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騎在草原上急馳,一只金翅從天而降,滑行著,追向馳騁的幾人。
許老六伸手接住落下的金翅,取出密信查看,隨后快馬上前,追上管芳儀稟報:“大姐,蹲守的弟兄傳來消息,令狐秋主仆三人應該已經被朝廷的人帶走了。”
管芳儀猛回頭看向牛有道,“你讓人蹲守就是為了等這個消息?”
牛有道偏頭看來,答非所問道:“傳消息給蹲守的弟兄,兩天后秘密放出消息,就說我和令狐秋都被朝廷秘密扣押了!”
管芳儀問:“什么意思?”
牛有道沉聲道:“有些東西不需要所有人都清楚明白,那不是什么好事,想安安全全跟我回到青山郡,就照做!”
這反倒提醒了管芳儀,她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回頭對許老六道:“照他說的做!”
“是,大姐!”許老六應下,迅速勒停坐騎,跳下來處理要傳達的消息,之后再追趕!
而管芳儀則在那眼神古怪地打量著牛有道。
偶爾觀察一下四周的牛有道無意中與她目光撞上了,愕然道:“干嘛這樣看我?”
管芳儀感慨搖頭道:“我現在算是明白了。”
牛有道:“明白什么?”
管芳儀:“終于明白了你殺了燕使為何燕國朝廷沒能把你給怎么樣,你說你年紀輕輕的,哪來那么多鬼心眼?這一套接一套的,弄得我寒毛都豎了起來,我真怕我哪天被你給賣了還在幫你數錢!”
“你這是夸我呢,還是在罵我?”
“你說呢?”
“上清宗東郭浩然生前的靜修之地,名為桃花源,那里有一株千年桃樹,四季花開不敗,燦爛如霞,美的很,我在那呆了五年!”
“知道,被軟禁了五年嘛,你是想說你之所以這樣,是不想再被人軟禁是不是?借口!心眼長歪了就是長歪了!”
“我曾在桃花源賦詩一首!”
“呃?你還會賦詩?”
“桃花塢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桃花仙人種桃樹,又摘桃花換酒錢。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還來花下眠。半醒半醉日復日,花落花開年復年。但愿老死花酒間,不愿鞠躬車馬前…”
跟在兩人身后的陳伯和沈秋皆盯著他。
管芳儀亦愣怔盯著,只感覺這詩極具畫面感,情不自禁進入了那悠哉意境中。
管芳儀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在以此詩來抒發情懷,在說自己這般操心冒險非己所愿。
她沉吟著問道:“這詩應該還有下半闕,別念一半,一起念完!”
“沒了。”牛有道聳聳肩。
“你這人沒勁了啊!”管芳儀直翻白眼。
牛有道搖頭嘆道:“已經這樣了,真沒了!”
一行只剩下了馬蹄聲,管芳儀沉默中,嘀咕自語:“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還來花下眠。半醒半醉日復日,花落花開年復年…”忽對牛有道大聲道:“有機會,我一定要去那桃花源看看,你帶我去!”
牛有道笑了,沒有回她,嘴中反而吟唱起了古怪的調子,“我本是臥龍崗散淡的人,憑陰陽如反掌保定乾坤…”
傍晚,草原的另一處又是另一番風光。
一條來自遙遠地方又去至遙遠地方的官道,橫穿一條草原上少見的山脈。
草原上雖說到處都能當路,但一些直通直達的官道畢竟是刻意修繕過的,也平整,便于車馬快捷通行,從一地到另一地盡量走直線也能縮短距離。
鴻雁成行在天上,山脈中的官道上同樣有五名漢子騎著駿馬隆隆馳騁。
就在快要跑出山脈之際,一只金翅從山林上空飛掠而來,直撲五騎,為首之人伸手接了。
然打開金翅腳筒一看,卻發現里面是空的,并無任何信件。
那人正皺眉之際,左右有人厲聲道:“小心!”
那人猛抬頭,只見前方山林起伏之地,嗖嗖掠出五只體型巨大的飛禽,貼著山林飛來的。
十五條人影從五只飛禽上急射而來,五只飛禽翻身沖天而起。
五名玄兵宗弟子凌空一把扯掉身上披風,露出一身光燦燦戰甲,戰甲上的鱗片嗖嗖如梭般猛烈射來。
戰馬上的五人迅速彈射,騰空飛起。
“唏律律…”五匹急沖的戰馬發出悲鳴傾翻,地面被而來的鱗片“嗖嗖嗖嗖嗖”摧殘的煙塵四起,翻倒的五匹戰馬倒地抽搐,渾身是血,已被打成了篩子。
嗖嗖而起的鱗片又破開地面,射入地下又從地下射出,射向空中,匯集交織如五條銀龍一般,追向騰空而起的五人。
五團烈焰凌空爆開,化作五只火鳥,振翅沖向空中五人。
逃竄的五人凌空亂劍狂斬,一道道凌厲劍氣劈向四面八方阻敵!
