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溪。
“關城門,快關城門!”
京口將軍馬自德率領不到兩百騎兵一頭撞進慈溪縣城,緊接著不顧一切地大聲吼道,之前跑進城的士兵趕緊慌亂地關閉慈溪東門的城門,幾乎就在兩扇城門合上的瞬間,遠處已經出現了一片銀色反光。
護城河上的吊橋同時拉起。
河邊數百名剛剛到達的潰兵拼命喊著,甚至干脆跳進了并不算深的護城河,跑到城墻底下哀求著上面的人打開城門,還有幾個手快的直接撲到了正在拉起的吊橋上。
而在五十丈外一隊明軍士兵毫不留情地一頓刺刀捅倒幾十名殘余八旗士兵,緊接著列隊舉起手中步槍,負責指揮的哨長一揮軍刀,近兩百名士兵幾乎同時扣動扳機,伴隨著清脆的槍聲,密集的子彈瞬間飛出,城門口擁擠的清軍成片倒下。
那些明軍士兵沒有上前,而是站在原地迅速開始裝彈。
“快,開炮!”
剛剛沖到城墻上的馬自德大聲吼道。
他面前那些驚魂未定的士兵們,慌亂地推著守城的幾門大炮開始瞄準明軍。
但他們卻沒注意到,僅僅兩百多丈外一處小山上,四門明軍營屬青銅四斤半炮的炮口,已經完成了最后瞄準,站在旁邊的明軍第一營所屬炮隊隊長,猛然一揮手中令旗,四名主炮手瞬間完成點火。就在城墻上火炮瞄準那隊明軍步兵的同時,四門大炮炮口立刻噴射出火焰,四枚開花彈呼嘯著砸在城墻上,其中兩枚因為引信截得太短,還沒落地就在半空炸開,雖然四斤半炮開花彈威力不足,其實也就是個意思而已,但已經成了驚弓之鳥的清軍還是嚇得一哄而散。
“瑪的,這打得叫什么仗?”
馬自德就像個家被推平的老農般,蹲在城墻上悲憤地捂著臉說。
他是馬進忠的兒子,馬進忠病死后,永歷已經算是大勢已去,沒有任何希望了,在那些部將慫恿逼迫下降清,后來被編入漢軍正黃旗,這些年倒也混得不錯。
而此時明軍那四門炮依然在不斷炮轟城墻,因為距離太近,甚至換上了散彈,直接對著城墻橫掃,清軍守城火炮都是固定的,無法抬高到足夠仰角,根本無法對它們構成威脅,結果四門大炮把慈溪東門城墻上打得一片狼藉,緊接著更多明軍源源不斷開到,很快就連炮兵一營的重型野戰炮也被戰馬拖了過來。
負責進攻慈溪的是剛剛組建不久的陸軍二旅,旅長是原步兵一營營長馮禎。
目前這個旅下轄三個步兵營和一個炮兵營,另外還有約三千人的義勇軍,也就是鎮海協助守城的青壯年,未來還將從這三千青壯年中再挑選一部分編成這個旅的第四個步兵營,現在只能先這樣湊合著,他們一路攆著約三萬向余姚潰敗的清軍到這里,沿途被他們打死的有五千多,被俘加當逃兵跑散的有一萬多,還有一萬多跑進慈溪縣城。
這時候的慈溪縣城實際上是慈城鎮,基本上算是寧波這片平原的北大門。
“開火!”
炮兵一營新任營長王昭大吼一聲。
十八門九斤炮同時發出怒吼,一枚枚開花彈直奔城墻上,緊接著慈溪東門城樓就淹沒在一片爆炸的火光中。
“進攻!”
旅長馮禎揮舞軍刀吼道。
兩個步兵營和三千義勇軍立刻抬著就近找來的梯子,沖向這座不大的小縣城,城墻上那些清軍也知道現在沒有別的選擇,在明軍的炮火中拼命用火炮,火繩槍,弓箭一塊兒向著明軍開火,不過收效甚微,城墻上火炮被壓制,弓箭射不穿明軍胸甲,也就火繩槍勉強有點用。
激戰中并沒有注意到明軍中間還有一些奇怪的東西。
那是一些手推車。
每輛車上都有一根用途不明的粗管子,不過肯定不是大炮,那只是一種鐵皮管,被捆在手推車中間的架子上,因為太長了前后都伸出一大截,被那些義勇軍推著向城墻下狂奔,在這東西周圍全是抬著梯子的明軍。此時在城外明軍十八門重炮,十二門輕炮都在各自以每分鐘幾乎一發的頻率拼命炮轟城墻上,而且全部都是開花彈,再加上還有一營步兵分散開,持續不斷向著城墻射擊,那些守城清軍根本不敢露頭,很快就讓明軍沖到了護城河對面。緊接著那些手推車被架在河邊,一共二十輛手推車上二十根粗鐵管同時對準了城門,然后其中一根旁邊導火索被點燃。
好吧,這就是楊豐給明軍設計的最主要攻城武器。
一枚兩百斤重的重型火箭驟然從發射管飛出,盡管這種初級版火箭炮射程短,精度差,但抵近到不足三十米距離上,攻擊城門這么大目標還是很有效的,這枚重火箭噴射著火焰一頭撞在城門上,內裝的近八十斤火藥瞬間被引爆,恐怖的威力不但把木制包鐵的城門直接炸成碎片,還把城門洞都炸塌了一塊。
“繼續開火!”
