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隊騎兵轟隆從官道上沖了過去,馬背上的騎士身上干爽,顯然并未趕夜路。
中間一騎看似兩人,前面的乃是一個孩子。
而就在邊上,一個半大孩子策馬緊緊地跟隨著,騎術竟然不差。
帶著孩子那人皺眉看了那兩個士紳一眼,目光冷厲,隨后側臉,不再關注他們。
這時兩人才發現這隊人馬大部分是軍士,拱衛著中間那父子三人。
馬隊轟隆遠去,兩人嘆息一聲,覺得現在整個北方,不,是整個大明都是多事之秋。
“罷了,人為刀俎,我為魚肉,若是都要清理,那咱們就認了吧。”
“那些反抗的都被繩子捆成了一串,一家老小都要離開中原,哎!想到家中的妻兒也要走這么一遭,什么都是小事,餓不死就行…”
兩人唏噓了一陣,直至一輛馬車來了才意趣闌珊的各自回去。
馬車上的是要弟,她可不會顧忌著什么不露面,車簾開的大大的,不時看看前方,然后催促車夫加速。
可馬車哪比得上疾馳的戰馬,要弟悻悻的放下車簾,然后嘀咕著:“宮中的事哪有那么好插手的,真是…”
寧壽宮中,秋風送爽,讓人心曠神怡。
可那些宮女太監走路都是小心翼翼的,讓涼爽的秋風變得肅殺起來。
這幾日太后的脾氣不大好,已經有幾個不長眼的倒霉鬼被仗責了。
連最得太后信重的李斌都因為疏忽被斥責了一通,老臉都沒了,誰還敢招搖。
兩個宮女端著冰鎮過的果汁進了殿內,然后在太后和皇后的身邊一人放了一碗。
太后端起吃了幾勺,然后噓一口氣,看到胡善祥沒吃,就說道:“玉米愛鬧騰,你晚上也不好睡吧,以后午膳后可睡一覺,好歹晚上也能好些。”
“母后放心,兒臣開始覺得煎熬,可久而久之,倒也覺得還好…”
太后嘆道:“為人父母都不易啊!想想…皇帝倒是不用本宮操心,可其他…婉婉也大了,那些人中,本宮仔細挑選了幾人,有文有武,皇帝那邊怎么說?”
胡善祥心中掛念著還在坤寧宮中的玉米,說道:“陛下說不好離的太遠,免得被欺負了無人得知,所以想讓人去查看一番….”
太后一怔,拍拍腦門,笑道:“他們兄妹倒是要好,如此…北方的那三人…山東的呂輝…乃是官宦之后,雖然沒有中舉,可說是溫文爾雅,想來能照顧好婉婉吧…”
館陶,一隊騎兵沖進了城中。
這不是歡歡第一次跟著大人跋涉,上一次是從金陵到北平。
所以他很適應,馬背上的顛簸絲毫不影響他的瞌睡。
于是當戰馬停在一戶人家的門外時,他依舊在呼呼大睡。
方醒打開披風看到他睡得香,就小心下馬,然后把他交給土豆。
轉過身,這戶人家已經被驚動了,大門打開,一個中年男子皺眉問道:“敢問諸位大人來此何事?”
“呂輝家?”
方醒問道。
中年男子的神色漸漸凝重,拱手道:“正是我家二少爺。”
“叫他來。”
辛老七當先推開中年男子,方醒隨后進去,門外留著土豆和幾名家丁。
土豆在馬背上抱著呼呼大睡的歡歡,覺得有些餓了。
方醒也有些餓了,不過面對呂家的熱情他依舊拒絕了在此吃飯的邀請。
他的身前站著一個男子,十七八歲的模樣,長相清秀,有些柔弱之態。
方醒坐在上首,邊上的是呂家主人,致仕官員呂伍。
呂伍須發斑白,含笑指著年輕人說道:“興和伯,這便是老夫的幼子。”
“你就是呂輝?”
方醒用審視的目光盯著年輕人問道。
年輕人拱手道:“在下正是,見過伯爺。”
這人有些柔弱了!
方醒逼視著他,見他不自然的避開眼睛,就皺眉道:“說吧,元陽可還在?”
呂輝的面色一白,呂伍就想說話,卻被方醒舉手攔住。
“你的秉性本伯自然會去查問,只想問問,可有了女人?”
呂伍的心中一凜,急忙就給呂輝使了個眼色。
方醒的到來讓他一家震驚,等看到不是來拿人,而是叫了呂輝來之后,他的心中有個模模糊糊的念頭。
此刻聽到這個問題,那個念頭越發的清晰了。
他的心臟在劇烈的跳動著,卻越發的后悔了。
而呂輝已經被方醒的眼神給逼得退無可退,心中亂作一團,下意識的說道:“有…沒有。”
方醒皺眉看了邊上的呂伍一眼,正好呂伍在給兒子使眼色,他就說道:“本伯做事…你覺得可以插手嗎?”
呂伍心中一驚,急忙起來躬身請罪。
他致仕時不過是四品官,只不過是因為年紀大了,方醒給他面子而已,否則他哪有和方醒平起平坐的資格。
方醒盯著呂輝,冷冷的問道:“是有,還是沒有?說謊…呂家保不住!這是本伯的話,你可以不信。”
呂輝頓時覺得脊背一沉,幾乎難以承受那股壓力。
他也有些醒悟了,心中懊惱的同時,就去看自己的父親呂伍。
這是想求助。
方醒卻失去了耐心,起身喝道:“說!”
“有!”
呂輝下意識的就說出了實情,隨即馬上下跪,身體搖搖晃晃的,懊惱不已。
能讓方醒親自來查看的婚事,那必然是他看重,或是皇帝看重的公主。
如此一想,那人選就呼之欲出了。
方醒點點頭,面色稍緩,說道:“你很好,至少沒有說謊。”
呂輝的心中一松,接著巨大的失落感讓他幾乎想癱坐下去。
方醒側身對失望的呂伍說道:“本伯來此之事…若是本伯聽到外間有流言,想必館陶這里也少不得要來些馬匪…”
呂伍拱手道:“興和伯放心,老夫定會管教好家中的人。”
方醒凝視了他片刻,然后點點頭,說道:“本伯這就走了,記住,本伯今日沒來過。”
他大步出去,身后跟著家丁,氣勢極盛。
皇家的氣盛更盛,可卻再和呂家無緣。
“父親…”
在呂伍致仕后,呂輝科舉無望,呂家實際上已經沒落了。
而這也是那些人挑中呂輝的主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