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沙爾特世界陷入絕對的寂靜。
鋼之力迷霧的籠罩下,所有聲波都被吸收,再怎么氣急敗壞,聲嘶力竭的吼叫都無法傳出哪怕是一厘米的距離,根據簡單的算法,任何被判定具備危害他人生命以及自己生命可能的存在,都會被鎖鏈捆綁,禁錮一切行動能力。
在月球質量轉換而成的銀色天河鎮壓之下,無人能反抗,無人能行動,再怎么惡毒的陰謀和詭計此時都毫無意義,在絕對力量的鎮壓下,尋常生命連‘思考’都做不到。
至于沙爾特人的想法,沙爾特人的意愿,沙爾特人想不想被拯救,沙爾特人到底是渴望戰火還是渴望和平——這些問題的答案,沒人在乎,只是戰士想要給它們和平,所以它們就不得不接受。
事已至此,沙爾特人自滅的結局已經被規避,所以高天之上的之上,喬修亞收回了手。
伴隨著潮汐洶涌,喬修亞緩緩將鋼鐵巨手抽離,月球剩下來沒有被塑造成鋼之力薄紗的那一部分,此時化作了一顆不規則的多邊形,孤獨的飄在天空中。
世界的豁口,被他修補完好,戰士還順手給整個沙特爾世界來了一次環境大凈化,對方數千年間造成的污染全部都消失不見,除卻五日動亂期間死去的二十三億人,還有被損毀的近千座大型居住區外,沙特爾人基本沒有受到什么根本性的傷害。
——至少,相對于整個沙特爾文明而言,‘區區’二十三億人和近千座城市而已,真的算不上傷筋動骨。
“行了。”
世界虛空之外,喬修亞凝視著沙特爾世界,他滿意的說道:“和平已經到來。”
戰士自然不會在意塞爾瑪和鋼之蟒沙特爾的驚駭欲絕,目光呆滯的眼神和想法,在他收手離開之前,他強行令整個世界的生命體都陷入睡眠狀態,稍后,喬修亞將會讓塞爾瑪去通知他認為靠譜的領袖,進而開始有規律,有秩序的重組沙特爾文明政府,喚醒那些沒有陷入暴亂的民眾。
至于其中的犯罪者,喬修亞雖然已經親自動手殺了一批罪大惡極的,但假如沙特爾人不介意,他還可以再殺一點罪孽深重的,反正也就一個響指的功夫。
哪怕是在進階之前,喬修亞都能輕易鎮壓一個世界,而在進階后更不用說,在沒有傳奇強者的阻擋下,一百億虛空文明的公民外加它們的艦隊,真的不過是反掌就能毀滅亦或是拯救的東西。
能夠拯救,就能夠毀滅,當一個存在,能對另外一個存在實行這兩種行動時,雙方的位置就絕對不是對等的。
至于一百億…雖然看起來多,但實際上,一百億人單純的肉體質量,也就在十幾億噸上下,假如全部堆在一起,也就一座山而已,喬修亞哪怕是在傳奇初期都能辦到這件事,那個時候他自體體重超過兩千萬噸,可卻能舉起自己體重數千甚至數萬倍的物質。
昔日群星世界,瘟疫邪神眷族,傳奇瘟疫母獸,有著近百萬米的直徑,換算過來,就是直徑接近一千公里,堪比星球衛星,沙爾特人的月亮要比它小上好幾號,但是瘟疫母獸體內有著大量空腔,本身也只是普通的生物質集群,論起重量,說不定還真不比沙爾特月球更重。但即便如此,那個時候,喬修亞就能將重創的瘟疫母獸扔進氣態行星,焚燒殆盡。
而現在,早就進階好幾次的喬修亞,如果再次對上瘟疫母獸,只需要‘合掌’這一動作,就能將它直接抹殺。
如果說,之前的喬修亞,是衛星,行星級的存在,那么現在化身為世界的戰士,就是實實在在的恒星級戰力。
捏碎月亮,轉化為鋼之力,不過是威嚇一下沙爾特人罷了,喬修亞大可以從沙特爾世界周圍的死寂世界中抽離物質,辦到同樣的事情。
至于此時的遙遠號艦長塞爾瑪,都不知道自己是要跪著還是趴著——反正什么姿勢感覺都不對,這位前沙爾特文明外交官的后裔已經對血脈中祖輩的記憶深信不疑,并且深刻的理解為何那時的沙爾特文明即便坐擁數十個世界,也同樣對邁克羅夫文明畢恭畢敬的原因。
誰能在這樣的偉力面前站穩根腳,不卑不亢呢?