旅屬重火箭哨哨長很滿意地說。
然后接下來剩余十九枚重火箭以極快速度不斷飛出,前方慈溪城墻一截截不斷崩塌,短短不到一分鐘后,不但東門被炸沒了,整個城墻上還炸開了一個十幾丈寬的豁口。
“沖啊!”
家就是慈溪縣城的第二營營長揮舞軍刀大吼道,第一個沖進了護城河。
這時候清軍已經崩潰了。
因為不但明軍進城了,就連城內青壯年也一邊喊著殺韃子一邊剪掉辮子,拿著各種臨時找來的武器殺出來,自知無力回天的馬自德也顧不上管手下了,這種時候爹死娘嫁人各人顧各人吧,他帶著一百多親信出了西門直奔余姚而去,在他后面那些剛到這里不久久的清軍潰兵也只好繼續潰敗。
慈溪就這樣易主。
而就在此時,寧波城下東渡門外,一字排開的十一艘明軍巡洋艦上,一百多門大炮正在持續不斷地狂轟這座城門,尤其是英國人送來的那五艘,上面除了十二磅炮還有十八磅的,給它們配的開花彈裝藥兩斤多,那巨大的威力炸得寧波城墻上清軍一片哀鴻。這還虧得因為甬江水深不夠,戰列艦隊開不過來,否則那上面還有五十八磅的,一枚炮彈四十多斤重,開花彈裝藥近十斤,一發炮彈轟平一座城樓都很輕松。
“王爺,咱撤吧!”
寧波府衙里,趙宏燦跪在地上,前幾天被礽打得還沒完全好的豬頭,在石板的地面上又磕出血來,不禁讓人感嘆到底是趙良棟的種,對咱大清那就是忠心耿耿。
“撤,往哪兒撤?”
常寧坐在太師椅上,扶著腦袋多少有些悲憤地說。
他是真倒霉,要是路上多走幾天,就攤不上這喪師失地的倒霉事情了,雖然他身份不同,就算喪師失地也不會砍頭的,但降爵恐怕少不了了,如果以后沒有個像樣勝利的話,親王變郡王那就是板上釘釘了,可他真是倒霉啊,他剛來沒幾天,情況都還沒摸清呢,這仗就慘敗了。
“賊兵氣焰正盛,需暫時避其鋒芒,那賊兵火器雖利,但彈藥消耗甚巨,離其老巢越遠攻擊能力越弱,以卑職之見,錢塘江以南皆不可保,我們可撤往嵊州趁賊兵還沒過余姚,然后迅速撤往杭州。留少量兵力在余姚紹興等地與之周旋,但不可將大軍都押在南岸戰場上,這一帶只是用來消耗其力量的,我們只要拖,拖到雨季到來火器無用之時,再以大軍雷霆之勢反擊重新奪回失地。那時候就算水師的新式戰船還沒打造完成,海上多風暴季節,賊軍在定海的火器制造,海上運輸也都會受影響,戰場上火器受大雨限制后方產量不足以供應,運輸也跟不上,那時候賊軍僅憑槍刺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擋住我大軍的。”
趙宏燦說道。
應該說這家伙也的確不愧為趙良棟的種,算得上將門虎子,至少他的這套戰略完全就是針對明軍弱點,雨季燧發槍不說沒法使用,但真正到了戰場上,遇著大雨也基本上就是打一發的貨,同樣臺風季節海運受阻,昌國也歷來是臺風主要過境的地方,軍工生產也會受嚴重影響,可以說絕對是目前清軍能夠選擇的最好戰略。
當然,主要他也是被打得喪膽了,需要一點足夠時間來重新恢復勇氣,不只是他,所有清軍官兵都需要點時間來恢復勇氣,現在這種看見明軍就跑的情況下,談其他什么東西都是沒有意義的。
“你容本王想想!”
常寧嘆了口氣說道。
雖然他也知道趙宏燦說得肯定對,但丟棄錢塘江以南還是一個很難做出的決定,他倒不是擔心自己會因此受懲處,反正就算失寧波他也肯定是受懲處,也不在乎多背一份兒責任,只要能真正消滅楊豐就行,好歹他也是順治爺的兒子,知道讓這妖人持續禍禍下去,對愛新覺羅家江山意味著什么。
但他害怕的是,一旦寧紹兩地都落入楊豐之手…
那這妖人手下得增加多少士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