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佶已經知道梁師成要說什么,但趙佶就是喜歡這樣的形勢,喜歡把喜悅的消息仿佛從不同的人嘴巴里說出來,顯得大宋威武,官家英明。
于是趙佶念著短胡須故意問道:“梁師成你好沒有規矩,何故如此發笑?”
全部相爺翻著白眼看著天花板。
梁師成賣乖笑道:“陛下贖罪啊,老仆不是有意違反規矩,而是實在實在忍不住高興,振奮人心啊,居然如此不可思議的大勝也會出現在大宋,大宋有帥臣如此,官家慧眼識英才,我朝想不繁榮也難啊。如此一來,這必然是宋夏之戰的分水嶺,戰爭的主動權已經易手了。大皇帝陛下威武!”
所有人聽得雞皮疙瘩在身,可無奈趙佶喜好這一口。
趙佶便念著短胡須笑道:“也罷,這樣的消息的確想不高興也難。你是內臣,沒見過什么大世面,朕也不想為此責罰你沒規矩了。”
“謝陛下。”老梁乖乖的躬身。
這的確是最近以來最好的消息了,總之后面的戰怎么打趙佶才不管呢,西夏三十幾萬主力仍舊盤踞大宋境內,趙佶更不懂。反正他就是高興,聽到這個消息,幾乎已經認定了西北戰事的大反轉,大勝利,一定會由此帶來一份戰爭紅利。
“傳朕旨意,舉國同喜!”趙佶越發高興了,一副不差錢的樣子道:“另外用咱們皇家自己的內庫,給汴京百姓,每人發放二十文錢的夏季高溫補貼,讓大家實實在在的感受到朕的關愛,讓他們一起為我大宋的勝利高興。”
相公們面面相視了起來,卻也不方便說他。趙佶總體就這德行。反正給老百姓派錢也不是壞事,能增加朝廷和皇家的威望。
張叔夜有點想提議把錢給戶部算了,但看了看形勢害怕為此被罵,反正也沒有多少,也就兩萬多貫錢,范不著去拉仇恨,于是忍住了。
到此幾個相爺取得了默契,不想破壞皇帝的好心情。于是也就不說河中府面臨的圍困,因為說了也沒用。仍舊只能等著小高再次出現奇跡了,其他人只能干瞪眼而已…
八月末,種師道部分重兵于渭州慶州一線,明顯屬于收口袋戰略。
而劉延慶部集中了經過休養生息的永興軍系,除解放延安府周邊外,攜近七萬優勢兵力,抓住了士氣大勝的時刻,轟轟烈烈的發動了晉州會戰。
劉延慶不知道高方平是不是瘋了,這個時候大家都認為種師道主力應該進延安府,而劉延慶部應該盡快收復晉州后、收縮包圍圈,一起圍困察哥部主力于河中府戰區。
但劉延慶接到的命令是若晉州會戰大捷、則揮軍北上,最快收復汾州、銀州等黃河流域以西區域。種師道部則依托慶州,收復延安府以北,汾州以西區域,然后最快發動解州會戰。
于是種師道和劉延慶同時得出結論來:高方平瘋了,他真在找死,并且一定會死。
雖然那小子拿出了很玄幻的石龍關大捷戰果,但面臨背水一戰的察哥部近三十萬主力圍困,河中府危在旦夕。他小子膽子真大,仍舊沒有命令要集中全軍發動河中府會戰?也不知道這是什么鬼。
在高方平的角度,作戰方向沒什么大問題。這個時候察哥部主力被因為種種局勢和憤怒,吸引在河中府拉仇恨,大片被占領區已經虛弱,西夏的防守兵力已經不成規模,且非常分散。
若是錯過這個夾石龍關大捷、提升士氣的戰略大反攻時機,那么秋收時節快到,大片占領區的糧食落在西夏人手,且再次集中起來,被西夏人帶著糧食不論北上突圍還是南下參戰,都是大宋的最大戰略失誤。這就是高方平的初衷。
劉延慶總體有點不忍心小高去吸引近三十萬主力,然而種師道夠狠,他就喜歡這一套,當初犧牲河東軍系就是他的主意。于是老種一邊寫信說服劉延慶,另一邊已經不等了,開始部署重兵于慶州,展開了轟轟烈烈的大反攻。
察哥部主力孤軍深入、石龍關大敗、戰略主權權易手的現在,西夏人氣勢已丟。或許兩黑軍司還能戰,但身在長城以北和種師道部撕逼的卓洛軍司已經不敢動。除非察哥主力拿下河中府再次扭轉戰略,否則卓洛軍司在沒有將令的情況下,只能開始自保。
為什么沒有將令呢,因為已經被基本切斷。自劉延慶優勢兵力圍困晉州之后,種師道部肅清延安府區域之后,蘭州,渭州,慶州,延安府,晉州一線,猶如棋盤的大龍一般,宋朝能戰的兩大軍系已經戰略連貫,形成了聯席反防線。正式的戰略大反攻已經開始…
大雨又開始下,轟轟烈烈的河中府攻防戰展開已經有七日。
從嘗試性的進攻熱身,到了昨日那叫烽火連營。高方平部借用猛火油和炸藥守的相對輕松。
但今日大雨,不利益火器作戰。
于是就只能硬戰了,但凡能利用來守城的東西,都在輔兵源源不斷的運送下到達城頭。
神臂弩的箭只是有限的,河中府內的物資和生產力也有限,其他東西沒問題,但無法供應源源不斷的箭只,所以高方平已經下達了苦戰命令,節約箭只,特別要節約炸藥火油。