反正塞爾瑪做不到。
此時,喬修亞正在與鋼之蟒沙爾特交流。
“剛才的情況非常危險,你的孩子正在邪神的影響下自滅,為了避免它們自相殘殺,我只能先控制住它們的行動能力。”
對于鋼之蟒,喬修亞一向都愿意表示尊敬,即便是鋼之蟒西伯雅那種不靠譜的家伙,在改過自新之后也配得上它的職責,如今,戰士皺眉,看向眼前這個狀態似乎很不好的鋼之蟒,他沉聲道:“您是不是也受到影響了?”
“啊…嗯。”
鋼之蟒沙爾特不知道是沒緩過神來,還是太過震驚,一時半會說不出話,它在沉默好一陣子之后,才低聲道:“我已經理解現在的情況…感謝你,來自邁克羅夫的鋼之神…你的確救了我的孩子們一命。”
作為鋼之蟒,即便是之前因為一些原因而陷入沉睡,但只要一蘇醒,它們就能立刻了解自己體內身軀上發生的任何事情,鋼之蟒沙爾特幾乎是親身經歷了那黑暗的暴亂五日,親眼見證在沙爾特人心中積蓄的黑暗情緒爆發而出,究竟能造成怎樣的惡果。
“它們…已經忍耐太久了。我的孩子們在原始時期就能借助以太圈,在空中駕馭戰艦自由的飛翔,它們渴望天空,渴望無盡的海洋,它們天生就是開拓虛空的冒險者。”
鋼之蟒注視著已經不再有烏云和酸雨的世界,它深深的嘆了口氣:“但那場戰爭過后,我早已離家的孩子卻回到故鄉…我很樂意重新庇護它們,但是生活總是越來越糟。它們再也不能,也不敢飛出虛空,只能縮在我那環境愈發差勁的軀體上,殘喘度日。”
堆積在沙特爾文明中的頹廢,絕望,悲哀和憤恨,早就積蓄了數千年,理論上,沖突什么時候都有可能發生,它隨時都會自滅——哪怕是鋼之蟒自身都如此認為。
實際上,它自己本身就是因為沙特爾世界中大量人口死亡,堆積了過量的負面靈魂碎片,外加世界環境污染,能量循環與魂之輪回都流通不暢,所以才沉睡的。
“但這背后必然有原因。”
喬修亞如此道,巨神凝視著鋼之蟒灰白色的鱗片,沉聲道:“我想要暫時接管一下你的權限,找出這場暴亂背后可能的線索。”
“什么?!”
聽見喬修亞的要求,鋼之蟒沙爾特頓時就睜大了蛇瞳,它脖頸豎起,顯得震驚無比,但很快,它便苦笑一聲,然后搖頭道:“也罷…至少你愿意愿意來詢問我的意愿…依照你的實力,即便是把我踢出去自己找都很簡單。”
沙爾特自然知道,將自己的統御世界的權柄交出去后,倘若喬修亞不還給它,那么自己基本就等于孤魂野鬼,過個幾百幾千年就會魂飛魄散,甚至時間更短。
但,即便是不愿意,那又怎么樣呢?
難道它不答應,情況會有變化嗎?
