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刀在頸側,林正的眼神冷漠,商人相信,只有自己敢說謊,必定會被一刀給剁了。
他是想說謊,可明軍已經把他們的船系在一艘寶船的后面,這分明就是不準備讓他們離開了。
他擔心會被揭穿!
所以他低頭了。
“大人,模模糊糊的看到過三艘船,但是沒看清,我們在躲著他們。”
這時候他很坦然:“這邊有海盜,那些土人劃著小船會來堵截我們,然后用毒箭…雖然他們很少成功,可終究是個威脅。”
是的,他們害怕見到大明船隊之外的船只,因為那多半是海盜。
“這片海域是大明的,我們看到那三艘船的模樣不對,也沒敢靠過去,就趕緊躲了。”
“多長時間了?”
林正抱著最后的希望問道。
商人說了,通譯轉換了一下單位說道:“到現在差不多兩個多時辰了。”
“大人!”
副將說道:“算上來回,那就是四個時辰了,咱們再追的話,船隊那邊沒消息啊!”
林正在沉思著,少頃他說道:“派船回去報信,咱們繼續追!”
在海上過年不是一個好主意,至少沒有什么軍艦燒烤,更沒有什么大餐。
所以宣德三年就這么無聲無息的過去了。
當方醒念叨著春天時,土豆也在期待著春天。
北平的春天會來的很晚。
方家莊積雪依舊,張淑慧一大早就進宮去見皇后,方家就以土豆為尊。
他沒有去上課,而是在家里自習。
整個書院就只有他有這個特權,無人置喙。
方家莊很安靜,現在莊上無事,莊戶們都在家里閑著,也就是管管牲口和沒去讀書的孩子。
閑時吃稀,忙時吃干,這個是傳統,可現在的方家莊卻沒那么寒磣。
幾個老漢拿著油餅在白雪覆蓋的田間游走,歡喜的感受著明歲豐收的好兆頭。
“家里的兒媳婦越發的不會當家了,大早上就弄油餅,哎!”
一個老漢嘆息著,可眉間全是嘚瑟。
另一個老漢也笑瞇瞇的說道:“以前這時節哪有油餅?稀粥都得等中午才有,哎!這想起當年的日子,就覺得像是睡了一覺。”
先前的老漢咽下嘴里的油餅,說道:“誰說不是呢!想想,如果不是老爺,咱們哪有這等好日子過?這大明的百姓也沒好日子過啊!”
“就是,老爺找來的土豆,沒有土豆,咱現在吃飯還得數著做呢!”
三個老漢說到方醒都是唏噓不已,等看到一匹馬沖進莊子時,不禁就怒了。
“誰那么大膽?居然敢沖咱們方家莊!”
等三人看到是家丁時,就有些慌了。
方醒走后,方家就是張淑慧在主持著,土豆也幫襯著當半個家。
而規矩歷來都是在的,沒有緊急事務的話,誰都不能在莊子里打馬狂奔。
“這是出什么事了?”
“大少爺,夫人先前在皇城外被一個官員給攔住了,那人呵斥了夫人。”
土豆正在看書,聞言他丟下手中的物理書,霍然起身,問道:“那人是誰?”
方六說道:“是吏部的周典。”
土豆面色冰冷的道:“馬上召集人,跟我走!”
土豆換了一身衣服,急匆匆的到了前院。
黃鐘已經在等候了。
“吏部的周典,黃先生說說。”
黃鐘瞬間就調出了這人的信息,說道:“他才將去吏部,蹇義最近在調整吏部的人事,所以沒安排他的事,不過他六品…少不得要給個實缺…大公子,可是他觸怒了咱們家?”
土豆說道:“他先前堵住了我娘,然后還說我娘走裙帶,可笑!”
黃鐘見家丁已經牽馬來了,就急促的說道:“此事怕是和宮中最近的氣氛有關,那孫貴妃很是乖巧示弱,這時候有人說夫人和皇后勾結,那便是項莊舞劍,意在沛公,暗示皇后娘娘在找外援。”
土豆拱手受教,說道:“不管他,可我娘受辱,我為人子卻萬萬忍不得,還請黃先生看好家中,我這便去了。”
黃鐘猶豫了一下,說道:“好,只是大公子,還請注意分寸。”
土豆說道:“是,那孫貴妃此刻在蟄伏,我覺得周典可能就是想討個好,走個裙帶,所以只到他那兒就好。”
“好!”
土豆的應對再無差錯,黃鐘心中欣慰,然后等土豆走后,就叫人去告訴小白,只說無事。
稍后消息也傳給了書院里的解縉。
“那是作死!”
土豆很少有這等鮮衣怒馬的時刻,不,是從未有過。
所以他一路騎馬進城后,那些人見他面色冷峻,都不禁在猜測著。
一路到了六部的外面,守門的軍士不認識土豆,見他雖然年紀小,就以為是哪位大臣家的公子哥,不懂事來這邊轉悠,就喝道:“上衙時辰,不許打探!”
土豆下馬拱手道:“學生方翰,來尋周典周大人!”
“方翰?”
問話的軍士一怔,隨即京城的‘英雄榜’就在腦海中閃現,然后他看了那幾個家丁一眼,就確定了土豆的身份。
“小伯爺請進。”
所謂的英雄榜,大抵就是京城厲害人家的情況,而土豆作為方醒的長子,自然是里面的一員。
現在的六部早已不是以前戒備森嚴的模樣,土豆一路來到了吏部大門前,報上名號,只說求見周典。
吏部里,還沒安排具體職務的周典正在屋檐下和人說話。
正六品,在吏部有主事一職可以接手,可周典沒去接任,這里面的道道可就多了。
所以他有閑聊的興致,陪同的人也不少。
周典四十許人,看著頗為精干,口齒清晰靈活。
“.…..誰能頻繁進宮?太后娘娘的親人都不行,可有人偏偏就得意忘形,隔三差五就進宮獻殷勤,嘖嘖!這裙帶…牢不可破啊!”
周典在外面攔住張淑慧的馬車,然后正義凜然的呵斥的消息早就傳遍了六部。
周圍的人都在堆笑著。
在這里的都是聰明人,最近宮中孫氏幾乎是銷聲匿跡的表現,讓人不禁大為贊賞。
不過贊賞歸贊賞,如周典這般去試探的官員再也沒有第二人。
方醒是走了,可英國公張輔還在啊!你欺負他妹子,張輔要是發飆的話,當朝打破你的頭也沒人能敢說什么吧。
可周典也沒錯吧!
今日雖然他呵斥了張淑慧,但卻沒用臟字,而且頗為隱晦。
這些年來,朝中不是沒人去噴過方醒,可也沒見方醒去報復誰吧。
周典矜持的道:“你等要多看史書,多看才會知道,宮闈之中交接外人的害處有多大…”
這話過了啊!
周圍的人馬上轉移視線,有人甚至開始移動腳步,拉開距離。
周典心中懊惱,覺得自己過火了些,就笑道:“不過是未雨綢繆罷了,我輩為國效力…”
見他轉口,氣氛就輕松了些,有人就說了最近的趣事,漸漸的活絡起來。
這時一個小吏抱著一堆冊子進來,他身體后仰,氣喘吁吁的道:“周大人,外面有人找。”
周典正在揣摩著后續的發展,聞言就問道:“誰?”
小吏抱著冊子本就艱難,見無人來幫忙就有些郁悶,可那些都是上官,他只得憋氣道:“不知道,小的沒問。”
他這個樣子走路都艱難,怎么問?
周典的眼中閃過厭惡之色,然后對左右笑道:“本官去去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