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洛德曾經的居所,就在蒂森巷的深處。
安格爾往巷內望了一下,明明是大白天,這條不算窄的巷子去十分蕭條,沒見到有人。
安格爾從口袋里取出一個金幣,丟給帶路的小少年。
小少年是他們進入泊來鎮后,見他們是外來人員,主動前來討活路的家伙。從穿著來看,應該是個貧苦人家。
安格爾原本是打算讓弗洛德出來帶路,后來想了想,不如自己先去看看情況再說。于是就雇了眼前的少年,為他引路。
給了雇資,安格爾便準備打發少年離開。
不過,少年在接到那分量十足的金幣后,眼底露出喜色。如此大方的外來客,少年還是頭一次遇到。他本來打算收了錢就走,但對方給了這么大的金額,他猶豫了片刻,叫住了安格爾:“先生,蒂森巷的居民最近已經完全搬空,你們若是要找人的話,最好去民政那里去查一下。”
“搬空?”安格爾本來已經往里走的腳步,突然頓住了。
安格爾好奇的看著對方:“為什么會搬空?”
“這個…”少年遲疑了一下,看了一眼手中那足以讓他一年衣食無憂的財富,說道:“鎮長對知情人已經下了封口令。不過,看在大人如此慷慨的份上,我可以悄悄和大人說。”
少年說罷,左右探看了一下,確定四下無人,這才低聲道:“其實我知道的也不多,這些都是我從一些酒客那里打聽到的。對了,我叫松,晚上在白浪酒館當酒侍。”
松介紹了自己后,便開始述說起關于蒂森巷為何被搬空的故事。
蒂森巷的盡頭有一座廢棄的孤兒院,平時無人進入,被鎮長劃在了大后期的建設規劃中,只是因為款項問題,加之地處偏隅,便一直拖著沒有動工。一拖,就是十多年。原本孤兒院并無什么異樣,可前兩年它突然被納入了建設項目內,便有建筑隊開始對孤兒院進行探勘。
這一探勘,變故就出來了。
“你說孤兒院在鬧鬼?”安格爾挑眉問道。
松點點頭:“絕對沒錯,雖然我自己沒有親身經歷,但那些酒客言之鑿鑿。聽說建筑隊的人,看到惡靈的影子,全是一些恐怖的鬼娃…而且死了好多人。后來,附近的居民,晚上也時不時能聽到孤兒院里傳來的小孩的聲音,于是為了保命,蒂森巷的人就陸陸續續的搬了出去。如今,這條巷子幾乎是廢棄的,連流浪漢都不愿意去住。”
安格爾“噢”了一聲,摸了摸下巴:弗洛德之前說過,他以前就是住在一個孤兒院里面。
如無意外,估計就是松說的那個孤兒院了。
“沒了嗎?”安格爾見松沒有離開,禮貌的詢問了一下。
松怔愣的搖搖頭:“沒了。”
“沒了的話,那我就告辭了。謝謝你的講述,故事很有趣。”安格爾瞇著眼,露出淡淡微笑。順道揉了揉松的頭毛,轉身離開。
松還沒來得及把自己的頭毛壓平,見安格爾還要往里走,他連忙道:“先生,你還要去蒂森巷嗎?難道…你不怕嗎?”
“我害怕的東西很多,但恰恰不怕惡靈。”安格爾沒有停頓,繼續往蒂森巷深處走去,只是他的聲音卻穩穩的傳入了松的耳里。
松愣了一下,沒有懂安格爾的意思。不過看著安格爾與杜魯的身影,越走越遠,松摘下自己有些破舊的帽子,向安格爾遠遠的行了個挽帽禮。然后,轉身往鎮中心走去。
走到一半時,他突然想起關于蒂森巷還有一件事。
半年前,中央帝國的皇家騎士團曾經來過泊來鎮,據說就是去處理蒂森巷的鬧鬼孤兒院。不過,后來好像直接就撤走了?他也記不清了。
松低聲自忖:“這件事應該不太重要,說不說都沒關系…而且,那位大人應該也不至于會作死的跑去孤兒院吧?”
而此時的安格爾,正站在一扇銹跡斑斑的弧形鐵柵大門前。
在鐵柵大門旁邊的墻壁上,有一張搖搖欲墜的鐵牌,落滿灰塵的鐵牌被安格爾伸出手撫掉一部分灰塵。
塵埃落下,一排黑底灰字出現在鐵牌中央。
第一個字已經徹底銹掉,后面則是“夢孤兒院”。
這家孤兒院應該就是弗洛德曾經待過的地方。不過,根據弗洛德所說,他并非是孤兒,之所以曾經生活在這里,不過是因為他父親是這家孤兒院的院長罷了。
“帕特大人,您到這里來干嘛?”杜魯好奇的透過柵欄門縫,往孤兒院里面打量。
荒煙蔓草,到處是灰塵積壓。
沒有人修剪過的樹木,長得極為茂盛,遮擋了一切的陽光,讓整個孤兒院哪怕在白晝,看上去都有些陰暗。
那些兒童游玩的木馬與滑梯,也被臟污蓋過。遠處的樓,黑漆漆的,墻壁上有斑駁的綠藻。
“我來找件東西。”安格爾倒也沒有隱瞞,夢海螺雖然是神秘之物,但實際價值并不高。三十多年前在天空拍賣會,才賣出了一萬魔晶。大大方方的說出來,安格爾也不覺得會有人從他手中來搶奪。
畢竟,從目前來看,他本人的價值,是遠大于夢海螺的。
杜魯“噢”了一聲,并沒有繼續深問,而是乖乖的跟在安格爾的身后。他此時也注意到了墻壁上的那個鐵牌:“咦,這應該是孤兒院的名字吧,不過缺少了一個字,什么夢孤兒院?美夢孤兒院,或者說幻夢孤兒院?”
