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今天,他都想不明白,他是怎么熬過人生的前十八年的。
院子里又進來一張出租車,下來的是湯老頭。
他下車就沖李和道,什么時候回來的?
李和笑著道,早上到的。
來客人了?湯老頭不認識李梅。
這是我姐。李和對李梅道,姐,這是我說的湯師傅,對楊淮好的很,沒少照顧。
他到今天都想不明白為什么湯老頭那么喜歡楊淮。
湯叔,麻煩你了。人家對自己兒子好,李梅當然也是十分的感激。
爺倆投緣。湯老頭舉起手里提著的籠子,對著在院子里玩耍的幾個孩子道,瞧瞧是什么?
李柯高興的拍手道,兔子。
楊淮道,白色的兔子。
孩子們毫不客氣的把籠子搶過去,一邊玩去了。
一屋子的鄉音鄉語,使得飯桌子上的湯老頭很快活,中午不自覺的和李兆坤多喝了兩杯。
他打著飽嗝,瞇著眼睛對楊老太道,大妹子,我自己就是潢川的,可沒聽過什么淮濱這地方。
楊老太太笑著解釋道,你說的是潢川公署,現在叫信陽專區。
期思鎮曉得不?湯老頭不信服楊老太太的解釋,我們湯家是本地的大姓,十個有九個都是姓湯,這湯恩博跟我們都是本家。
怎么不知道?那就是淮濱,期思就在那。俺自己就是姓湯。楊老太太道,就是在期思的廟西。
湯老頭高興的道,哈,我記得門口那個叫白露河!
楊老頭搖搖頭道,你記錯了,那個叫兔子河。
我能把姓什么給忘了!我不能把家給忘了!湯老頭說的斬釘截鐵,你說的都不對,肯定是白露河!biqubao
兔子河。楊老太無奈的道,學大寨那一年,俺回去看了一趟,記得清楚,修成了水庫,現在還在那擱著呢,又跑不了。
你非跟我犟呢?湯老頭急了,哪里有什么水庫?我小時候還在白露河游泳呢,我出門讀書,我爹帶著我就乘船走呢。
俺能蒙你?楊老太太見說不轉,就道,俺們家就在廟西開的油坊,方圓幾里地有名的很。
湯老頭冷哼道,越說越沒譜了,廟西就我們一家油坊,我倒是還沒聽說過別家有油坊呢。
兩個人在這個問題上爭執不下。
一個人認為自己說的對,另外一個就要極力的反駁,證明他說的不對。
這種陳年老黃歷,礙于年齡和人生的經歷,倒使得旁人都沒法插話,任由這老頭和老太太在這里磨牙。
楊老太太雖然是胳膊不能跑馬的女流,可絕不是等閑之輩,是個掐尖要強的,說話一點都不相讓。
你這老大哥,越說啊越擠兌人,俺爹叫湯大柱,你今天到廟西去問問,老輩的都還能想的起來,就沒幾個人沒吃過俺家油坊的油。
你爹叫湯大柱,外號湯大餅?湯老頭端起杯子的手不經意間的顫抖了一下。
楊老太驕傲的道,這你都知道?看來你真是廟西的,可俺怎么就沒見過你?
三月,初春。
內容。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
網站即將關閉,下載愛閱app免費看最新內容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