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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神降(5600)

熊貓書庫    燃鋼之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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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與邁克羅夫大陸完全不同的風土,完全不同的氣息,以及完全不同的天空與大地。

  與剛剛從殘破中恢復的那個世界不同,眼前的這片天地,滿溢著名為‘鼎盛’的氣勢。

  毫無疑問,喬修亞可以斷定,這里是光耀紀元時期的中央大陸,河川之神希努爾記憶最為深刻的那一片土地,自己的進入驚醒了沉眠在神明刻印最深處的存在,令祂展開了自己的領域。

  站在眾河匯聚之地的河畔,喬修亞一腳踏在岸邊的巖石上,注視著江河流淌。螢與凜姐弟隨著他的腳步一齊來到了這里,主仆三人站在原地,沉默的等待著。

  滾滾河水奔流不息,它起源自萬山之地的米格爾高原,冰寒的雪水在太陽的溫度下順著山間的溝渠流淌,在林間峽谷中匯聚成溪流,而無數這樣的溪流又并入同一條大河,最后成就了這貫穿了整個中央大陸的漫漫長河。

  古老的過去,神的靈在此處孕育,它在朦朧中承受眾生的信仰與祈禱,產生了類似于生命的形態,大地母神將其點化,最終令這天生的半神覺醒了自身的神性,并升華成了一位神明。

  “祂蘇醒了。”

  突然,喬修亞開口說道,他的身軀微微前傾,戰士的精神振奮了起來。

  而隨著他的話語,江河的渦流中,有一道青藍色的迷蒙光華升起,水波涌動,匯聚成了一個足有數十米高的巨大身軀,半人半蛇的河川之神駕馭著波濤出現在了渦流中央,他的上半身是披著鱗甲的持杖男人,而下半身是由江流組成的巨蛇之軀,這個有著青色長發的年輕男人側過自己軀體,凝視著位于河岸處的喬修亞等人,目光空洞而虛無,仿佛沒有半點靈智。

  而整個幻境世界,也隨著這位曾經神明的目光而改變。

  注意到自己腳下的大地正在飛速的虛化,變動,螢下意識的靠近了戰士,她抓住喬修亞的衣角,有些小心翼翼的問道:“這里是哪里啊”

  凜也靠近,他緊貼著站在戰士的身后,輕聲問道:“祂在干什么,主人”

  “這里是一位逝去神明的傳承神域。”

  喬修亞回答道:“而他,正在尋找我的弱點,準備給予我最為嚴苛的試煉。”

  戰士并沒有說謊。

  對于不同的存在,神厄迷霧所給予的試煉自然是不同等級的,普通人不可能與職業者等同,而白銀也絕不能比擬黃金,倘若說對于一位參與試煉的極意強者,河川之神的殘骸還不需要動用底牌,但一位傳奇強者的存在本身,就值得希努爾真身顯露,全力以赴,因為此時他并非是一位全盛的神明,而是早已逝去的神之殘思。

  所以,天地變動,喬修亞能夠感應到有無數信息順應著他與神明刻印的鏈接流動,具現在了這個幻境世界。

  仿佛是時光之輪飛速倒轉,朦朧的天地開始出現一幕幕支離破碎的畫面,首先是正在全速擴建的摩爾達維亞主城,接下來便是被重新安置在大埃阿斯山脈中的拉德克里夫家家族墓地,河川之神的殘骸——位于神厄迷霧最深處的刻印開始分析戰士記憶中的每一點細節,想要從中找出這位強大試煉者的弱點。

  而喬修亞并沒有抵抗,不知為何,他任由對方翻閱著自己的記憶。

  帶領幸存者們穿越烏拉爾山脈,在七神教會的沉思,與伊格爾教皇的交談…仿佛是一卷按了快速回放的膠帶,一幕幕過去的景象回放,周圍的環境也從奔流不息的江河變成了深山老林,遠海灰島以及深邃的星之神殿深處。

  鏡頭再次轉動,突兀變化的世界令神機姐弟都有些驚疑不定,他們下意識的握住了戰士的手,想要變化成武器的形態,無論是螢還是凜,他們的本能都覺得只要與戰士一齊作戰,便能無懼一切未知與挑戰,但喬修亞只是握緊了他們的手,并沒有戰斗的意思。

  光影繼續變幻——在多元宇宙虛空中隨著初始之火一齊穿行,陷入寂滅黑暗的格蘭蒂亞世界,與老騎士,亡靈將軍和泰坦的交手,于喬修亞平靜的注視,甚至可以說是縱容下,河川之神將一切清晰的重現,但戰士所經歷的一切是如此的沉重,以至于這位神明的殘骸也承受了莫大的負擔。

