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嘩!
河水潺潺,白色的浪花一朵朵翻騰,清澈見底,隱隱可見河床上的鵝卵石與青魚。
此河名為‘竹山河’,綿長數十里,也是怒龍江的支流之一。
吳明下了牛車,打發走吳鐵虎,默然站在河邊,不知在等些什么。
“那人已經血戰突圍,一炷香之后必至!”
突然,一個聲音自河底傳出。
若從高空俯瞰,便可見得一道似龍似蛇的黑影,盤踞在竹山河之中。
嘩啦!
一層水幕涌出,上面就浮現出一個人影。
此人面如冠玉,身穿冠冕,威嚴充滿,周圍更放著一層金光,一見就知不凡。
“見過河伯…不知如何稱呼?”
吳明作揖為禮,此時見這蛟龍所化人形沒有胡須,面容卻與當初那幻境水伯有著五六分相似,立即就猜到了當初那夢中之景,說不定乃是白蛟自身記憶,而那河伯,便是當年的老龍神了。
“既登臨水伯,成就大成蛟龍之體,之前種種,不必再言,你現在稱我為‘敖怒’即可…”
這水伯就說著:“人神殊途,此次…便看你的了…”
敖怒一笑,又是伸手一指。
嗡嗡!
水波蕩漾,一靈氣蜂擁而來,化為循環。
一片金色云氣就浮現而出,中間帶著絲絲青色,郁郁蔥蔥,投向吳明。
吳明心有所感,卻是沒有放開自己氣運,反而拿出了隨侯珠。
那氣運當即如百川歸流般,被明珠吸納,頗為契合。
得此一片云氣后,吳明再看,就見珠子當中金青云氣更甚,就連蛇影都是補回了長度,甚至更粗一分,不由就是點頭,將明珠放入懷內。
“你這…龍珠,倒真是一件異寶!”
敖怒見此,眸中異色一閃,卻是道:“我之前借你龍氣脫困,現在你不僅得天道之功,這三成水龍之氣,也是我的報答,從此以后,我們恩怨兩清,因果了結!”
一言之后,水幕散開,化為滴滴水珠落下。
威嚴頓時消散,河床底部的龍影,以及金色的眸子,也是消失不見。
“果是水脈龍氣…這三百里怒龍江積累,當真令人羨慕…”
吳明卻是嘆息一聲。
一飲一啄,一借一還,都是注定。
而別看之前借出那點氣運,就有如此收獲,實在不可思議。
這實在還是因為情隨事遷而變化。
在蛟龍被困時,縱然滿江靈氣,也不可調動一絲,一點一滴都極為重要。
而現在,卻是河伯龍君,三百里怒龍江之主,掌握一江水脈,這就是此一時,彼一時了。
“我這…就等于企業沒有發家時投資,等到上市做大了自然分紅…也算投資潛龍的一種,可惜,此龍君心性難測,也就一次短線罷了…”
吳明冷笑,卻是感覺到,此龍對于自己的隨侯珠,還是有著一點覬覦,卻又有著顧忌。
怒龍江中,原本的水伯龍宮處。
這里本來就是一片靈地,雖然同被封禁百年,有著殘破,但底子還在。
等到水伯上位之后,靈氣蜂涌而來,最短時間內就恢復舊觀。
“嗷嗷!”
這時,一條獨角魚須、腹生四爪的白玉色蛟龍就降臨下來,化為一名面如冠玉,身上帶著蒙蒙金光水汽的神祗。
“拜見河伯!”
一些被感召來的蝦兵蟹將等水族,就在一名膚色漆黑,鐵塔般大漢的帶領之下恭敬行禮。
“都罷了!”
敖怒面無表情,一揮手,徑自來到明珠殿之內。
坐在主位上后,一點金色,就在眸子中浮現出來。
它能感覺到,那龍珠中有著一絲真龍之性,不是普通的蛟龍珠子可比,便是對于真龍而言,都是一件寶貝,何況是它?
奈何,身為天敕正神,很多規則,便違反不得。
更何況,龍珠之上,有著大氣運、大因果,便是邪神搶了,都說不得有些忌諱,更不用說它這個正神了說不得就有天譴降下!
實力越高,對于這片天地,就越發敬畏。
敖怒的眸子一下晦暗下來。
便是按照事情原本發展,最后王家救了它,它都得報答,五成水脈龍氣少不得,并且還有其它方面的補償。
而現在,能如此結尾,卻也不錯。
一念至此,仇恨又是在心底升起。
“嘿嘿…王中…本君要你斷子絕孫!”
河伯低低一笑。
“主公!”
這時,那一開始迎接的黑塔漢子就是進來,跪拜而下,臉上有著水族之紋,昂揚若鐵,大聲道:“但有所命,盡管吩咐而下!”
