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遠的聲音這次接話接的比較快。
他說:“虞大少別說笑了,我一個普通軍人的孩子,能走到今天這步,全賴宋家所賜。讓我改旗易幟,很抱歉,我做不到。今天能和虞大少坐在一起,喝酒聊天,白某人感到榮幸之至。”
哦?拒絕了?石磊想了想,這倒是也在情理之中,畢竟,白遠如果背叛宋家,虞家也不可能保他一輩子。
會所里,虞半之聽罷白遠的這句話,微微一笑,抽了一口雪茄,濃濃的煙霧從他的嘴角溢出,掩蓋住了他的表情。
“白市長不要著急,我似乎從未說過要讓你背叛宋家,而我虞家也不是想投靠就能投靠的。這只是一筆交易,一筆讓你能夠更進一步的交易,我想,宋家也沒有理由阻攔于你吧?更何況,我昨天才見過宋書記,這次我們兩家聯合,幾成定局。只是宋書記這個人,素來保守,話沒有說死罷了。白市長,我只是想讓你幫個小忙,如果最終宋書記點頭,你這就算是個急先鋒,宋家自然不會對你有任何怨言。即便是宋書記權衡再三放棄與我虞家的聯手,你做的這點事,也還不至于引起宋家對你有任何看法。”
白遠眼神狐疑的看著虞半之,根本不敢相信他,拿起煙缸里的雪茄,白遠也深深的抽了一口,借著抽雪茄的時間腦子卻在高速的運轉。
好歹也是個副市長,虞半之的話并未讓白遠太過于心動,反倒,虞半之話里不詳不盡的地方,卻讓白遠心生幾分反感。
你這是把我當小孩子么?我如果幫了你的忙,宋書記不管是否跟你聯手,我都已經犯下了冒進之罪。我只是宋家前邊的一個排頭兵,將軍沒發話,我自己先去做急先鋒?真要是一舉擊潰敵軍,那倒還好,就算有什么不滿心里也能擱得下。但凡這之間有什么波折,宋書記立刻就會將我劃入不可用的名單之列。
而如果宋家最終不與虞家聯手,我這就更是跟叛出宋家沒什么分別了。
白遠甚至有些失望,都說虞半之如何如何,一見之下,不過如此。
放下雪茄,白遠笑了,當他覺得虞半之盛名之下其實難副之后,反倒就沒有了之前的局促感。
終究只是個三十出頭的年輕人吶,智商可能很高,但是這種事,需要的是情商,是人情世故,這方面虞半之太弱了。
白遠說道:“虞大少,還是不說這件事了,宋書記如果開口,讓我去東,我絕不往西,可是虞大少么…虞大少您還是多跟宋書記談談吧。”言下之意,我這里你就別再做任何努力了。
虞半之似有不悅,面色沉了下來,哼了一聲,說:“白市長真是一點兒情面都不給我啊,宋家廟堂高遠,走出來的果然都是不為小利所惑之輩。但是僅靠宋家,白市長今后的路也恐怕并不那么好走吧?”
白遠微虛雙眼,心道這就圖窮匕見了?威脅我始終是在江東省內?如果你們虞家真在我晉升之途上耍什么手段,宋書記怎么可能袖手旁觀,大不了把我調回去。
唉,這個虞大少,還真是讓人失望的很。
“白某人心不高,能走到這一步已經心滿意足了,多謝虞大少青眼,但我實難從命。”
“你就真的不想聽聽這件事有多么的容易?”虞半之步步緊逼,話語之中,愈發顯出他的不悅。
白遠長舒了一口氣,拿起手邊的威士忌喝了一口,沒說話。
虞半之頓了頓,又道:“十多年前,潤州有一起命案,一家老小一夜之間死于非命,調查的結果是家中煤氣罐爆炸引發的火災,最終燒了半棟樓。當然這是對外的說法,內部這件案子其實疑點重重,在你們潤州公安系統,這個案子也并未結案。我不過是希望白市長向下示意一下,重啟這件案子的調查。至于調查的出調查不出結果,不重要。只需要年前表示潤州市府在關注這件案子就可以了。”
白遠皺皺眉,之前虞半之已經隱約透露了來意,這跟魏家有關。他現在突然提起這件十幾年前的案子,只怕這案子里的確是有些貓膩的。難不成這些人是死在魏家人的手里?
可是,如果僅僅只是重啟一樁命案的調查,虞半之完全沒有理由來找自己啊。潤州那么多官員,從市長到下邊的公安局長,都比自己更適合主張此事。的確如虞半之所言,這倒是不難,開個會,強調一下公安部門應該適當的清除舊案,這起案子既然死了那么多人,又沒有結案,那么舊事重提并不困難。
關鍵其實不在于這件事本身,而是虞半之的行為也讓人徒生疑竇,他明明可以直接找到白遠的頂頭上司來辦這件事,為什么非盯上了白遠?
白遠在思考這個問題的同時,石磊在那幢小樓之中,也同樣思考著這個問題。
從表面來看,這家人的死,既然還有許多疑點,直到現在都沒有結案。而虞家的目標是魏家,那么肯定跟魏家有關。據石磊的了解,魏爺發家的手段并不光彩,其中肯定有類似的事件。對于這種梟雄來說,人命最不值錢。
可是問題就在這兒,明明可以有更好的人選,虞半之干嘛盯上了白遠呢?
更加讓人不可思議的,是虞半之在這件事里表現出來的莫名其妙的沖動,這和石磊所認識的那個虞半之,根本就不是同一個人。
石磊突然有一種不好的感覺,不會是虞半之發現了什么吧?比如說狗狗項圈里的針孔探頭?他這根本是在做戲,是做給監控的那個人看的?
對此,石磊百思不得其解,而會所里的白遠,卻已經到了必須要給出一個答案的地步了。
“虞大少,這件事倒是的確如你所言,很簡單。不過年關也近了,就這么兩三天,我再去讓公安戰線上的干警們莫名其妙的奔忙,我本身又不是分管這一塊的,這似乎有些不合適。虞大少在潤州不止認識我一個人,不如虞大少考慮一下換個人選?”
在白遠看來,虞半之之所以非要讓他來做這件事,其實,還是想隱隱約約的利用他背后宋家烙印的這個身份。一旦白遠出手,潤州上下就會想,這代表著宋家的意思,而正在關注著這件事的人,也會認為白遠代表著宋家的態度。
這是白遠萬萬都不能做的。
而石磊,自然也想到了這一點,他比白遠更清楚虞家和魏家之間的矛盾,還局限在一個極小的范圍內。所以,虞半之的行為就更加的不合理。
不對,虞半之在故布迷陣,今天他所有的姿態,都是他用精湛的演技在演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