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先生望著英姿勃,掌握這一郡八縣,數十萬人生死權柄的李裕,不由眸子微微一動。
他能望些風水氣運,雖然只有半調子,但還是被李家收為門客,頗為禮遇。
這次見到李裕氣象大變,卻是早已將自身氣運與李家暗暗結合,開始扶龍庭,因此可見些氣象。
這時望去,就見李裕頂上云氣蔚然成云,金紅之色大放,中間又似隱隱有著一蛇,在吞吐赤氣金光,乃是大貴之相,更是主格,不由心里就是一嘆。
為人臣子,受君命而治一地,即使氣運隆厚,最多也是一印之相。
但氣成龍蛇蟒鯉,乃至虎狼之相者,就是人主之格,有了野心的自立證明。
“有著此相,又應了天時,確是命格變化,有著大富貴了!”
徐先生心里,就是隱隱激動:“若非我早已是李家術士,又正式氣運上依附,說不得窺視根本,還要受到反噬…”
卻是又聯想到了李裕最近的一系列舉動。
王家謀反,雖然被鎮壓下去,但李震重傷,不能理事,李裕立即免了原本傾向王家的郡丞,自任為代理郡丞,實掌一郡之事,又有郡尉刑巨為助力,雷霆處置幾個縣令,手段老辣,令外人無機可乘。
郡城既穩,李裕又立即動郡內百官上書,特別是郡尉等一系列實權掌兵官員,共同保舉他為郡丞。
這時朝廷已經空有名分,毫無實力,州里也是亂成一片。
再加上得了兵權,也沒有幾個會費心力前來平定,必然是準了,大家各得面子。
如此一來,只要徐徐靜養數年,李震再順利將郡守之位交接,那就是真正化公為私,將楚鳳郡變成了事實上的藩鎮!
當然,比起王家來,李家到底差了積累,因此好歹還得借著朝廷大義的名分,但也就僅此而已了。
整個定州,都知道楚鳳郡實際上的掌權者到底是誰。
“此子之前,不過一般、氣運也是一般,為何現在竟然如此?難道是龍氣深藏,到時才?我以前道行淺薄,見不得真實?”
徐先生見著李裕現在一日日威福自用,隱隱有著龍行虎步之姿,心里的震驚更是無以言表。
自此子上位以來,打壓異己、提拔親信,乃至處置叛逆,都是有板有眼,更迅雷不及掩耳,在各家都來不及反應之前,就奠定大勢,當真得了的要旨。
而最近更要大婚,迎娶郡尉刑巨之女為正妻,更是兵政合流的第一步,大勢之下,任何人都無法阻擋。
“徐先生!”
這時候,李裕忽然開口。
“小人在!”
徐先生腿上一軟,竟然不敢與李裕對視,一下跪了下去。
“我要你查的事情,怎么樣了?”
李裕望著喧囂散去的城隍廟,眸子就有些陰沉。
他自己的變化,還有自從那日會得道人之后,事事都無往而不利的感覺,實在極為玄異,更增加了他的疑慮,因此命人暗中追查。
“公子恕罪!”徐先生的冷汗卻是一下流了出來:“我已經查遍楚鳳郡道籍,并無符合公子所言跡象的道人,說不得是外郡來客,或者干脆就是山野散修…”
“給本官查!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查得此人!”
事關龍氣之秘,李裕雖然不知道其中內情,但那塊蟠龍玉佩卻是時刻戴在脖子上,不敢取下。
他有著感覺,此玉佩在身之事,不論做何事都極為順利,更加確定那日遇到的道人,乃是異人一流,眸子就有些幽暗:
‘傳聞天下大亂之時,道門總喜歡出世點得龍脈,暗中資助,以得功德…那道人,是哪一支的?是否可以收服了,為我羽翼?’
蛟龍怎么能忍受束縛?此時李裕所想的,卻是納為羽翼,收為己用。
若是不能,也只能殺了。
否則,如此異術,若是落到敵人之手,豈不是資敵?
“此人道權柄與神道之戰,我還是不要插手了!”
吳明在外圍觀察片刻,甚至見得城隍靈地都一片片腐朽殘破,當即轉頭就走。
郡守官員有著數十萬民氣匯聚律法而成的人道之氣庇護,而城隍廟也有百年積蓄,王中雖沉睡,但神吏陰兵尚在。
自己雖然也有龍氣,卻是無根之木,無水之萍,用一分少一分的,就不用硬摻和了。
“并且…要打殺城隍,非得陰神入幽冥才可…唯有真人,才是元神成就,不懼危險,我現在縱然利用異術法寶強行闖入城隍靈地,恐怕也不夠對方陰兵圍剿的,罷了罷了…”
吳明乃是極有決斷的人,一旦確定事不可為,立即轉身就走。
此時雖然之前一度兵荒馬亂,但李裕整治得力,整個郡城看起來還是恢復了昔日的繁華。
吳明找到吳鐵虎,兩人當即上了馬車,出得城來。
“回家吧!”