鋼之蟒沙爾特哪怕是不認真觀察,都能看出喬修亞在鋼之力方面的造詣,那絕對是和它相等,甚至超過一個階位的境界,他如果愿意,完全可以一腳把它踢出世界,對方愿意詢問這件事本身,已經是了不得的親切體貼了。
所以,它很順從的纏繞在喬修亞的右手之上,暫時將自己的權柄——連帶自己的所有力量,都依附于戰士的身上。
“啊,多謝。”
沙爾特能聽見,那位鋼之巨神有些意外,然后笑著感謝到:“這樣速度就能更快一點了。”
“沒什么,應該的。”
它如此回答道,然后感應到巨神在世界之外,調動權柄,以世界為規模單位,進行一次徹徹底底的混沌搜查。
——看來對方這次是真的過來幫忙搜查混沌,沒有其他的目的。憑借雙方的力量共鳴,鋼之蟒很容易就能看出喬修亞的真正目的,對方對沙爾特人和沙爾特文明絲毫不感興趣,他來到這地,的確只是為了幫助沙爾特人恢復和平,順便找一下是否有邪神亦或是混沌眷族的線索。
但是,即便如此,鋼之蟒沙爾特,還是忍不住低聲在內心深處嘆息。
“以個人之力,凌駕于文明,強大的力量,足以將一個個體的意志推行到整個世界,整個種族身上。”
“邁克羅夫文明的傲慢,即便是過去幾千年,也不曾改變分毫啊。”
而與此同時,喬修亞的心中,卻在思考與搜尋混沌氣息完全無關的事情。
——是的,以他的力量,就連鎮壓世界都辦得到,更何況修建一些仿佛,凈化一下環境污染。
遭災的沙特爾人無論是遭遇的破壞還是污染,都遠比邁克羅夫文明要大,為什么他不愿意幫助邁克羅夫,卻愿意在沙特爾世界出手?
答案其實很簡單,因為喬修亞對雙方的期望不一樣。
喬修亞,對沙特爾文明毫不在乎,他不在意對方能否存續,能否以自己的力量走下去,得到進步,他能沒有任何心理負擔的去幫助沙特爾人走出劫難,也能沒什么心理負擔的坐看他們就此毀滅。
喬修亞可以隨意對對方實行拯救或者毀滅,僅僅是因為他喜歡這么做。
但邁克羅夫文明不一樣。
的確,他可以在一瞬間就讓所有饑餓的難民吃飽,能讓沒有加元的難民有自己的仿佛,他能搞定一切污染,一切災難和人禍,喬修亞一個人的生產力,就能讓大半個文明吃喝不愁,穿衣有房。
但是這樣的行為——和圈養一群貓貓狗狗,圈養一群豬有什么區別?
單方面的付出,對雙方來說,都絕非是正常的關系,令普通人只會坐享其成,他們在適應這樣的盛會后,倘若強者不繼續付出,甚至還會感到不適與不爽…最重要的是,這也太奢侈了。
就好比如說喬修亞。
他的力量足以粉碎世界,令開天劈地,他能讓一個世界乾坤倒轉,日月顛倒——他的力量用來對付邪神,其他懷有惡意的文明與虛空巨獸才是正確用法,用來幫世界內的原始文明平定秩序?那么結果就只會像是現在的沙特爾世界這樣,任何人都不再會有自己的聲音,自己的看法,因為喬修亞的力量,將會令他成為絕對的真理。
這對文明而言,絕對是一件壞事,而且就像是用氫彈來挖水壩水井一樣浪費。
“我需要的是戰友,而不是拖累。”
想到這里時,喬修亞不禁想到了圣賢。他想起那個孤身一人,朝著多元宇宙中心前進的強者。
“我需要的,不是依賴我,亦或是依賴其他強大存在才能前行的畸形文明,而是能夠踏踏實實行走,可以與我并肩的存在。”
大同時代,喬修亞自己也經歷過,那個第三次世界大戰之后,由各國政府聯合組建而成的地球聯邦政府,就通過不知從何而來的強大技術達成了大同時代,無數人們夢想中的完美,和平,所有人都能得到幸福的時代。
雖然喬修亞渴望戰斗,渴望可以實現自我價值的紛爭,但他也不得不承認,他所生活的那個和平年代,是人類最幸福,也是最強大的年代。
可那個年代,也絕非是一個強者就能帶來的——那是無數人的奮斗,無數軍人,無數科研工作者,無數政客,無數無數普通人,所有生活在在地球上的生命聯造的人世天國。
正因為,喬修亞知道所謂的‘正確答案’,正因為喬修亞經歷過那個大同年代,所以他不愿意和光耀時代的圣賢那樣,以個體超凡的力量,如同照顧嬰兒一樣,反過去‘過度的’照顧文明。
一點幫助就夠了,不能什么都不做,不然他成為強者的意義就不存在,但也不能做的太多,那樣文明自身的力量和潛質也無法展現。
“這種復雜的心態,實在是太糾結了。”
憑借鋼之蟒沙特爾的權限,臨時成為沙特爾世界之主的喬修亞深沉的嘆了口氣:“文明,需要呵護,也需要放任——真是復雜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