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藤千秋道:“即刻給各單位編組秩序,準備渡江。”
“哈依。”菊地美重重頓,又問道,“司令官閣下,是否按標淮秩序渡江?”
重藤千秋沉吟片刻之后說道:“考慮到追擊的需要,當以騎兵隊、戰車分隊先過江,然后是步兵第一聯隊以及第二聯隊,炮兵隊、工兵隊、通訊隊以及司令部最后過江,另外,我將隨騎兵隊先行過江,司令部就交給菊地桑你來坐鎮了。”
“哈依。”菊地美重重頓,對于重藤千秋的安排并無異議。
按照一般的常識,大部隊過江,理應留下一支相當規模的部隊斷后,以防備敵軍對他們進行半渡而擊,可現如今南通已成為日軍后方,從揚州到一線已經根本沒有國軍大部隊的活動蹤跡,所以無需多此一舉。
半小時后,日本海軍第四艦隊江防分隊的六艘炮艇以及十余艘武裝商船便緩緩駛入南通碼頭,其中的武裝商船是日本海軍限于艦艇數量不足的現實,征集日藉商船臨時改裝的,其實就是加裝了裝甲以及機槍,卻沒想成了最理想的運輸船只。
重藤千秋跟著直屬騎兵隊,第一批登上了武裝商船。
這個情況卻與徐銳的預料有些出入,徐銳卻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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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千米開外,徐銳正站在泥山頂上靜靜的看著鬼子渡江。
從阻擊陣地撤下來的一百多號殘兵,分成了兩部份,一部份乘船渡江迷惑鬼子,這一部分將在船到江心時掉頭向下,返回北岸,另外一部分則跟著徐銳上了泥山。
此時離天亮還有幾個小時,可鬼子卻打起了大量的火把,將整個碼頭照得亮如白晝,借著火把的光亮,徐銳、老兵可以清楚的看到,一隊隊的鬼子騎兵正排隊上船,然后一艘艘的運輸船只紛紛離岸,駛向江心。
鬼子騎兵最先過江,這在徐銳意料之中。
騎兵的機動性畢竟要強過步兵,是追擊的選。
騎兵過江之后才是步兵,步兵渡江卻不是一時半會就能結束的。
徐銳緊了緊身上的呢子大衣,靠著一塊石頭坐下來,又對老兵說道:“我得睡會,老兵你幫我盯著些,有什么情況叫我。”
話音剛落,徐銳便已經睡著了。
老兵就是這樣,說睡著,行軍的時候都能睡著,你就是在他耳邊放炮仗也驚不醒,說不睡,連續七天七夜不合眼也是有的。
老兵卻沒睡,他比徐銳更關心鬼子的渡江序列。
因為鬼子的渡江序列直接決定著之后的計劃能否順利實施。
如果鬼子留下足夠的部隊斷后,那么他們之前的所有安排都是瞎子點燈,白費蠟,可如果鬼子正如徐銳所料,只留下少量步兵斷后,那鬼子可就慘了!
老兵舉著望遠鏡,全神貫注的看著碼頭,關注著鬼子渡江。
不知道過了多久,老兵突然間神情一緊,沉聲道:“老徐,有情況。”
正在酣睡的徐銳便立刻被驚醒,一骨碌坐起身來,問道:“什么情況?”
老兵道:“小鬼子的渡江順序跟你的估計有出入,你快來看看,按道理,應該是先渡一個步兵聯隊過去,然后是炮兵、工兵以及司令部渡江,然后另一個步兵聯隊,既便是鬼子不擔心會遭受襲擊,也至少應該留下一個步兵大隊才是,可是…”
說到這里老兵忽然間頓住,徐銳一邊調整望遠鏡的焦距,一邊問道:“怎么了?”
老兵又說道:“可是現在,小鬼子的步兵卻全部過江了,連一個中隊都沒有留下。”
兩人說話間,徐銳已經調整好望遠鏡焦距,也看清了碼頭上的情形,定睛看去,徐銳果然看到南通碼頭上已經擠滿了鬼子炮兵、工兵、通訊兵、司令部的參謀,以及火炮、電臺等大量的技術裝備,背著三八大蓋的鬼子步兵卻所剩無幾。
是不是步兵,很好辨認,鬼子的步兵全都背著三八大蓋。
而現在擁擠在碼頭上的鬼子卻幾乎都空著雙手,顯然都是技術兵種。
“哈哈,老天爺幫忙啊。”徐銳立刻獰笑起來,“重藤老鬼子這是在找死!”
老兵搖了搖頭,也實在是找不出什么形容詞為形容重藤千秋,這老鬼子真是昏,或者說真是狂妄到極點,竟然先讓所有的步兵先行渡江,卻把炮兵、工兵、通訊兵以及大量的技術裝備留在了最后,這豈不是把羊群往虎口里面送?
