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思東被逼離開,濟州推官付群倫被氣得摔官帽而走。這只是高方平的第一步。
這些被王勤飛這個有心人、以鄉紳領袖身份去刻意宣傳后,高方平的名聲更壞了,不用去猜測也知道,鄆1城鄉紳會更加凝結一體、對抗外來風浪、維持住他們的既得利益。
目下的局面是雙刃劍,利弊得失暫時還無法計算清楚,卻是高方平有意為之。就需要趙思東被嚇走,然后讓那些王勤飛系的豪強如履薄冰。
高方平當著鄆1城所有官吏,濟州付大人的面,很流氓的反復強調自己是皇帝的守臣,這不是沖動,而是需要這樣來威懾!
事實上打土豪分田地那一套,高方平真的做不了,也不想做,只是裝作要做。
大宋目下真的沒有搞這種運動式洗牌的土壤。歷史上崇禎就栽在士族手里,李自成這個棒槌一樣栽在這些人手里。英明神武如李世民,也是取得了山東士族的支持后,這才有了發動玄武門之變的底氣。等李二反手收拾山東士族,那已經是很多年之后坐穩了江山。
憤青如朱元璋,亦是政權徹底穩固之后,才著手嚴厲打擊江南士族的策略。
高方平不敢自比李二朱八那些大牛,但避免觸犯李自成的錯誤,此點覺悟還是有的。時文彬是個有良心的守舊派,他使勁提醒高方平鄉紳士族對稅收的重要性,實際上也就是擔心濟州政治的穩定。
但高方平依舊當多人面,擺出了那些流氓邏輯。想達到的效果就是要讓他們害怕。
就像在北1京故意放話威脅盧俊義,不求扳倒他們,只是讓他們收斂一些,縮回爪子去。一定程度的土地兼并可以節約化、集群化種植效應,同時釋放出勞動力去參與發展其他行業,但有個閥值,一但超過就能帶來動亂。
高方平仿佛強調永樂軍治下穩定壓倒一切,那真不是開玩笑。如果不讓這些鄉紳收斂一下吃相,任由鄆1城土地兼并超過閥值,那么幾年之后釋放出來的百姓不是勞動力,而是水泊梁山的班底。這就是歷史上,大約十年后宋江起義的本質原因。
一但有控制不住的苗頭,朝那個方向發展的話,高方平是不會手軟的,那真要演變到出手殺鄉紳平衡怨氣的地步。這沒有什么對不對的說法,這是執政者的政治需要,政治和歷史是從來不會溫柔的。但那也是雙輸的局面,不是高方平的風格。
所以暫時認可他們以前的作為,不追究,強勢嚇唬,如果他們就此收斂一下吃相,高方平會和他們井水不犯河水,帶著另外那些已經沒飯吃的人去搞副業,養活他們,兵不刃血的走另外一條執政道路,這就是雙贏。
但高方平的出發點如此設計,就看他們的膽識和良心了,若能取得平衡點那就你好我好濟州好,官家朝廷一起好。若是不能就…
高方平的鐵腕支持下,宋江一鳴驚人,正式走上前臺,幾乎全面主持鄆1城政務工作。
這成為了當下人們津津樂道的一個話題,宋江的崛起有其背景環境原因。不是高方平看重他的才能,但凡宋江有的才能高方平自問都有。需要利用的是宋江的人氣名聲——及時雨。
話說宋江出身雖差,但這個胖子真的很腹黑,他除了在江湖上,其實在百姓間鄉紳之間,名聲也是很好的,脾氣好樂意助人,那是杠杠的。朋友遍天下不是吹的。
那么既然不是真的要大動鄆1城鄉紳,高方平就需要這個八面玲瓏的胖子走上前臺,來緩沖各方面和縣衙的沖突。這個工作只是宋江可以勝任,否則高方平就被糾纏住了。
這個過程,也和將后來的梁山,宋江重用燕青走上前臺,緩沖各方面矛盾,乃是異曲同工。
不管怎么說,宋江暫時沒讓高方平失望,前有瓜分晁蓋田地,高方平有了第一批支持者,后啟用宋江主事,喜歡他的百姓、中戶大戶可不少,于是高方平雖然沒多了一群粉絲,卻少了一大群追在身后咒罵的人…
高方平的嚇唬策略暫時起效了,類似牛青那樣的案件暫時沒有再次發生。
這就好,否則付群倫那個棒槌在繼續攪和,王勤飛膽子再大些,那樣的案子越來越多以后,高方平已經沒有田地可分了。
晁蓋處搶來的一萬多畝良田,經過高方平的簽字后屬于縣衙,目下已經在宋江的主持下,分給一千多戶最需要土地的人去種植。這就好,否則晁蓋火拼了王倫,豎起替天行道的大旗后,這一千多戶中膽子大的那一群,就是晁蓋的第一批班底。
只要晁蓋不做大,又維持在造反狀態,就是高方平暫時的利益所在。
楊志帶著高方平的親筆信去北1京。那邊的錢莊暫時無法開展,而保護費業務也已經進入了穩定期,所以需要調遣富安來主持地下工作了,鄆城人口少,保護費份額不多,但是商業次序、買東西要用錢而不是靠搶,這樣的理念必須深入人心…
魯王氏翹著一個圓屁屁,賣力的撲在田里勞作,為來年的春耕做準備 她的名下如今有十五畝地,比別人都多,但大家也都理解,她不但是第一個吃螃蟹的人,為了這份生計她毫不讓步,險些撞死在縣衙里。還被知軍相公吊起來打。
魯王氏有兩個孩子,一男一女。目下八歲的弟弟把不到兩歲的妹妹背在背上,幫著母親一起清楚雜物順便翻土。
某個時候妹妹哇的一聲哭起來,哥哥就停下,把不多的米粉像是藥引一樣的喂給妹妹吃了點,想了想,他小子不敢偷吃妹妹的米粉,卻偷偷的把幾顆種糧塞在了嘴巴里。
“哇呀!”
