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仔細想想,這也不太現實。能修行至今的學徒,哪怕實力不怎樣,但智慧絕對是遠超常人的。面對智商不高的魚群,就算殺不死,想要存活下來也不算難事。
除非,自己飛到空中作死。
“咦?”安格爾腦海突然閃過一道靈光,——飛到空中?作死?
在地面隱藏固然可以安全,但凈化花園可不是為了讓人安全才招來這么多學徒的。它是要死人的,而且是大量的死人,飛到空中去送死顯然是最簡單的。
但只要稍微有點腦子,就不會想到去空中。譬如安格爾一開始就這樣想。
但是,假如凈化花園逼迫所有人一定要去空中呢?
譬如說…出口其實在天空?!
想到這,安格爾眉頭緊蹙著,心下暗道:該不會,路真的不在腳下,而是在天上吧?
安格爾抬起頭看著一望無際的藍天,除了偶爾飄來的流云外,以及悠閑飛翔的各色魚類,其他什么也看不到,也看不出任何有出口的痕跡。
但安格爾的心中隱隱有個直覺在告訴他…或許他的猜測沒有錯,出口真的就在半空中。
不過飛在空中的魚實在太多,各個看上去不是好相與的,甚至有一些大如鯨魚的種類,看上去太過駭人。安格爾還是決定暫時按捺住沖動,他打算先去遠方山影處看看情況,如果依舊是沒有任何發現,那么他打算遵循心中的直覺,往上飛試試。
安格爾繼續往前走,他雖然說是潛行,但其實并不影響速度。花了約莫兩個小時,就跑了近百里路,來到了草原的邊沿。
不過,這里卻并非如安格爾先前所想的密林山脈,而是一片荒原,沒有植被,沒有水源,除了干涸的大地以及不知名的飛魚外,什么都沒有。
進入荒原后,又過了半個小時。他來到了荒原深處,越往里走,越發感覺熾熱,氧氣明顯變得稀薄,地上隱隱出現黑色的焦土。再往里深入,已經無法看到普通的黃土,地上全是燒的泛紅的焦土,甚至隱隱可以看到焦土底下有橘色巖漿在緩慢流動。
這是一片熔巖的樂園,亦是人類的禁區。
遠處,一座座的火山,蒸騰出白色的煙霧,形成一片朦朧的世界。身上燃著火的飛魚,在煙霧中鉆來鉆去。地底的巖漿中,也時不時躍出幾條不知品種的紅色飛魚。
安格爾沒想到的是,連這種極端的環境下,都有飛魚存在。而以他如今的體魄,絕對無法承受巖漿的侵蝕。甚至光是踏在焦土上,都會承受皮焦肉灼的痛苦。
他止住了腳步,不敢再往前挪。而是沿著焦土巖漿的邊緣走,想試著繞過這片焦土,看看另一邊是什么狀況。
結果這一走,就是大半天的時間。晝夜變換,落日沉下,星月升起。
安格爾估計已經走了數百里的路,但周圍依舊是火山與焦土,伴隨著各色異種飛魚,就像一個熔巖海洋。就在他打算放棄探索,轉而另尋方向時,他突然聽到了一陣廝打聲。
他頓住腳步,心念一轉間,決定前往聲源處一探究竟。
雖然在話本戲劇里總說,好奇心害死貓。但安格爾自認有著無邊靜寂的強大隱匿能力,卻是有資本也有底氣去好奇。
聲源沒有在焦土范圍內,而是在靠近火山邊緣的一座荒涼山丘后面。不過從火山口飄來的煙霧太盛,安格爾就算站到了山丘頂端,也只能隱隱看到煙霧內有黑影攢動。
伴隨著強烈的能量反應,顯然有人正在煙霧中動手。
至于具體狀況,卻是很難分辨得清。
兩三分鐘后,一道紅色的影子,如梭帶一般,從煙霧中飛速的鉆了出來,然后一頭扎進遠處的火山口,徒剩一掬青煙。
雖然它的速度很快,但安格爾還是注意到了,那是一條像是蛇一樣的飛魚,不過通體紅色,皮膚上布滿了巖漿的碎塊。
當這只飛魚進入火山口后,煙霧中再無動靜。
安格爾想了想,走進了煙霧中。鼻尖是濃郁的硫磺味,伴隨著一點點血腥。沒走幾步,就看到一具全身幾乎燒成焦炭的尸體躺在不遠處的坑洞內。這是個身材魁梧的男子,面容卻是很陌生。他的手邊,還有一把破碎成幾截的魔杖,繚繞著些許殘存魔力。
安格爾嘆了口氣,沒有去翻他的尸體,而是繼續往內走。先前在外面觀察時,雖然看得不甚清晰,但內里激烈的戰斗狀況足以表明,絕非是一人作戰。
果然,當他走進煙霧深處,他看到了一個瀕臨死亡的人。
與外面那個男子不一樣,這個人安格爾卻是有一點模糊印象。這是一個絡腮胡的大漢,也是最早來到山谷中的學徒之一,而且還是一直在河岸右側的精英學徒。
他的雙手已經被燒毀,下半身也近乎失去,躺在地上茍延殘喘。
他的眼神中帶著絕望,體內魔力盡失,買的藥劑早已用完。想要止住噴涌而出的鮮血,幾乎不可能。
突然,他的眼睛一亮:“你來了?太好了,快救救我…”
安格爾眉頭一皺,難道被發現了?可仔細看他的眼神方向,卻發現他看的并不是安格爾的位置,而是對著天空在呼喊。
“救救我…羅。”
安格爾抬頭一看,一個白衣袍服的男子凌空而立,本該是英俊瀟灑的登場,但那白衣上的煙熏火燎,加上點點血跡,卻讓他顯得很是狼狽。
不過,比起地上四肢盡失的大漢,他卻是好太多。至少目測來看,沒有太重的傷勢。
說起來,這個男子也是精英學徒,而且安格爾來到山谷后,恰巧聽旁人說起過他的名號。
——“冰雪舞空”單葉羅!
