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師長韓守仁布置完工作回到指揮部,看到李昭在性格潑辣的李彩娟質問下滿臉窘迫,心里感到很好奇,于是樂呵呵過去看熱鬧。
誰知歷來正氣凜然的政委李昭也有卑鄙的時候,眼珠子一轉站了起來,對氣鼓鼓的李彩娟笑道:
“彩娟同志別急啊,正主來了,咱們全師的武器裝備都由韓副師長負責管理,你找他要,他一定能給你解決,哈哈!我還要去教導團檢查工作,回頭再聊!”
李昭說完拔腿就走,扔下滿頭霧水的韓守仁替自己頂包。
李彩娟上來就是一頓埋怨,來來回回就是一句“李政委已經說讓你給我解決”,徹底賴上了韓守仁,覃樹明和劉寶庫也在一旁為李彩娟幫腔,顯示出地方黨委的空前團結。
韓守仁終于明白自己被李昭擺了一道,然而他素來寬厚豁達,從不推卸責任,只是略一考慮,便解下腰間的武裝帶,把心愛的勃朗寧手槍連同精致槍套和兩個皮質彈匣一起送到李彩娟手里:
“拿去吧,沒事的時候多練練槍法,慢慢熟悉,我那兒還備有幾盒子彈,回頭我找出來給你送去。”
李彩娟高興得俏臉飛紅,致謝的時候稱呼都變了:“謝謝韓大哥!我就知道韓大哥是個好人。”
“這話說的,有點兒過了,哈哈!”
韓守仁臉上笑容依舊,心里卻郁悶不已,跟隨鄭毅這么些年,他早已明白所謂“好人”的多重含義,說實話他實在不愿當這個好人,無奈鄭毅和李昭在這件事上都選擇做好人,他總不能選擇當個惡人吧?
于是韓守仁干脆好人做到底,進入后院找軍需參謀領出兩支嶄新的駁殼槍和各兩盒槍彈,連同所有配件一起送到覃樹明和劉寶庫手里。
覃樹明三人欣喜萬分,連道謝都忘了,愛不釋手地揣摩新嶄嶄的武器,當場披掛起來,激動地排好隊,齊齊向韓守仁敬禮,然后大步返回自己同志中間顯擺去了。
次日清晨,只睡了四個小時的鄭毅來到即將出發的三組地方同志面前,反復叮囑又送出三里路,這才回到指揮部用早餐。
“政委呢?”
鄭毅放下碗隨口問道。
餓壞了的王虎臣把半個煮雞蛋塞進嘴里,含含糊糊地回答:“拿著昨晚設計的旗幟圖案去找婦女會的同志幫忙了,老韓也跟著,估計這個時候已經到了鎮中的綢布店。”
鄭毅夾起一節腌制的酸豆角,津津有味地吃了起來:“今天二十四號了,不知道秋收起義部隊身在何處,再等三天如果還是沒消息,咱們立刻撤離此地,到南面的井岡山上休整一段時間…”
“最近一段時間各團各營連均暴露出不少問題,驕傲自大情緒和悲觀情緒兼而有之,特別是咱們在政治思想工作方面的缺陷,必須盡快彌補,否則總有一天會出事。”
王虎臣默默點頭,三下兩下扒完碗里的飯,擦擦嘴低聲說道:“從地理位置上看,地形復雜、人煙稀少的井岡山非常適合休整,咱們確實有必要找個安靜的地方好好休整一段時間,順便把五十瓦電臺專用的大天線架起來,爭取與粵東地區的前委取得聯系。”
“在此期間,實在不適宜展開軍事行動,否則打起來就沒時間整頓了,只是,你打算如何處理井岡山上的綠林武裝?”
“這事情我有分寸,井岡山上的綠林頭目名叫袁文才,是個黨員,永新縣委的老覃幾個也證實了這點,不過他們對我行我素的袁文才毫無辦法,袁文才還有個很能打的拜把子兄弟,好像叫做王佐,兩邊加起來有三四百號人,所以我也下不了決心,看來還得想辦法先和他見上一面。”
鄭毅說到這兒,心情頗為復雜。
王虎臣早已習慣鄭毅的博聞強記,因此也沒細問,直接說出自己的意見:“要是不給咱們面子,干脆消滅他,來個鳩占鵲巢。”
鄭毅搖搖頭:“不到萬不得已,絕對不能行此下策,先讓地方同志去做袁文才的工作,實在不行就占領邊上的寧岡縣城,沒人敢把咱們怎么樣。”
“這倒是個不錯的選擇,以湘贛各軍的訓練水平和武器裝備來看,要想趕走我們,至少要出動兩個師以上的兵力,還得同時在南北兩個方向進行夾擊,否則來多少收拾多少,要是敵人采取愚蠢的添油戰術那就更好,咱們都不用為糧食和武器彈藥發愁了。”
王虎臣平靜的話語里蘊含著強大的信心。
鄭毅提醒道:“別忘了弟兄們大多數認為自己是正規軍,不屑于翻山越嶺打游擊,短時間內問題不大,時間一長問題就來了,咱們必須盡快解決思想認識問題,加強領導班子的政治領導能力,立爭在最短時間內統一思想,而這方面你我都不擅長。”
王虎臣頗為頭疼:“確實如此,可是,咱們的政治干部本身也存在不少問題,有的缺乏大局觀,有的缺乏基本的軍事知識,還有的根本弄不清目前的艱難形勢,卻喜歡高談闊論,動不動就拿大帽子壓人,唉!要不是有你鎮著,真不知道何去何從啊!”
