是為安格爾考慮到了一些過后事宜。
在比爾斯上前的時候,安格爾也跟著走了過去。
當他路過比爾斯先前所靠的淡金色牢籠時,風輕輕吹起牢籠邊的黑布,在牢籠的縫隙,他看到了一只白嫩如凝脂的人手。
手指節還在微微彎曲,意味著籠子中的“人”,還是活的。
安格爾眼里沒有絲毫驚訝,初見時,看到那一個個蓋著黑布的鐵籠,他基本就有了一個答案。這種裝搭,和此前他在暮色大拍時看到的奴隸貨物,幾乎同種擺設。
所以,這個所謂的灰燼時光商旅團,極有可能是奴隸販子。
奴隸販子在這個世界其實很正常,畢竟在沒有制約且強者為尊的世界,無論是凡人界亦或者超凡者,有需求自然會有市場。不過奴隸販子終歸不是一個討人喜歡的團體,所以很多奴隸販子都喜歡自稱商會、商隊、商旅團一類的。
雖然用了一個泛用名詞,但做的事情還是灰色區域的腌臜事。
在安格爾跟上比爾斯的時候,鯊徒在遲疑著自己要不要趁機離開,不過當他看到羅薩姆的眼神時,他心中咯噔一跳。
羅薩姆雖然一言不發,但眼神中似乎在問:你主人都進去了,你怎么還在外面?
鯊徒在猶豫了好一會兒后,還是默默的跟著安格爾走了過去,不過他卻沒有進屋,而是在石屋門口候著,做低眉順眼的仆從樣。
等到鯊徒過去后,商旅團的一個成員走到羅薩姆面前,低聲道:“剛才聽買家們說,那個男的外號叫鯊徒,是淵區的一個問題人物,喜歡搶劫與殺人。之前那個買家,估計是被他盯上了,并非是一伙的。”
羅薩姆淡淡一笑:“我與團長都清楚,不過既然那位尊貴客人有玩心,我們也就陪著演場戲罷了。”
頓了頓,羅薩姆又道:“這小子的反應速度也挺快的,居然將計就計的演了個仆從,不過,他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有什么資格當這位客人的仆人?”
黑斗篷成員聽完后滿頭汗,原來之前他們都是揣著明白裝糊涂?
“副團長,這個客人到底是誰?為什么你與團長的態度都如此…”
“殷勤?”羅薩姆渾不在意的將他未盡之言說了出來:“很簡單,因為他值得。我就這么說吧,整個羅伊德斯的所有人,包括那位高坐海洋王座的巫師,加起來的價值也沒有此人大。”
聽到羅薩姆如此說,黑斗篷成員的瞳孔一縮,雖然他依舊不知道安格爾的身份,但無疑表明了其尊貴的程度。
“如果我們灰燼時光商旅團能拉到這位的好感,未來對我們的好處可是無窮盡的…”羅薩姆:“你去和團里其他成員說清楚,一定不要得罪這位貴客,否則自己烙上奴印,滾進鐵籠去當貨品!”
“明白。”
“對了,不說這些了。你幫我評判一下,剛才我和那個…鯊徒的演技,誰比較好?我的眼神是不是比較有戲?”
“呃,是的…”
另一邊,安格爾則靠在石屋的墻壁上,看著那堆得滿滿的材料,一陣眼花繚亂。
尤麗卡要他拿的東西,基本都是材料。而且多是魔植,包括長在哥伊府的菱角珠、迷樂沼澤的鱷香果、西嶺高地的蟲花…甚至還有他方位面的材料。
這些材料很多都是煉制治療藥劑的原材料,其中一大部分是對精神力傷勢的恢復。
想起之前尤麗卡連威壓都放不出來,安格爾基本能確認,這些材料都是她給自己準備的。
“如果尤麗卡的精神力傷勢好起來的話…”安格爾的眼神微微一沉,他現在面對尤麗卡至少還有一個優勢——他逃得掉。
一旦尤麗卡精神力恢復,威壓重現。他想在巫師的威壓中逃跑,基本不可能。
而他與尤麗卡的關系,也不見得能一直保持和平。
考慮到這一點,尤麗卡的傷勢絕對不能好,或者說,好的不能這么快。
安格爾瞇著眼,心里思忖著,有沒有什么辦法,能神不知鬼不覺的給這些魔植加料,最好讓它們的效果喪失呢?