當然話說回來,老鬼子并不知道獨立營還在江北,而且就躲在碼頭附近,老鬼子更不知道獨立營已經張開了血盤大口,專等著大快朵頤了!
“嘿嘿。”徐銳嘴角勾起冷冷的殺機,獰笑著說,“現在,就是大羅金仙,也救不了重藤這老鬼子了,還有未及過江的這幾千鬼子。”
老兵舔了舔因為緊張而有些干裂的嘴唇,說道:“老徐,差不多了,動手吧!”
徐銳卻瞇著眼睛抬頭看了看天色,此時正好是黎明前最黑暗時分,天地之間就像籠罩著一團化不開的墨汁,你伸出手都看不見五指,當下搖搖頭,淡然說道:“先不急,等小鬼子先將這批技術裝備運到江心再動手也是不遲。”
老兵便閉上嘴巴不吭聲了,因為鬼子此時正在運載技術裝備過江,停泊在碼頭上的十幾艘武裝商船都是空的,如果這時候起攻擊,重藤千秋看到情形不對,就極可能拋下這些技術裝備以及技術兵種,一個人先跑。
如果讓重藤千秋給跑掉了,戰果無疑會大打折扣。
不過老兵想岔了,徐銳卻不是擔心重藤老鬼子會逃跑,他是在計算潮汛時間,長江南通段離吳淞口并不算遠,所以也會受到潮汛的影響,徐銳擔心的是,若是動過早,南岸鬼子回援時,就可以直接上到北岸。
只有等到退潮了,大片江灘裸露出來,鬼子的炮艇以及武裝商船無法靠岸,南岸鬼子回援之時就必須徒步越過近千米的淤泥江灘,這時候,回援鬼子就會成為活靶子,南通的長江江灘也將成為絞碎重藤支隊的絞肉機。
又過去半個小時,天色漸漸的亮了。
滿載著技術裝備的十幾艘武裝商船以及炮艇也堪堪駛近江心。
下一刻,徐銳微瞇的眼睛猛然睜開,吩咐身后站著的何書崖:“書呆子,信號!”
“是!”何書崖應了一聲,便立刻站到身邊那塊大石頭上面,又將手心攥著兩面紅藍兩色三角小旗舉了起來,打出一組組符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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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海藏身在井邊的廢墟下,整個人看上去就像是一根爛木頭。
李海的偽裝是徐銳親自給他做的,如果不到近前仔細看,根本就現不了。
而事實上,小鬼子的崗哨,就設在離李海不到五米遠處,卻始終未曾現他的存在。
不過,李海并不關心鬼子的崗哨,他的目光始終關注著泥山,一整個晚上,姿勢就沒有動過,甚至連眼睛也很少眨,因為事關重大,他擔心一個不留神,會錯過泥山上的信號,李海比誰都更加清楚,這一戰對于獨立營來說意味著什么。
這一仗要是打贏了,他們獨立營就將成為一個傳說!
以區區不足三百號殘兵,就算加上六十七軍的潰兵,再加上共產黨游擊隊,總共也不過六百多人,僅靠六百多人,卻能夠重創鬼子一個齊裝滿編的支隊,也就是旅團,國軍中這么多部隊,恐怕也就他們獨立營了。
某一刻,李海的視野中終于出現了兩面紅藍兩色的小旗。
信號旗!李海的瞳孔便猛然一縮,營座下令了,動手了!
李海輕輕的放下望遠鏡,又活動了一下快要凍僵的四肢。
鬼子哨兵雖然離李海只有不到五米遠,可由于碼頭上太吵雜,鬼子哨兵根本就沒有聽到身后廢墟中,傳出來的聲響。
待四肢恢復知覺,李海一把掀開身上的帆布偽裝,霍然起身。
這時候,鬼子哨兵終于是聽到了身后傳來的異響,轉身察看。
剛轉身,鬼子哨兵便看到一個黑影在他面前迅放大,然后他看到有一抹寒光向著他的咽喉抹過來,中國兵!有中國兵!鬼子哨兵立刻警覺起來,想要大喊,然后他就感到咽喉部位猛的一涼,剛剛吼到嗓門眼的喊聲便卡在了喉嚨里。
下一刻,鬼子哨兵便感到力量猶如潮水一般流逝,雙手雙腳變得面團一樣癱軟,他再站立不住一頭栽倒下來,恍惚之間,鬼子哨兵聽到了“噗哧”“噗哧”的聲響,像是有什么液體正在噴濺,再然后,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李海一刺刀抹了鬼子的哨兵,再將哨兵的尸體拖到廢墟后面。
由于廢墟的遮擋,再加上碼頭上實在太過于吵雜,竟沒有被任何人現。
李海舔了舔嘴唇,從廢墟中撿起三塊拳頭大小的石頭,先照著兩米開外的井口扔進去一塊,隔了大約三秒鐘,再扔進去一塊,然后很快又把第三塊石頭也扔進井里,這是約定的信號,意思是外面安全,攻擊要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