“四肢全部沒了,哪怕活下去,也是一個廢物。”單葉羅看了眼躺在血泊中的同伴,冷聲道。
“我可以移植器官,我存的魔晶足夠我移植了,救救我!”大漢眼底帶著哀求,不過單葉羅卻是完全沒有理會,而是轉過身:
“想要在凈化花園活到最后,不是那么容易,我可不想帶個拖油瓶。”單葉羅說罷,身形虛晃,往煙霧外凌空飛度。
眼見著單葉羅要消失在視線里,大漢急了,高聲怒吼:“單葉羅,若不是我替你擋了那只飛魚一擊,躺在這里的就是你!”
“我從沒央求你救我,剛才你替我擋了一擊,我的確很感動。也的確算是你對我有恩,不過…我現在還了。”單葉羅的聲音從煙霧外傳來。
“我不殺你,就是還了你的恩。”
單葉羅的影子徹底消失,徒留大漢的憤怒嘶吼,眼底淌出一道血淚。
“恩將仇報,強詞奪理,好、好,好!如果我還活著,我一定要先殺了你!”大漢躺在地上,嘴里反復的叨叨,“如果我還活著…”
可他現在四肢全無,想要活下來,幾乎沒有可能。就算他僥幸不死,失去四肢的他,能在凈化花園活下去嗎?
生命流逝是一種什么感覺?或許是身體被掏空的感覺。
如果親自見證著自己生命流逝,這是什么感覺?大漢現在知道了,只有一個字——“冷”。哪怕他全身被灼傷,哪怕周圍全是火山焦土,哪怕地面也如火燒,但他依舊只感覺到冷。從骨髓到大腦,從思維空間到靈魂深處的發寒。
“我,就要死了嗎?”
他不想閉上眼,在這最后一刻,依舊滿懷留念的看著這個世界。
就在這時,一道暖流從他的傷口處傳來。
他猛地睜開眼。
這種感覺,這是,愈合術!對,沒有錯,的確是愈合術!
他感覺到了,大出血的傷口愈合了…原本墜入寒冷地獄的他,重新被拉了出來,體感再次出現了生理的灼燙,這是焦土觸碰皮膚的感覺。
“我沒死?”他張望著四周,沒有看到有人,“羅?你回來了?”
沒有人回答。
“也對,你怎么可能會回來。”他喃喃道:“是伊修嗎?還是說…是弗洛德?”
“你是誰?”他再次詢問。
這一回,倒是有了聲音:“路人。”
清冽的聲音,不是他認識的任何人。
“謝謝…”既然對方不愿意表明身份,他也低垂下眼,不再詢問。但他卻是將那道聲音牢牢的記住了。
“舉手之勞。能不能活下去,就看你運氣好不好了。”說罷,這道聲音隱沒了下去,似乎要遠離這里。
“單葉羅!剛才那人叫做單葉羅,他與伊修、弗洛德圍攻了一個天空機械城的學徒,如果你想要找到離開的路,可以跟上他。”大漢不管對方聽沒有聽到,卻是將自己知道的訊息道了出來。
救他的人,自然只有安格爾。
正如他所說,救他不過是舉手之勞,一個愈合術罷了。至于救他的原因,大抵上還是因為大漢與單葉羅的對話,讓他對大漢的觀感稍微提升。
反正不過是一個愈合術,安格爾也就任性的用了。雖然他知道,這個大漢估計最后還是會死,失去四肢想要在凈化花園活下去,顯然不可能。
不過,讓安格爾沒有意料到的是,這個大漢說出來一個對他很有用的信息。一個愈合術,換來一個消息,看起來也不虧。
安格爾瞥了一眼地上重新燃起希望光芒的大漢,嘴角勾起一抹笑,離開了煙霧中,循著單葉羅離開的方向飛馳而去。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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