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子二十五歲左右,身高起碼在一米九十以上,肩寬腰細,手長腿長,體型相當完美,要是弄到T臺上去,做個超模也可完全勝任。留著個板寸頭,鼻挺唇薄,濃眉大眼,棱角分明,極有立體感,英俊、帥氣,微微瞇起的眼睛中帶著似乎看什么都滿不在乎的感覺。
嘴里咬一根肥大的雪茄,穿一件白色舊T恤,胸口用毛筆字寫著“大鵬飛兮振八裔,中天摧兮力不濟;馀風激兮萬世,游扶桑兮掛石袂;后人得之傳此,仲尼亡兮誰為出涕”一串跳脫飄逸的行草書法,還有幾滴墨漬,像是手寫而非印制。
下面一條牛仔短褲,露出毛茸茸的小腿,加一雙木屐,走起路來踏在堅硬的大理石地面上噠噠直響。整體不倫不類,偏偏穿在他身上怡然自得,仿佛穿的是世界頂級名牌,讓人沒覺得半分不妥,倒與宋保軍有異曲同工之妙。
青年男子身后跟著七八名男人,有個服裝光鮮的中年人緊緊湊在他身邊,保持極度謙卑的姿態,臉上又是緊張又是惶恐,半躬著身子好像從沒直過腰的樣子。
張明芳見到來人好大氣派,待看清楚那狗腿子模樣的中年人,不覺啊了一聲。
那中年人是“海上仙山”連鎖酒店的總裁余升泰,社會上地位可不低。
這幾年來,總部設在茶州的海上仙山企業陸續在全國各大一線城市投資興建連鎖娛樂業酒店,少則千萬,多則以億計,資產非常龐大。
余升泰是最大股東,掌握其中百分之三十五的股份,結交各地高官權貴,將海上仙山經營得好生興旺。他本人也憑借近二十億的身家躋身茶州當地名流之側,與達官貴人論交,算是一介豪雄。
張明芳曾隨同父輩出席名流酒會,見過余升泰一面,對這位大老板揮金如土的做派印象非常深刻。
以他今日今時的身份,竟像狗腿子一般圍拱青年男子的身邊。
在青年男子的另一側同樣有個和余升泰一起搖尾巴的中年人,張明芳只看得心臟都抽緊了。那是茶州市政府辦公室主任、副市長李書敬,協助市長處理政府日常事務,并分管商務、經濟合作交流、外事、旅游、口岸、僑務等工作。
李書敬牌子已經夠硬了,去哪里都應該是李書敬前呼后擁,別人搶著拍馬屁才對,現在反而是他在簇擁著別人。
換句話說,作為一位副省級城市的副市長,已經足夠有資格開宗立派,他的一個眼神就有無數人甘附羽翼。縱算京城豪門的二三代子弟親臨,李書敬也不會自降身份去作陪。
而那位被他們團團包圍的青年男子身份到底有多高?張明芳簡直不敢繼續往下想象。
人群威風八面地穿過舞池,徑直走到林夢仙等人隔壁桌坐下,余升泰和李書敬陪坐兩邊,甚至不敢坐實,只虛虛的坐了半邊屁股。張明芳不由側起耳朵,聽他們低聲交談,似乎稱那青年男子為“二少”。
這二少的排場太過驚人,一時間酒吧里聲音都小了許多。
二少向余升泰吩咐幾句,不一會兒,侍者們紛紛出動,為在座每一桌的客人送上四瓶價值不菲的高檔紅葡萄酒。
林夢仙神經大條,問道:“這是什么?我們好像沒點過。”
侍者非常禮貌的回答:“小姐您好,這是十九號桌杜先生為大家的友情贈送,希望大家玩得開心,不要有什么顧忌。”
每瓶紅酒售價都是兩千八百八十八元,現場大約四十來桌顧客,一下便花了四十多萬,手筆果然大得叫人咋舌。
夜色越是濃重,來酒吧消費娛樂的客人也越來越多,氣氛漸漸熱烈起來,紙醉金迷的場所,人們酒酣耳熱,因二少帶來的壓抑感早已一掃而空。
薩克斯風樂手一個長長的滑音,響起第六號匈牙利舞曲的旋律,鼓點和小提琴跟著響了。燈光變暗,幾對青年男女攜手走到舞池中央開始翩翩起舞。
林夢仙向譚慶凱伸手,大咧咧道:“阿凱,會跳舞不?和我跳一支。”
“啊?我不會啊…”
“怕什么,我教你!”林夢仙抓住譚慶凱肩膀使勁一拽,譚慶凱幾乎騰云駕霧似的飛出沙發,踉踉蹌蹌走了幾步才勉強站穩。
兩人走進舞池,林夢仙喝令譚慶凱把左手搭在自己腰間肥肉上,說:“聽節奏!現在是慢三,好,別動!你右腳往前踏一步,不對不對,應該是左腳,我們再來。現在到我往前踏步了,你后退,后退啊,后退!…”
“咔!”
只見譚慶凱仰首向上,嘴巴張得老大,表情扭曲痛苦,做出一個標準的“無語問蒼天”的姿勢。
原來是林夢仙重重踩中他的腳背。幸虧林夢仙不怎么會打扮,穿的是帆布鞋。如果高跟鞋的話,譚慶凱那腳粉末性骨折都算命大。
王靈鵑看著兩人,輕聲問道:“宋保軍,你同學是真的喜歡仙仙嗎?”
宋保軍撣撣煙灰,說:“如果你認為我同學為了錢才和仙仙交往,那就大錯特錯了。”
孟曼寧和張明芳自是不以為意,心想這種場面話誰不會說。嫁入豪門的貧家女會承認自己為了對方的家產嗎?
宋保軍指著場上笨拙扭動腰肢的譚慶凱,正色道:“你們看看他倆,男才女貌,金童玉女,堪稱天仙絕配,哪一點不合適了?事實上我們昨天晚上第一次認識仙仙,此前從未聽說過她,更不會說因為錢而主動接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