“人間之事,自有人去了結…”
見到這個忠心耿耿的手下,敖怒的臉色卻是略微柔和了一點。
這大漢,就是當日馱過吳明的巨鱉,自上代河伯之后,水族散盡,也只有此仆一直忠心服侍,不見背離,態度自然不同。
“本伯見靈地如此,又念及當年水府興盛,有水兵過萬,八方來賀之時,不免有著感慨…目前當務之急,還是重建規制,召集水族…”
身為河伯,敖怒自然有著點化之術,之前零星的蝦兵蟹將,就是這么隨手來的。
可惜,與偌大的水府龍宮相比,還是顯得有些冷清。
不過這也沒什么,三百里怒龍江,有著道行的水族應該也繁衍了不少,只要施展感召之法,再慢慢點化即可。
“鰲百!”
一念至此,敖怒當即喝著。
“屬下在!”巨鱉成精的黑鐵大漢立即叩首。
“我就任命你為水府靈兵第一任大將!”
這一聲出口,一道金光就自敖怒身上飛出,沒入鰲百身上,又化為絲絲赤色,一點點黑氣就被排斥而出。
神祗言出法隨,這水府大將也是正經職位,有著神敕,縱然位階不高,也可洗去原本妖氣。
對于這巨鱉精來說,立即就是入了編制,修成正果。
“多謝主公!”
鰲百眸子清明不少,臉上現出喜色,立即拜下。
“嗯!你且出去,巡查水域,挑選水卒!”
敖怒打發走這將,卻是幽幽一嘆,這水伯府中,能受他敕封,真正入品級的神位,其實也沒有幾個,最高的卻是龜丞之職。
可惜,鰲百到底不是龜屬,更精擅武事,難為出謀劃策,總理陰陽,卻是失了一大福分。
王昱披頭散發,身上帶著血跡,一路狂奔,狼狽不堪。
家族事敗,郡內剎那間風云轉換,甚至原本暗暗投誠的各家,也開始玩命地緝捕他拿來作為李家的投名狀,短短時日之內,就讓他好好領略了一番什么是人世間的變幻無常。
“林家、還有周家都反了…我是王家嫡子,我不能死在這里,我還有武功道法,還有祖宗陰德庇護,必然可以卷土重來的…”
王昱咬著牙,這林家也就罷了,周家卻是王家的姻親世交,卻猝然發難,實在令他來不及防備。
這一身傷勢,便是在周家的武道好手與術士追殺中,所遺留下來的。
“看來…或許真的該離開楚鳳郡了!”
傷口早已扎好,強忍著痛楚,王昱的眼中卻是有著絲絲血線浮出,近乎熱淚盈眶。
王家乃是楚鳳郡望,做下這個放棄的決定,實在令他仿佛割肉一般疼痛,實際上,對于家族而言,這已經不止是割肉了,離開了楚鳳郡的王家,家格影響要下降數層都不止!
他實在很不能理解。
為何好好的計劃,各方面推演完備,真正執行的時候,怎么會出如此大的岔子?將他一下子從天之驕子,打落泥沼。
“等過了這河,便可躲入竹山,再翻越郡界…”
王昱來到河灘邊上,喝了幾口清涼的河水,又望著遠處連綿起伏的山巒,眸中重新泛起一絲希望。
“嗯?”
就在這時,他眼角一抽,居然見到了一堆火光。
在不遠處,赫然有著一人,背對著他,點燃篝火,上面還有一只烤雞,烤得金黃流油,香氣四溢。
“咕嚕!”
王昱很沒有自制地咽了咽口水,上前兩步,眼里就閃著兇光!
“此是你命該如此,怨不得我了…”
對于他而言,此時前面這人,代表的是完整的衣物、豐盛的食物、還有補給!
天可憐見,他一路逃避追殺,已經多久水米未進了?
現在要入深山與敵人周旋,正是要儲備物資、干糧,此人卻出現在他面前,不是自取死路,又是什么?
“你是何人?”
不過,王昱好歹還沒有徹底失去理智,面前這人出現的時間、地點,都有些怪異,上前兩步之后,卻是喝問著。
心里卻是早已暗暗下了決心,哪怕不是追兵,也必要滅口,不能泄漏消息。
“在下吳明!見過王昱公子!”
那人回過身,乃是一個只有十六七歲的少年模樣,更令王昱詫異的是,對方竟然認得自己!
“吳明?等等…是你!”
王昱退后兩步,瞳孔一縮。
原本,這名字在他耳中,只是一個紈绔子的代名詞,但等到此人覆滅了展鴻昭一伙之后,聽在他耳朵當中,所代表的,就不是這么簡單的事情了。
“不錯!正是在下,特來送公子上路!”
吳明莞爾一笑,禮貌非常,好像只是請王昱去吃飯做客一般輕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