“好嘞!”
聽到終于可以回去,吳鐵虎顯得有些興奮,鞭花甩得響亮。
而吳明半靠在軟墊上,眸中的光彩卻是不斷閃爍。
此次他入郡城,先送龍氣、再破城隍謀算,接著追殺余孽,一樁樁、一件件,俱是雷霆萬鈞,兇險無比。
偏偏事后還能功成身退,甚至連知曉他存在作用的人也沒有幾個,當真是僥幸。
“勉強行險,一次兩次還可,次數多了,終歸會有麻煩…”
吳明嘆息一聲,又愜意地攤開雙臂:“幸好…這事辦完,又有一段時間的清靜了…等等,我好像忘了什么?”
“好你個吳明,總算讓我逮到了!”
香風過處,一個倩影卻是飄入車廂之內,外面的吳鐵虎眼觀鼻、鼻觀心,低眉順眼,一意趕車,不僅絲毫不敢阻攔,更是恨不得直接變成瞎子聾子。
“姐姐…你還未走啊?”
吳明見著吳晴,卻是干笑兩聲。
正想說些什么,吳晴精靈般的眸子,就是如劍般逼視過來,玉手伸出,做個扭耳朵的手勢:“你到底還有何瞞著我的?從實招來!”
春回大地,乍暖還寒。
不知不覺中,陽春三月便欣然而至。
花含骨朵,柳抽綠芽,一片生機勃勃之景。
而在塢堡之外的田野上,早已有了農人忙碌的身影。
對于這些最下層的農戶佃戶來說,郡城內的風云變幻,其實對于他們卻沒有多少關系。
反而,若是這春天的播種誤了,那就是一年的收成打水漂,全家明年不說凍死餓死,也得忍饑挨餓,因此最是重要。
“閑來無事,信手讀書…”
書房之內,暖爐仍在,又開了窗戶,讓明媚的春光映透進來。
吳明卻是穿著粗麻葛衣,躺在軟椅上,臉部還蓋著一卷古書。
“又見著你偷懶!”
吳晴卻是憤憤然進來,后面還跟著一女,乃是換了襦裙的李秀云,通紅著臉,到也有幾分可愛,手上還捧著盤子。
“我做了些糕點,阿弟你嘗嘗!”
吳晴換了女裝,卻是來到吳明旁邊,順手將書冊取下,見著乃是一本野史,更是有些氣急:“不務正業!”
“哈哈…這叫偷得浮生半日閑!”
吳明隨手取了一塊糕點,只覺入口即化,又帶著花瓣清香,不由就是大贊:“朝飲木蘭之墜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姐姐手藝越長進了,這生活,便是給個神仙也不換吶!”
“凈貧嘴!”
吳晴笑罵一句,卻又道:“你若喜歡,我日后天天給你做…”
吳明聽了,卻是不由暗中嘆息一聲。
當日被抓到查問,他自然不能盡數說實話,只能將能說的都說了,不能說的,直言會危及性命,吳晴愛弟心切,自然不敢多問。
但旋即,此女便就在塢堡中住了下來,顯然是想就近觀察了,更是仿佛要彌補這幾年缺失的關愛,對他生活極為體貼照顧,倒讓吳明頗為吃不消。
“我那一百畝田,現在如何了?”
吳明撓撓頭,連忙轉移話題。
“由老孫頭親自帶人照料著,用了水車,還有你說的那個氨肥…”吳晴隨口回答,俏臉上又浮現出一絲疑慮:“這法子,能成么?”
“我也不知,反正左右不過一百畝的收成,試試也無妨…”
吳明就笑。
前世農業達,又在里看過一點似是而非的理論,可惜他記憶得不多,此時整理出幾樣,就命人開出一百畝試驗田來,權作消遣。
民以食為天,古代農業帝國對作物的重視,是現代人所難以想象的。
因此,就算是吳明,也不敢直接動手大改,反而命令開辟出試驗田來,先行嘗試。
甚至,就連這一百畝,對于只有二十頃地,兩千田的吳家而言,也是有些過了,便是嫡子,也最多給個十畝八畝,就頂天了。
但吳晴與吳明不同,他們都是道人,更是法師位階。
便是平時隨手做的小玩意,一年下來,也足可頂得上一千畝的收成!若是不惜耽擱道業,還要擴大數倍,因此不論吳晴還是吳明,隨意劃出一百畝,都不怎么重視。
倒是苦了莊頭老孫,幾乎是吃住在田畝上,就為了照看那些祖宗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