沖來火鳥轟出一團團火球,猶如狂轟亂炸,空中火光四射!
而那數不清的鋒利鱗甲才是致命的,從各個方向射來,加之又有五只火鳥的強攻,手忙腳亂之下,五名逃竄者的身上已被劃出一道道飛濺的血花。
一人剛拼命沖出鱗甲射殺的重圍,意圖沖進山林躲藏,只聽一聲沉喝:“劍出如山,力破千鈞!”
一道雄渾劍罡,近乎有型實質般出現,如一根巨大柱子般轟來。
那人倉惶扭身,避無可避,雙手橫劍推擋,與雄渾劍罡撞在了一起。
轟!勁風四溢,那人當場被震飛了,仰天狂噴出一口鮮血,砸落在地抽搐。
空中一只逃竄的金翅,被一只猛禽追來,一爪而出,抓了個正著,金翅當空發出一聲悲鳴…
一場突然而至的激戰,來的快,去的也快,五只當空盤旋的猛禽亦紛紛振翅落地。
正清理現場時,前方路口拐角處,出現了一隊人馬,五輛四騎并驅拉著的大馬車,數十人護衛著,停在了路口,看著打斗后的現場。
三大派數名弟子上前,喝道:“什么人?”
為首馬車旁,一人撥轉坐騎,到了車窗邊,對著懸著窗簾的窗口道:“先生,是大丘門、玄兵宗和天火教的弟子。”
車內有人波瀾不驚地“嗯”了聲。
通稟之人立刻跳下坐騎,伸手挽起了車門簾。
車內端坐著一個白凈男子,起身幾步,彎身鉆了出來,靜靜站在車轅上,居高臨下,平靜審視著前面攔住的三大派弟子。
男子一身白衣儒雅,一塵不染的樣子,眼角幾道深刻的皺紋,眼神平靜深邃,須發中夾雜著些許銀絲,身材高挑,器宇軒昂,那雍容氣度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見到這人現身,三大派弟子中有幾人愣了一下,知道這人是誰,隨后趕緊召集同門過來,站成一排,一起拱手行禮道:“大丘門、玄兵宗、天火教弟子,見過玉蒼先生!”
一個個恭敬有禮,不敢有絲毫不敬的樣子。
實在是不恭敬都不行,別說他們,就算是三大派掌門見了此人也是客客氣氣的。
這位玉蒼先生,本就是丹榜上排名第五的高手,更是博學鴻儒,也是兵法大家,諸國幾乎都有他的學生為將,就連齊國上將軍呼延無恨都曾上門聆聽其指點。
晉、衛、齊三國大戰時,此人曾出面為三國調停,在諸國很有威望。
這位玉蒼先生最讓人稱道的是,義氣無雙,結義兄弟病逝后留下的孤兒寡母,一直是他帶在身邊照顧。據傳見弟妹時身邊必有人以避嫌,與弟妹答話時絕不抬頭正眼直視,讓人贊嘆。
這是個廟堂之上能與君王論天下,山野之中能與各派掌門平坐論道之人。
據說常年帶著一群弟子周游各國,三大派弟子沒想到會在這里碰上了他。
玉蒼先生抬了抬手,示意不必多禮,又指了指打斗后的狼藉之地,問:“你們這是干什么?”
一大丘門弟子道:“奉命捉拿逃犯!不知玉蒼先生此欲何往?”
玉蒼先生道:“正欲去齊京小住,不想遇見你們辦事,若是打擾的話,我們回頭繞道便是!”
那大丘門弟子忙道:“不用不用,是我們打擾了先生,事情已了,先生盡管通行,不必繞遠路!”隨后招呼同伴。
三大派弟子迅速行動,將倒斃的戰馬從路上給搬開了,地面打出的坑坑洼洼也迅速施法移平。
五輛車馬隊伍再次開動前行,三大派弟子回避在路旁拱手相送。
為首馬車兩邊的窗簾都掛了起來,車內端坐的玉蒼先生斜了眼窗外路旁,目光略掃了下地上重傷殘喘的五人,還有三派弟子手上繳獲的裝著金翅的鳥籠子,那五只體型巨大的飛禽更是引人注目。
車隊左右馬背上的護衛也只是淡淡掃了眼,似乎沒人當回事。
三大派弟子目送車隊遠去后,才陸續放下手來,忍不住議論了幾句。
“你們說這五輛馬車中有沒有那孤兒寡母?”
“應該有吧,聽說玉蒼先生走到哪都是帶在身邊照顧的。”
“那些隨行的護衛都是玉蒼先生的弟子嗎?”
“有些是,有些我也沒見過,看年紀不像。”
“操心這個干嘛,大家利索點,先把手頭上的事給辦了。”
車隊從山脈中駛出,又闖入了茫茫草原。
斜陽照映一行。
為首馬車內,玉蒼先生一只手伸出了窗外,修長的五指迎風,在夕陽下泛著朦朧金光,優美,輕輕敲打著窗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