小男孩被魯王氏一扁擔敲翻,把兒子按在田里揍了一頓,魯王氏很粗魯的把臟手伸入兒子口里,摳出了種子。
一個路過的猥瑣大叔在田間停下來,瞅著魯王氏的屁屁看了一下道:“魯家嫂子你是不是被知軍大人睡了,為何你男人死了有些日子了,你卻像被滋潤的不錯的樣子,屁股越來越肥了?”
“奶奶的屁股本來就很大。”
“你到底有沒有被知軍相公睡了?”
“你問這干嘛?”
“若是沒有不如跟我過算了,看你怪辛苦的,有十五畝地呢,你有沒有耕牛是決計慢不過來的。”
“我家有種田的獨門心得,再多也忙得過來。”
“這樣吧,你讓我睡一次,我就把我家的牛借給你用一次?”
“這樣的說?”魯王氏竟是很心動的舔舔嘴皮。
“魯家嫂子不要上這個老色鬼的當,他對誰都這么說。這是找存在感。以往有牛的佃戶是高級佃戶,傭糧比咱們多半層。但現在世道變了,知軍老爺下令‘牛戶’和普通佃戶一個待遇。宋押司也是大好人,盡量說服大家相互幫助,讓牛戶把牛借給別人。不用被人睡也可以接借到牛的。”又一個旁邊田地的漢子說道。
“真的可以這樣啊?”魯王氏充滿了好奇。
“可以的。”那個熱心漢子道,“宋押司他本身是熱情腸的人,所以他這樣要求大家,大家也沒太多的怨言,這是理所當然的。有牛的人原本日子不會太難過,宋押司說了,原則上都是皇帝的子民,是不分田地給牛戶,但如果實在想做縣衙佃戶的也可以,必須接受借牛此點。”
聽說是這樣,魯王氏抬手護著大屁屁,顯得非常緊張,害怕被人平白占了便宜。
“哎,咱們現在算是能看到下個年頭的光明了,這得感謝高知軍,小相公英明神武。”那個漢子又道。
魯王氏擔心的道:“但聽說小高相公為此得罪了太多的人,也不知道他這樣的好官,能支撐多久?”
“官場的事咱們這些大頭百姓不懂,但是宋押司說了,或許這次鄆1城真的有救。小高相公的名聲在汴京可大呢,還是朝中大官的兒子,應該斗得過那些壞人。”
“這就好,鄆1城若是真的有救,又有誰愿意離開土生土長的地方,咱們也得有些良心,適當的時候不但不添亂,還得給小高相公取個帶頭的作用。這是宋押司特別強調的。”
“是啊,能有五層的傭糧已經是最好的條件了,得好好的大干一場,多儲備些糧食為將來打算打算。”魯王氏點頭道。
熱心漢子又笑道:“魯王氏你說你家有種植秘方,很可能會有用武之地哦。”
“這話是怎么說的?”魯王氏好奇的道。
“聽宋押司說,小高相公在研究一套獎勵細則,聽說叫什么‘開腦洞’,為鼓勵大家多勞多得,聽說產量越大,所能獲得的傭糧比例就越多。比方說,咱們的平均畝產是四石,若你能達到五石的畝產,則就享受六層傭糧。”熱心漢子道。
魯王氏道:“你別欺負我讀書少,五石的六層是三石,我拿的多了,官府卻同樣只有兩石?”
熱心漢子撓頭道:“哦…我不會算數字,倒沒怎么注意,這么一來倒是有點奇怪,官府一點好處都沒有。但我覺得宋押司那么熱心仗義的人,既然透露了這樣的口風,應該不會騙人。”
“你們這些傻子,難怪老夫有牛而你們沒有。”那個猥瑣大叔道,“其實這是高知軍的心黑之處,咱們手里的錢糧多了,自然就會購買其他東西,那么前來做生意的商人會更多,然后他收取行稅和住稅就能發財,這叫羊毛出在羊身上,天下烏鴉一樣黑。”
“黑你媽皮!”魯王氏罵道:“奶奶只管我手里糧食多了還是少了,別人稅收多關奶奶什么事。”
說完聽到小女兒哭了起來,扭頭看,乃是兒子借助不注意的機會,偷吃妹妹的米粉,于是她又飛過去,一扁擔敲翻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