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州。
“戴大人,這就是你新造的火槍?”
安東大將軍,簡親王雅布饒有興趣地翻看著手中一支嶄新的火槍,對工部侍郎戴梓說道。
他是濟爾哈朗的孫子,世襲的,雖然算不上什么名將,但好歹有個尊貴的身份,在太子,皇帝親弟弟連番折戟之后,康麻子也就只好把個弄來坐鎮了,要不然就指望那幫互不相屬,又本來設計中就是互相掣肘,防止擁兵自重的將軍,總督,巡撫們,想把那楊妖人剿滅還不知道得猴年馬月呢!
“王爺,您看那槍口里面。”
戴梓帶著一份成功地喜悅說道。
“里面?這里面怎么有兩根槽啊?還是斜著的,這東西不是里面越光滑越好嗎?”
雅布把眼睛湊到槍口,看著里面那兩條簡陋的膛線,滿臉疑惑地說道。
“王爺英明,這就是那妖人火槍打得又遠又準的奧秘所在,下官在戰場上得了幾顆完好的彈丸,從那彈丸形狀推斷出它的底部在火藥擊發后,會被鼓得向外漲,這樣就可以緊密卡在槍管內,最大限度利用火藥的力量。后來又聽聞紅毛鬼手中有一種火槍叫來復槍,槍管內有膛線,可以讓槍子飛出后不斷旋轉,同樣裝藥射程幾乎和賊軍所用差不多,只是裝填的時候困難,需要用錘將槍子硬砸入槍管。
故此推斷出那妖人正是利用這種原理,再配以這種底部可以向外膨脹的子彈,最終完美解決裝填困難的問題,于是下官便試著造了這支槍,另外還有這種槍子。”
戴梓一臉激動地說著又拿出幾顆子彈來,雖然看上去比較粗糙,但大致上也和明軍使用的米尼彈差不多了,甚至就連底下用于頂著子彈膨脹的小木墊都有,要知道這種東西在出膛時是不會留下的,這足以證明這家伙的確不負他歷史上的名聲,在火器方面的確是天才。
但可惜玩火器靠得是整個工業體系,離開了這個體系,就算天才也沒什么卵用。
“這是那賊人的子彈。”
緊接著他又拿出幾枚珍藏的正版來說道。
這東西在戰場上并不稀罕,雖然鉛錫合金擊中目標后肯定都得發生變形,甚至變成一個鉛餅子都很正常,但那些打在水中的或者比較軟的泥土中的,絕大多數還是都會保持完好無損的,只要花些精力慢慢尋找,那是肯定能夠找到的,雖然出膛后的肯定和之前不一樣,但大致的形狀不會有變化。
“就是這東西把朝廷大軍打得接連慘敗?”
周培公一臉凝重地拿起一枚米尼彈看著說道。
小小的鉛彈也就有一節手指頭那么大,非常規則的圓柱形,頂部收成圓錐,但最頂部卻是平頭,看不出什么特別的,唯一令人印象深刻的就是這幾枚子彈好像完完全全一模一樣,無論大小還是形狀,用肉眼都無法看出哪怕有一絲差異。
但相比起來戴梓造的,那就沒有這么精準了。
“制臺大人,正是此物!”
戴梓急忙說道,然后很有些迷戀地看著手中兩種子彈接著說道:“說來慚愧,下官竭盡所能,也無法將子彈造的像這些一樣幾乎毫無差別,下官所造子彈,總是多多少少有一些差異,始終無法做到完全一致,甚至有些根本無法裝進槍口,最后只能靠手工打磨才勉強堪用。”
好吧,這就是天才無法解決的,因為他不知道還有個機械上的概念叫標準化生產。
“那就趕緊試一下吧!”
雅布有些不耐煩地說,他最煩這些賣弄奇技巧的了。
戴梓趕緊答應一聲,拿過那只燧發槍,這支槍比正常的短了一大截,也就比明軍使用的短槍稍長些,拿在手里看著很怪異,他先裝火藥再裝子彈,然后瞄準二十丈外一處靶子扣動了扳機,緊接著和雅布等人一塊兒走過去。那子彈正中靶子,雖然偏差比較大,但卻仍舊打在了靶子上,而這樣的距離上,老的滑膛槍根本不可能擊中任何目標,實際上清軍的鳥槍超過二十丈基本上就沒有什么實際意義了,更何況這個槍管長度也就鳥槍的一半。
“好槍,那還不趕緊造!”