  此時,在外界,出現在眾人眼中的便是這樣的一幕。

  神厄迷霧不遠處的商道附近,有不少同樣想要探索迷霧,但因為擔憂風險而不敢上前的冒險者與傭兵們停留在湖泊周邊,他們打算等著喬修亞一行人準備離開的時候,從那些騎士和學院生手中買到一些有關于這種會令人昏迷數天的霧氣消息,為自己日后的探險做準備。

  不過此時距離戰士等人進入迷霧已經過去了十幾分鐘,聚群的冒險者們大都陷入了沉默之中,除了少數人還在堅持觀察迷霧的反應外,絕大部分人都已經神游天外,或者開始互相交流起來。

  但這樣沉悶的情況,隨著一位一直堅持觀察的傭兵驚呼而改變。

  “天啊,這霧氣在發光!”

  人群頓時嘩然,轉瞬間,無數雙眼睛立刻轉看向不遠處的銀色霧海。

  此時的神厄迷霧,出現了巨大的異變,原本籠罩了數千平方米的霧氣之海濃密無比,尋常人只要進入其中,只要幾米就徹底看不見身影,仿佛被吞噬。但如今,霧氣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薄,邊緣處一些實力較差,沒有深入進霧氣深處的學院生的身形已經能夠看見,與之相反的是霧氣的中心,在那里,濃密無比的霧氣已經聚攏成了一顆正在緩緩旋轉的實體圓‘球’,它自內向外釋放出明亮無比的青藍色光芒,仿佛一顆青藍色的太陽。

  在常人所無法觀察到的微觀視界中,這巨大的光球其實是由無數密密麻麻,承載著一絲神力的靈魂微粒組成,它們正在瘋狂的汲取周圍的游離能量,并聯在一起進行計算與思考,這些微粒通體釋放出了明亮的光芒,證明它們正在經受高強度的負荷。

  而此時,在神域幻境中,屬于喬修亞的記憶回放已經到了極遠處,銀發少女睜大眼睛看著周圍的每一幕,凜也輕聲驚呼,因為他們所看見的,是他們與戰士締結契約之前的景色——托馬斯大峽谷與獸人的戰爭,黑鴉軍團內的軍旅生活,密斯卡托尼克軍官學院里的學習,在摩爾達維亞領,于老管家和老領主注視下的艱苦鍛煉…記憶回放的速度越來越快,幾年的時間甚至只有短短數秒的畫面閃現,不到半分鐘,屬于喬修亞·凡·拉德克里夫的一生便已經被這位河川之神瀏覽完畢,可屬于戰士的試煉卻仍沒有出現。

  “唔…”

  仿佛察覺到了自己無功而返,半人半蛇的希努爾空洞的眼神出現了一絲不甘,如今的祂只是昔日神明留下的傳承刻印,尋找試煉者的弱點,并給予最合適他們的試煉是祂的責任和本能,可是一直追溯到喬修亞的記憶盡頭,祂仍然沒有找到眼前男人的絲毫弱點。

  金錢、權利的誘惑沒有意義,女人、友情的關系如水淡薄,美食、美酒以及一切享受相關的渴求,在這個男人身上都沒有半點蹤跡,單以而言,男人已經抵達了淡薄的極限,如果沒有意外,沒有任何人能在這方面誘惑他。

  而其他方面,無論是體力,技巧,意志,精神,智慧甚至是運氣,男人也都在水準之上,即便是偶有瑕疵,也并非是天生為神的希努爾能夠利用的,如果不是河川之神的殘骸只是一個上古遺留下的碎片,一心一意只想要完成本體身前設定下的傳承試煉任務,那么祂大概早就結束了這毫無意義的尋找弱點,而不是不可逆反的陷入死循環。

  不過,不知為何,明明記憶已經抵達了盡頭,但回溯仍然沒有結束,就連希努爾自己也沒有發現,周圍的世界仍在變幻。

  天地陷入了黑暗,仿佛一切墮入不存在的虛空。

  而就在此時,絕對的黑暗之中,戰士邁步了。

  腳步在黑暗中升起,踏下,但最后這只穿著黑色皮靴的腳卻并沒有踩在空無一物的虛空中,反而踏在清晰,卻在不停變幻的大地上。

  上一個場景,喬修亞所立足的還是摩爾達維亞領帶著凝霜的凍土以及無可名狀的虛空,但下一刻,他便已經身處一片令神明也為之震撼的陌生天地,一直跟隨在他身側的神機們震驚的環視周圍,仿佛是感覺到了什么,他們立刻抬頭,然后便看見了即便是在最為迷幻的夢中也無法看見的景象。