因為河中府攻防戰看似酷烈,其實現在只是剛剛開始而已。現在參與攻城的僅僅是西夏軍炮灰,也就是西夏軍中的“臨時工”,那些輔兵。
這些人前赴后繼看著兇猛,其實不難戰,若把守城用具浪費在這些人身上,那就是戰術錯誤。
昨日有過一波兇猛反撲,高方平看出來是真正西夏精銳的嘗試性攻堅,于是才動用大面積火器和神臂弩的,結果西夏精銳傷亡慘重,但高方平部的戰備物資耗費也很嚴重。
今天,察哥換炮灰開始攻城。
致命的在于能把周圍七縣主要物資和人員撤離,高方平已經盡力。察哥部的進兵速度超過了高方平的估計,所以根本沒有時間進行堅壁清野。
于是,河中府周圍的樹林啊什么的,就成為了他們打造改裝攻城車的材料。
這個沒辦法,再往北的邊城都是久戰之地,都光禿禿的,但河中府雖屬于永興軍路卻不算戰區,所以沒有堅壁清野過。
從今日早晨開始,炮灰兵一波又一波的上。
目下持續到黃昏,仍舊沒有衰竭趨勢。
一架又一架臨時改造的攻城車開始推進,一邊沖擊城門,一邊猶如高臺一般,炮灰兵們抬著劣質盾牌蹲再平臺上,云車靠近城池后,他們就試圖跳上城去廝殺。
始終觀察戰局的高方平這個時候搖頭道:“不能浪費石頭和木材了,特別弓箭不能再放。”
劉法抱拳惡狠狠的道:“相爺,計劃是什么呢?”
眼見四面八方又是一波云車接近之際,高方平抬手道:“停止落石攻擊,騎兵戰隊做好裝備,本府命令下達之后,騎兵預備隊上城循環絞殺。”
劉法微微色變,高方平的意思是故意把這些人放上城來,媽的有這種戰法嗎?
然而是有的。
高方平已經看出來這些是輔兵,沒多少戰力,放上城來一波流給絞殺了。自己方傷亡并不會太大。
察哥的毛病在于他仍舊在保守,太過謹慎,進攻不夠激進和連貫。所以他的主戰精銳部隊始終距離較遠,停留在神臂弩射程之外伺機而動。于是這就是屠殺輔兵的機會。
他察哥根本意料不到高方平能開這樣的腦洞,主動放人上城?
緊跟著,二十幾臺云車上的八百多人攻了上去,更奇葩的竟是,不等下方城門處的攻城車開始沖擊城門,城門忽然主動打開了,一群流氓沖了出來,如同搶劫一樣,不但把城門攻堅部的炮灰兵拖了進去,連攻城車都給快速拖了進去,很快,又把門給關上了。
然后就是沒有然后了。
面對能夠野戰硬撼西適寧部的宋軍精銳,那千把個不能戰的炮灰進城去,又能干什么呢?只能變為尸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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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遠處嚴陣以待的察哥部將軍們來不及反應,這些事就發生了。而他們害怕高方平的神臂弩集群,不敢隨便冒進。
非但如此,高方平部更加囂張的樣子,直接派人跳上已經靠城的云車,開始猶如蝗蟲一般的拆木材。拆下來后就拖入城內作為物資儲備。
“是可忍孰不可忍,大帥即刻下令,末將親自上去把他小子的腦袋給取了來?”兩個西夏將軍出列請戰。
“算了,今日就到這里,你們沒發現嗎,他故意等著咱們的主戰精銳源源不斷的上去決戰,這和當時咱們在西部長城的戰略如出一轍。”察哥嘆息一聲道。
“縱使如此,末將們仍舊請戰。”幾個將軍繼續道。
察哥搖頭道:“不要做無畏犧牲。高方平的精銳能在石龍關全殲西適寧部,一定有原因。他擺明了放咱們突襲上城,但現在只有二十幾架云車,所能提供的兵力‘流速’太過有限,根本不夠高方平殺的。還得等,需要時間耗費他們的士氣和物資,然后,咱們需要建造更多云車才能破城。現在只是初期,都不要急,決戰還早呢。高方平在試探我們,我們也需要試探河中府的峰值防御力。”
察哥他小子真相了。然而他不上當不著急,高方平對此也沒轍,總不可能帶兩萬人出城和他近三十萬主力決戰吧。
隨著時間推移,他的工程器材出爐會越來越多,攻堅頻次會更大,那個時候才是挑戰。
唯一能拖慢他們制造工程器材的不是高方平,而在衛星堡壘史文恭部的機動騎兵。
河中府已被圍死了,所以現在高方平也沒辦法給予史文恭指揮,而察哥也無法撤離太多主力去關注“西夏戰備后勤作坊”,于是,這是一個三方互動的游戲。
只要史文恭能找到機會騷擾,多次突襲察哥在后方的“伐木隊伍”,那么高方平就有把握把河中府守到寒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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