雅布興奮地說道。
“王爺,這槍造起來很費時的,其他那些都好說,就是這里面兩條線太麻煩,這是工匠純粹用手工一點點雕出來的,光這兩條線就雕了一個多月,這還得是最好的工匠,而且雕廢了一堆槍管才造出這一根成品,要不然下官也就不至于才造這么短槍管的,像明軍那么長的根本造不了。”
戴梓立刻哭喪著臉說道。
“混蛋,你耍本王呢?大敵當前你居然說造不出來,你到底是何居心,莫不是想著那妖人打到這蘇州城來?”
雅布勃然大怒吼道。
他才不信呢,既然戴梓能造出這一支來,那肯定也能造出更多的了,至于訴苦這是很正常,現在哪個官員辦事前不都先得訴苦,這都是慣例,可現在這是什么時候了,那楊妖人都…
“報…”
正在這時候一名軍官匆忙跑過來跪倒說道:“啟稟王爺,賊軍陷杭州,江寧將軍鄂羅舜戰死,浙江巡撫張志棟自刎,城內守軍全軍覆沒。”
雅布一下子變了臉色,他很清楚楊豐奪取杭州意味著什么,當初常寧以十幾萬滿漢精銳攻一座小小的鎮海,都尚且死傷數萬不能前進一步,最后導致軍潰兵敗自己都被綁在馬上拖成了血淋淋的骨頭架子,更何況現在楊豐奪得的是浙東第一大城,那杭州城的高度根本不是鎮海能比的,這樣一座城池落在楊豐手中,自己有什么辦法再奪回來?
奪不回杭州城,就等于給了楊豐一個北岸橋頭堡,以后整個太湖沿岸他想打哪兒就打哪兒,別說嘉興湖州之類,就是松江蘇州乃至無錫常州都在他的攻擊范圍內。
“限你三個月內,必須給本王造出三千支這種新槍,否則軍法從事!圣上赦免你一家把你們從盛京調回來,提拔你當了工部侍郎,是要你來立功贖罪的,不是讓你來訴苦的,若是誤了軍機別以為本王不敢斬你!”
一想到這里,雅布立刻轉頭惡狠狠地對戴梓吼道。
說完之后他扔下戴梓匆忙走了。
可憐戴梓就像傻了一樣站在那里,這簡直就是晴天霹靂一樣,他和最好的工匠忙活一個多月,才最終造出這樣一支火槍,現在讓他一個月造一千支,那根本就是天方夜譚一樣的,完不成任務的話…
看樣子這段時間為了造槍他也是心力交瘁,一想到這里終于忍不住一口血噴出來,兩腿一軟暈倒在地。
“快,快扶戴大人下去歇息,趕緊找個郎中來!”
周培公看了看他,對身旁的隨從說道,緊接著一臉唏噓的背著手也走了。
而此時楊豐正坐在西湖的畫舫上,吹著雨后清爽的涼風在那里看賬本,看他杭州之戰的收獲。
這一次相比起寧波,那收獲整整高了一個級別,光在各處衙門的倉庫里抄到的銀子就五十多萬兩,另外還有糧食一百多萬石,這里可是清軍的總后勤中心,絕大多數物資都是通過運河運輸到這里,然后再運往各處戰場,現在這里堆積如山的物資全都歸他了。
除此之外另一個大頭就是抄家和截下來的那批戰利品,這些東西的價值甚至超過了各處官衙的,光一個杭州織造府再加上被杭州織造帶著準備跑路的,各種金銀珠寶貴重物資加起來就高達一百多萬兩。這還不算織造府的房產各種田產之類,如果這些全加起來的話兩百萬都不止,實際上這些東西理論上算是康麻子的,因為杭州織造是內務府的差,別說他的財產,就連他的人都是康麻子的私產。
既然是這樣,那就更沒必要跟麻哥客氣了,什么你對我的都是咱的,尤其是杭州織造府還有康麻子的行宮,這是康麻子南巡時候織造府專門準備了伺候他的,這個直接變成了大帥的私人財產,現在楊大帥就下榻康麻子的行宮里。
至于那些士紳官員和其他那些旗人的加起來,總價值也超過三百萬兩,可以說這一下子他得到的財富,就幾乎比得上賣半個礽了。當然這里面不包括田產,實際上他得到的田產才是大頭,因為這里的士紳是助紂為孽,幫著韃子抗拒王師的,所以搜刮得相比在寧波要狠一些,直到現在還沒統計出到底抄了多少田產。
“瑪的,這些家伙這么有錢這還只是一個杭州織造,那要是把李煦和曹寅家也給抄了,豈不是至少一年的軍費都沒問題?呃,只是這樣的話,紅樓夢不知道該由誰來寫了,按規矩曹雪芹可是得扔到基隆煤礦當苦力的,不對,他這時候還沒出生呢!那就不用考慮這個問題了!還有林妹妹,好像林妹妹原型是李煦的孫女來著,這,這簡直是造孽呀!”
楊大帥看著手中賬本無限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