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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36章 誰的戲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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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陽宴結束了。雜﹣志﹣蟲  一盆盆的菊花散亂在那里,皇帝拂袖而去。

  群臣面面相覷,卻不肯散去。

  黃淮面色慘白的回身,拱手道:“諸位散了吧。”

  他步履蹣跚的當先在菊花叢中緩緩走過。

  黃色的菊花映襯著人臉,竟顯得格外的純凈。

  無數雙鞋子踩在散落在地上的菊花上,花瓣漸漸被碾壓成泥,和鞋底的污泥混合在一起,再也看不到本來顏色。

  張輔從容轉身,孟瑛等人圍攏過來,沉默著。

  文官在一邊,勛戚在一邊,涇渭分明。

  雙方幾乎是并肩而行。

  楊榮面帶微笑,看著右邊的張輔說道:“英國公,今日悍然一擊,激蕩風雷啊!”

  這話很難辨別出褒貶,哪怕兩人算是一個陣營的,卻因為文武之別而陌路。

  張輔點點頭,沉聲道:“逼迫陛下,還叫囂著武人跋扈,張某今日才知道賊喊捉賊是個什么道理,往后定然仔細看著…興和伯敢動手,武勛…”

  他回頭看了看,孟瑛第一個響應,他斜睨著文官們說道:“打就是了!”

  “打!興和伯敢動手,咱們可不差!”

  武勛們人人激奮,甚至連勛戚們都有些躍躍欲試,看向文官的眼神中有些危險的味道。

  今日皇帝拋出題目,文官們照此施壓。如果說劉觀是盾牌,那么皇帝的那一番話就是尖刀,刺的群臣心疼。

  而后方醒直接動手…那絕非是故意,而是在告誡群臣。

  皇帝手握軍隊,你們想要干什么?

  是的,皇帝領悟了這一層意思,馬上下令讓聚寶山衛入皇城輪值。

  這只是個信號,卻讓群臣不安。

  所以他們偃旗息鼓了,除去曹剛那個帶著私人恩怨的蠢貨之外,無人出聲。

  皇帝都準備掀桌子了,再鬧騰有什么好處?

  只會讓局面僵住,再難挽回。

  雙方互不相讓的從大門出去,一聲哎喲之后,楊榮回頭一看,就看到夏元吉倒在門檻后面。

  “踢錯了!對不住了啊夏大人。”

  一個武勛尷尬的過去扶起夏元吉,還辯解道:“看到是您之后,我這邊都收力了,不然少說得少一個腰子…”

  夏元吉本來是怒不可遏,聽到這話后變為哭笑不得。

  他回頭看看身后的胡濙,胡濙拱拱手,淡然的道:“是沖著本官來的,夏大人代人受過,此事胡某記下了。”

  那武勛更尷尬了,他看看胡濙的身后,頓時夏元吉和胡濙都不淡定了。

  不是為了這人那不靠譜的拳腳功夫,而是為了身后的那人。

  “想打本官?”

  “打!”

  “哎喲!張本老賊,你上次拖了老子的…啊!”

  張本和人斗毆了,而且還戰而勝之。

  一路嘈雜著的文武百官們到了承天門時,就看到了扛著火槍在城墻上巡查的軍士。

  “好快!”

  這是皇帝的警告,明晃晃的警告。

  朕要繼續弄士紳,你們站哪邊?

  “這是誘餌。”

  回到值房后,今日一直沒說話的金幼孜說出了自己的推算。

  “陛下前段時日看似軟和了許多,大家都以為這是焦頭爛額了,所以借著機會想把那事弄下去…”

  金幼孜瞥了楊溥一眼,微微搖頭,覺得這人讓人看不透。

  “可今日你們都看到了,陛下卻是借著這個機會一掃前段時日的紛爭,以后誰敢再說停了此事?”

  這是皇帝蓄謀已久的一次行動,杜謙先立場不明的捅一下,隨后群臣進攻…

  楊溥冷笑道:“心中無愧,怕什么?”

  金幼孜一怔,就偏過頭去,然后看到黃淮在喝水沉思,就說道:“黃大人,今日您也有些沖動了。”

  “夠了!”

  楊榮揉著額頭,面對著金幼孜的不滿說道:“都知道是怎么回事,裝什么裝?”

  楊士奇今天同樣沒說話,他面帶怒色道:“都想表態,都想做好人,可這置陛下于何地?還要不要臉!”

  “不要臉!”

  解縉不屑的道:“陛下革新之心何等的堅定,逼宮有屁用!”

  他難得罵了句粗口,然后才想起解禎亮也在,就瞪了他一眼,然后繼續分析道:“德華你也夠蠢,他們這是在作態,給外人看的,這都不明白,老夫真擔心你哪日被人給坑了。”

  方醒無奈的說道:“解先生,我早就發現了,不然哪會動手啊!”

  黃鐘覺得解縉越發的沉迷于智慧之中,就忍笑說道:“陛下因勢利導,實際上是君臣默契。”

  解縉覺得方醒不肯配合,就有些惱了。

  老小孩老小孩,說的就是這種情況。

  方醒急忙表示自己蠢笨如豬,離了他就寸步難行。

  解禎亮也無奈的夸了自己老爹幾句,解縉這才面色稍霽,然后分析道:“這是局,陛下出了題目讓百官選,他們最后選了假惺惺,不,他們是選了立牌坊,陛下卻借勢揚帆…小黃說說。”

  解縉的小得意讓人失笑,黃鐘也微笑著說道:“原來是君臣默契,可陛下卻不肯見好收手,一下就坑了他們一下,所以他們現在應當是在咬牙切齒吧。”

  方醒舒坦的道:“這才是帝王啊!英國公那邊的奏章恰到好處,陛下拿著這份奏章,可以引而不發,可以加點料,許多人要頭痛了。”

  張輔的突然出手算是個意外,方醒覺得應當和朱瞻基沒關系。

  “英國公是有了兒子,覺得有了奔頭,這才肯下場呢!”

  解縉的話帶著譏諷,卻最接近事情的真相。

  “他…很可憐。”

  方醒嘆息一聲,起身道:“那不是妥協,而是無奈,家族就像是一根繩,牢牢地綁住了他的腳,讓他無法前行,無法自主。”

  黃鐘面色古怪的說道:“前段時日…英國公三兄弟吵了一次,據說都動手了,大車和小車鼻青臉腫的出來,在府門外還叫罵了一陣,說是英國公沒有人味…”

  “斷絕關系了?”

  方醒微笑著問道,唇角微微翹起,顯得有些譏誚。

  黃鐘搖搖頭,說道:“第三日那兩家的夫人就帶著禮物去了英國公府,據說出來時笑的跟吃了蜜糖似的。”

  解縉斷然道:“這便是市儈,用在了兄弟身上,至為可悲,可嘆!”

  方醒看著解縉的腦后,這次沒有什么智慧之光的幻覺。他低聲道:“武人終究是要吃肉的,而能給他們肉吃的,唯有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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