  這是一塊懸浮于天,懸浮于虛無中的大地——在一顆巨大,難以形容,龐大到已經超乎武器們想象的巨大藍色‘球體’之上,鋼鐵鑄造的龐大城市在黑暗的虛空中漂浮,圓柱形的太空城規律的自轉,借以獲得足以讓生命生存的重力,無數巨型銀色船只在沒有重力的中軸港口區停泊,然后出發前往不遠處的其他鋼鐵都市。

  在一片空曠到極限,遠超無數個大陸的遼闊黑暗之中,有一顆閃爍著刺眼光芒的金色星辰在遙遠的彼端釋放著光芒,而周圍的天空中,群星匯聚成河,在黑暗的天幕中閃爍,它們位于就連光芒都要行走成百上千年的無盡遠方,但淡淡的星光卻跨越如此遙遠的距離,照射在太空城的合金外殼之上。

  百分之七十是海,百分之三十是大地的星體的軌道上,有它四分之一大小的銀色衛星環繞其自轉,一座座鋼鐵城市坐落在這衛星以及遠方另外一顆仿佛火焰一般的赤色星體表面,而一艘艘鋼鐵艦船噴射著淡藍色或者無色的光流,在虛空中的太空港口和數顆星體間來往穿梭。

  不僅僅是螢和凜感覺到了震撼,身處如此陌生的世界,就算是河川之神也陷入了惶恐中,祂與神機姐弟一齊震驚的觀察著這個世界,以至于當喬修亞來到祂身前十幾米處時,希努爾才遲鈍的低下頭顱。

  喬修亞一步一步的踏出,周圍的場景也一步一步的變換,從位于星球軌道上,太空移民城內的武道館,一步一步退回了星球大氣內部,由鋼鐵水泥組成的巨型都市中,而這巨大到即便是在太空中也能清晰看見的都市也正在迅速的隨著時間的倒流而倒退,它從擁有太空軌道的完善巨型未來都市,變成了因為戰爭而滿目瘡痍的鋼筋廢墟。

  而最后,一家隱蔽在地下掩體的戰時醫院中,戰士站立在自己前世的誕生之地,站立在眼前半人半神的神明身前,他抬起頭,與神明對視,雙眼之中沒有記憶被他人觀察的不滿,也沒有本應該有恐懼與擔憂,喬修亞就是這樣淡淡的注視著對方正在跳動著青藍色光芒的雙眼,似乎正在等待著什么。

  外界,籠罩遼闊范圍的霧氣之海已經沸騰,令所有冒險者都驚恐的后退,背負著浮空圓環在天空中飛行的黑龍焦急的環繞著身下的光球移動,可它卻并不知曉自己的主人與朋友的情況,而就在中心亮的仿佛要爆炸的光球處,無數思維微粒閃動著刺眼的光芒,它們已經運算到了極致,但是沒有屬于神明的完整靈魂作為中樞,這些思維微粒就算是再怎么活躍也沒辦法得出自己想要的結果。

  “后世的強者。”

  神明幻境內,不久之后,生硬的聲音傳來,希努爾空洞的眼神中閃爍著莫名的光芒,這位昔日神明的殘骸仿佛一臺運轉到極致的機械,用機器一般的語調重復出了早已預定好了的回復:“吾無法給予汝試煉,汝…未來注定凌駕于吾之上,請…歸去…吧————”

  說出這話的同事,這位河川之神的身形已經開始逐漸潰散,由江流組成的龐大軀體正在迅速的潰散為一股股水流,而原本位于神厄迷霧之中,正在神明幻境中進行試煉的騎士與學院生也都感覺到了試煉的動蕩,在屬于他們的任務世界中,一切景色都開始失真,人的聲音也開始變得嘶啞而尖銳,那是因為原本分配給他們的計算力正在被最中心的神明刻印抽調,用來計算與戰士相關的事宜,可即便是如此,一切仍然沒有結果,陷入最終的死循環。

  神厄迷霧的最深處,昔日天降星辰之地,一塊淡藍色的繁復符文顫動著從虛空中浮現,這塊符文上布滿了仿佛水流江河一般的圖騰花紋,復雜而富有美感的圖形構成了它的主體,屬于神明,屬于至高的威嚴在符文中心閃動的淡藍色神性光團中旋轉,它即是河川之神希努爾逝去后所殘留的遺骸——一塊蘊含著所有與江河相關神性和知識的傳承符文。

  但是,此時,這塊足以令一個凡人成就極意,傳奇甚至是神明的珍貴符文正在劇烈的顫動中碎裂,一條條細微的裂縫伴隨著周圍劇烈發光的神厄迷霧躍動而擴散,僅僅是數秒之后,裂縫便已經擴散到了這符文的每一處,青藍色的光芒順著裂縫蔓延,極端不穩定的恐怖氣息似乎在下一刻就會隨著符文的碎裂而爆發。