在安格爾思索的時候,布蕾卻是越看這些東西越氣憤,只見它忍著怒氣檢查完最后一個空間軟囊后,對著比爾斯怒斥道:
“比爾斯團長,為什么藥劑只有這么一點?!”布蕾指著石屋邊緣,那里有二十多瓶各色藥劑,大吼道:“而且全都是低級藥劑,沒有一瓶中級藥劑!”
面對布蕾的質疑,比爾斯先是看了眼安格爾。
發現安格爾對于布蕾的激憤無動于衷,甚至還在陷入自我思考,他想了想,用試探的語氣道:“當初我們和西萊女士的約定,你不是在場么?之前就已經說過,如今繁大陸各地都出現問題,很多巫師組織都進入了備戰狀態,藥劑比起以往稀缺了很多。我們的身份畢竟與大拍賣行不一樣,能搞到這些藥劑,已經不錯了。”
“而且,西萊女士答應過的,如果沒有成品藥劑,找到相應的材料也可以。”在看到安格爾依舊無動于衷,甚至還挺樂見這種情況時,比爾斯心中壓力一松。
布蕾氣的跳腳:“我們明明要的是藥劑,不是材料!主人的意思是說,如果藥劑不夠了,可以用材料替代。但并不是說,材料不夠了,用藥劑來湊數!”
其實,這就是“蛤蜊濃湯”和“湯泡蛤蜊”的區別。或者說“青椒炒肉”和“青椒找肉”的區別。
比爾斯當然明白,不過他也的確盡了力,如今繁大陸進入了多事之秋,藥劑的確難買,這是事實。
“反正西萊女士答應了可以用材料代替藥劑,我們也做到了,而且差價我們也已經補了。”比爾斯指著另一邊的魔晶小山,藥劑和材料的差價他們一分沒有克扣:“買不到就是買不到,除非讓西萊女士自己去找巫師組織內部去買。”
布蕾被噎住了,以尤麗卡目前的狀況,連露面都不好。而且紅發現在也沒有回來,就算回來了,也不一定能在風暴峽谷那里買到足夠的藥劑,最重要的是,尤麗卡并不想欠修伊斯太多。
但目前的狀況的確很難收拾,全是材料,藥劑就那么一點,根本違背了尤麗卡的初衷。它還沒理由拒收,它能看出比爾斯的確已經盡力而為,而且當初尤麗卡也的確說過可以用材料代替藥劑的話…
布蕾很想叫嚷著拒收,但它又不敢越俎代庖替尤麗卡做決定。
在這矛盾的時候,安格爾突然道:“你主人既然選擇可以要材料,肯定會有煉制的方法,你何必擔心呢?”
布蕾本來不想回答,但考慮到一路上安格爾似乎不是他想象中那么差,而且還把人魚貝給了他,遲疑了一下,還是說道:
“我主人不會煉金,煉金的另有其人,但現在他不在家。”
另有其人?安格爾挑了挑眉:“你指的是我兄長的導師?”
“沒錯,不過那位大人對煉金也不怎么再行,初級藥劑失敗率都很高,更遑論其他…”布蕾一陣唉聲嘆氣。
安格爾聽到這個說辭,心中卻是一喜。他正愁著怎么讓尤麗卡的傷勢不要那么快恢復,結果現實告訴他,他其實什么都不用做,順其自然就行了。
他卻是不知道,若是當初暮色大拍時,他沒有想過放出魘界女王毀滅世界,就不會有狐貍持琴者和青蛙詠嘆者的現世,更加不會引起后來永夜國與童話世界的一長串事,導致后來藥劑難求。
當然,魔神陰影高懸頭頂,也是藥劑難求的原因之一。但不可否認的是,安格爾在這之中,其實也做了一波強烈貢獻,只是他現在并沒有想那么多罷了。
“那你打算要,還是不要呢?”安格爾看著布蕾,將決定權交給布蕾。
因為無論“要”或者“不要”,安格爾都無所謂。當然,最好是選擇不要,連恢復的機會都沒有,是他最樂見的。
布蕾現在也在考慮,如果選擇不要的話,比爾斯會不會退款?
看了眼滿當當的材料,還有比爾斯那恐怖如深淵的實力,布蕾還是不敢直言拒絕。
最終布蕾還是點點頭:“要吧。”
至于尤麗卡在知道后會有什么后果,它現在也無法預料。不過,只要把這里的事說清楚,主人應該會體諒它的吧?布蕾在心中弱弱的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