鄭毅笑道:“我知道有個人能解決這個大問題,你記得咱們在吉安渡口看到的幾張報紙嗎?上面有我們黨在武漢召開八·七會議的消息,報紙上說這次會議總結了大革命失敗的經驗教訓,堅決糾正和結束了陳獨秀的右傾機會主義錯誤,撤銷了他總書記的職務。”
“報紙上還說,這次會議確定了以土地革命和以武裝反抗民黨反動派的屠殺政策為黨在新時期的總方針,就國共兩黨關系、土地革命、武裝斗爭等問題進行了討論,周主任和我說的這位也終于入選政治局候補委員了。”
王虎臣精神一振:“你說的這個人,應該是你常和我提起的潤澤先生吧?我記得報紙上說他在會議上指出:‘從前我們罵中山先生專做軍事運動,我們則恰恰相反,不做軍事運動專做民眾運動。”隨后又強調:‘以后要非常注意軍事,須知政權是由槍桿子中取得的。’可謂見識深遠啊!”
“正好潤澤也入選了政治局候補委員,如果《民國日報》的消息準確,作為秋收起義領導者,這個時候他應該在秋收起義的部隊中…只是,不知道他是代表中央,還是代表湘省省委?”
“應該是代表中央,畢竟發動秋收起義是中央下達的命令,不知道民黨是怎么得到的消息,竟然把我黨的八·七會議內容、出席會議人員名單、在會議上的發言和做出的決議公開刊登在報紙上,以此來攻擊我黨蓄意挑起戰爭,卻絲毫也不提他們對我黨一次又一次的無情殺戮。”
說到這兒,鄭毅禁不住嘆口氣,記憶中似乎當選為政治局委員的顧順章、向忠發等背叛了革命,但又不知道是哪一年,不由對其他中央同志的人身安全非常擔憂。
王虎臣很好地體會到鄭毅此刻的感受,剛要說自己也很擔心粵東的起義各軍和周主任、曹滿成等人的安全,李昭和韓守仁風風火火地進來了。
興沖沖的李昭捧著折疊好的鮮紅旗幟,來到鄭毅和王虎臣面前展開:“怎么樣?感覺如何?”
“這么快?”鄭毅很驚訝。
李昭得意地笑道:“老韓很順利地買回兩紅一黃三匹綢布,還有一包針頭線腦,十幾個婦女會的同志照著圖案一起動手,哪兒能不快?看看,效果還滿意嗎?”
鄭毅和王虎臣細細觀看鮮紅旗幟左上方,對黃綢剪裁而成然后精心縫上去的錘子鐮刀圖案很滿意,但是覺得位于圖案上方的黃色五角星似乎小了點兒。
李昭聽了鄭毅和王虎臣的意見,沉吟好一會兒,也覺得五角星應該大點兒更合適,否則和正在制作的十面黨旗沒兩樣,無法突出軍隊的性質。
韓守仁提出個建議:“要不,干脆把五角星做大,把鐮刀錘子圖案放到五角星中間?”
鄭毅眼前一亮,覺得這個建議很不錯,王虎臣和李昭細細一想大為贊成,于是四人一起前往前院的廂房,直接向十幾名婦女會同志提出新要求。
二十分鐘不到,一面嶄新的軍旗在心靈手巧的婦女會同志手里誕生了,聞訊趕來的董宗卓和趙景庭幾個一看就喜歡,紛紛要求多做一些,最好每個連都有一面這樣的軍旗。
鄭毅和李昭等人略微商量,當即決定買光鎮中綢布店的所有紅黃綢布,全部扛回來制作黨旗和軍旗,能做多少就做多少,用不完可以留著。
僅僅過了一夜,不眠不休的十幾位婦女會同志便做出六十多面黨旗軍旗,次日上午,包括駐守東面沙市鎮的一團各連都領到嶄新的軍旗,全師將士的士氣竟然隨著嶄新旗幟的出現而空前高漲。
這種意想不到的巨大作用,令師部主官和各級政治干部倍感欣喜,也令鄭毅深思不已,他真切體會到了精神的力量,由此而聯想到很多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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