  不遠處,極意藍龍蘇克拉什隱約察覺到了這一點,它抓著一輛內有兩名被嚇到快要昏迷的人形巨龍的馬車,準備立刻轉向逃遠,但這位戰士的俘虜在看見了正在迷霧光球周圍焦急飛行的黑龍后,便不禁嘆了一口氣。

  ——假如不幫忙的話,肯定會被那個男人殺掉的。如此想到,藍龍以自己這輩子最快的速度飛向黑龍。

  而就在蘇克拉什正準備使用魔法,拖著焦慮無比的黑龍離開時,邁克羅夫大陸白日明媚的天空之上,突然有一顆星辰浮現。

  與明亮的太陽相比,這顆星辰可謂是黯淡無光,但在這顆黯淡形成閃動光芒的一瞬,一股磅礴宏大,無法感知其盡頭的偉力自天穹垂落。

  大地上,正在惶恐遠離迷霧的冒險者和傭兵們靜止了,一把從自己主人手中跌落的匕首凝滯在半空。天空中,正在飛行的蘇克拉什靜止了,它維持在準備對著黑施法,帶著這頭焦急黑龍離開的那一幕。

  而在湖泊周邊,因為微風而泛起波紋的湖面紋絲不動,仿佛冰一般凝固在原地,之前沸騰一般的迷霧與光球也都沒有半點動作,一顆顆閃動著光芒的思維顆粒靜止在原地,被這自世界之外降臨的偉力所‘支配’。

  就在這萬物凝滯的剎那,一個輪轉著的黑色圓環圣徽在天穹的盡頭處閃動了一瞬,神厄迷霧的最核心處,承載著河川之神希努爾傳承的符文仿佛被逆轉了時間一般,開始急速的‘恢復’原狀,閃動的神性光芒收縮,蔓延的裂縫合攏,因為過度負荷而從世界外側顯化的刻印開始重歸虛空,隱沒不見。

  神明幻境之中。

  半人半蛇的河川之神停止了崩潰,一股來自遠方的偉力維持了這位神明殘骸的存在,恢復正常的希努爾眼神重歸空洞,祂注視了一瞬喬修亞,然后閉上了眼睛,然后自我消散,回歸神明刻印之中。

  但令人奇怪的是,這片神明幻境并沒有因為祂的離開而消失,反而繼續運轉。

  喬修亞若有所思的看著自己身前,正在不停扭曲的空間。

在希努爾離開后,這個虛幻的世界為何仍然維持  答案很簡單。

  有另一位神明,入駐了這世界。

  “你好,強權與正義的持有者。”

  凝視著逐漸浮現的黑色輪轉圓環,戰士微微點頭,算作行禮示意,他輕聲說道:“刑正陛下。”

  而伴隨著喬修亞的話語,一個人類的形體正在迅速的憑空凝聚。

  一切都被強大的力量所支配,空氣中的微塵,漂浮在大氣中的微小水滴與肉眼無法看見的魔力元素,所有存在的,都在黑色圓環緩緩的旋轉下被控制,支配,進而化作無數最基礎的物質顆粒,從無到有凝聚成了一個威嚴男人的身軀。

  這個威嚴的中年男人有著灰色的散亂長發,他的面容剛硬,仿佛歷經了一切鐵火的熔鍛,厚重堅固的全身甲胄覆蓋全身,無數細密精美的浮雕遍布其上,肩甲后黑色如墨的披風隨風翻動,仿佛一團燃燒著的火焰。

  在除卻喬修亞之外,一切都被靜止的世界中,威嚴如神——不,原本即是神明的存在睜開了雙眼,深灰的瞳孔中,有著不似人類的漠然。

  “希努爾是我們千年之前最堅定的盟友,河川之神與來自世界外側的邪惡戰斗到了最后一刻。”

  與仿佛機械一般的希努爾不同,這位被喬修亞稱之為刑正的神明用淡漠,卻顯然擁有智慧的語氣開口說道,低沉而清晰的聲音在瞬間就穿透了整個幻境空間,圣潔而威嚴的回聲在這空曠的天地間回蕩:“因為誓約,我不能坐視祂的消散,于是便干預現世。”

  “喬修亞·凡·拉德克里夫,圣賢的繼承者,重燃火種之人。”

  刑正抬起頭,他與戰士對視,深灰的瞳孔內閃動著莫名的光芒:“我知道,你的心中有著疑惑。你進入希努爾的傳承幻境有著目的。”

  “祂是殘骸,無法解答你的疑惑,但我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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