安格爾伸出手,推開并沒有上鎖的鐵柵大門,在往里走的時候,順道回應了杜魯的疑惑。
“孤兒院的名字,就叫做——夢。”安格爾回憶著此前弗洛德說的話:“不過,在孤兒院還沒有廢棄前,院長對外稱是美夢孤兒院,但孤兒院里的人卻稱之為…噩夢孤兒院。”
“噩夢孤兒院。聽上去,就感覺怨氣橫生。”杜魯皺起眉,對于這個稱呼,有一種莫名的厭惡感。
“是有很大的怨氣,而且還死了不少的人。不過,世間就是如此,有陽光就有黑暗。美好的畫卷下面,肯定有惡意的陰影存在。”安格爾輕嘆一聲,比起杜魯,他對噩夢孤兒院的了解更多,也更覺得人性難測。
兩人一前一后的踏進這長滿荒草的地界。
杜魯剛站在樹蔭下,便覺得一股陰冷氣息繚繞在身邊,不自覺的打了個寒顫。
“大人,這里看上去廢棄了很久,里面真的會有剛才那小子說的惡靈嗎?”
安格爾閉上眼感知了片刻:“雖然有點殘余的陰冷氣息,但我并沒有感覺到有惡意。就算是有靈魂,大概也還沒有墮落。”
“那就好,那就好。”杜魯得知這個消息,稍微放松了些。
安格爾卻是補了一句:“就算沒有墮落成亡靈,但靈魂體本身也可以作惡。說不定,松所說的那些建筑工,便是這里的靈魂殺死的。”
杜魯一聽,又有些害怕了。渾身一震,一道薄薄的水霧就覆蓋在他身周。
“你這水霧,只是單純是水霧,毫無威脅。既不能當做武器,也不能用來防御,你放出來是準備嚇唬惡靈?”安格爾瞥了一眼,戲謔道。
杜魯點頭如搗蒜:“就是嚇唬一下,告訴那些在暗中窺伺我的人…我也不是好惹的。”
安格爾一陣失笑,對于杜魯的行為沒有評判好壞。不過杜魯能在短時間內,就能從一小片水霧,達到覆蓋整個上半身的水霧,可見其對水系的掌控力很強。
而這,還是在杜魯沒有成為學徒之前就做到的,其水系天賦可見一斑。
很快,他們便來到了孤兒院的小樓前。三層樓的建筑,延續了泊來鎮的一貫風格,只是沒有外面那些建筑的亮堂優雅,多了幾分陰森黯淡。
杜魯還在猶豫要不要踏進去時,安格爾已經抬步進入了其中。
杜魯只能跟了上來。
樓道很黑,杜魯拿出了螢石照明,不過螢石幽綠色的光芒,讓布滿灰塵與蛛網的樓道更添幾分詭異。
“大人,現在要去哪兒?”杜魯有些哆嗦的詢問道。
“地下室。”
安格爾按照此前弗洛德指引的位置,來到了樓梯背后的雜物間。一推開門,就有灰塵往外飛。
“不是說去地下室嗎?怎么來雜物間了。”杜魯將螢石舉高,照著這充滿各種雜亂物品的小隔間,問道。
安格爾沒有回答,而是皺著眉頭久久不語。
“大人,怎么了?”
“有人最近似乎來過。”安格爾沉默了片刻,“剛才灰塵往外撲飛的太少,而且你看你背后…”
杜魯順著安格爾的指示,回頭一看。
立刻和一個森冷的眼睛對上了。杜魯嚇的心臟猛地咯噔了一下,后退了好幾步,最后還是沒忍住,摔在了地上。
安格爾一臉無語:“一個洋娃娃都能把你嚇著,你這慫樣別想著在巫師界混了。”
杜魯這時才注意到,原來那和他對視的是一個擺在一堆垃圾上的紅裙洋娃娃。不過,在幽綠色的瑩光下,洋娃娃那本來咧開笑容的臉,看上去有點邪惡與猙獰。
杜魯吞噎了一下口水:“呃,剛才沒注意,下回絕對不會了。”
安格爾懶得理會杜魯的保證,指著洋娃娃道:“洋娃娃的外套上積灰明顯有差異,有人動過這個洋娃娃。”
安格爾一邊說,一邊將洋娃娃拿了起來。
露出了洋娃娃背后墻壁上的一座積灰的壁燈,他隨手一轉壁燈的握把,只聽咔咔一聲響,杜魯身側的地板上,露出了一個黑幽幽的洞口。
“下面就是地下室…”安格爾沉吟道。
按照弗洛德所說的,他把夢海螺放在地下室里。可最近居然有人去過地下室,會不會有其他人知道夢海螺之事?
安格爾帶著疑惑走,踏上了一眼看不見底的黑暗樓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