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夫人的反應在齊寧的預料之中,見得這般反應,便更加確定自己的猜測,至少這老太婆對齊玉的關切遠超過自己。
“看來祖母對他是真的很關心。”齊寧輕笑道:“我若說他現在已經灰飛煙滅,對了,祖母知道尸骨無存是什么樣子的,那就是尸骨無存了,祖母一定會很傷心吧?”
太夫人雙目已盲,看不見齊寧,但干枯的臉上卻已經抽搐起來。
“祖母也不用怪我。”齊寧聲音柔和,倒似乎真的是在與自己的祖母說話:“你也知道,瓊姨娘奉你之命,那些年在我身上做了什么,別人不知道,你是很清楚的。”
“原來那個賤人已經和你攪在了一起,她的膽子還真是不小。”太夫人怪笑道:“我早就知道那賤人生性浪蕩,不是忠貞之人,想不到她還真的敢背叛老身。。。。。。!”咬牙切齒道:“老身就應該將她送進娼寮,滿足了她的心愿。。。。。!”
齊寧臉色一沉,自然知道太夫人口中的“賤人”說的是誰。
自己提及瓊姨娘虐待錦衣世子的往事,這事兒知道的人寥寥無幾,知道內中真相的除了太夫人,恐怕也就只有顧清菡,自己說出來,這老太婆自然已經明白是顧清菡將真相抖露了出來。
齊寧冷笑道:“賤人?祖母這張嘴還真是臭的很,是不是長年累月窩在這小佛堂里,心里已經扭曲了?”
“你說什么?”太夫人聲音陰寒:“你敢這樣和我說話?”
齊寧緩緩蹲下身子,看著瞎眼老太婆,搖頭嘆道:“你以為你現在是什么東西?牛頭馬面都死了,你身邊還有誰?”
老太婆冷笑道:“他們死了,那又如何?難道你敢動老身分毫?”
齊寧皺起眉頭,然后舉起了自己的右手,朝著太夫人那張蒼老的臉頰狠狠地打了下去。
啪的一聲響,在這佛堂里極為清澈。
太夫人怔住,很快就感到臉頰上火辣的疼痛,不自禁抬手捂著自己的臉,唇角滲出一絲鮮血,老人家本就已經松動的牙齒幾乎要脫落下來。
“我動了你,你又能如何?”齊寧不屑道:“我本來不欺負老人,可你是壞人,壞人變老了,還是壞人,我對壞人從來不客氣的。”
太夫人氣得渾身發抖,但內心深處卻也生出了一陣寒意,她這時候終于知道,自己終究還是低估了眼前這個人,甚至低估了他冷酷的一面。
“你想讓我成為你手里的傀儡,一旦錦衣侯府有風吹草動,就拿我出來頂缸。”齊寧嘆道:“這讓我很不舒服,所以今天你落得如此地步,千萬不要怪我,因為你比我清楚,如果我不這樣做,也許有一天你就會這樣對我。”
“滾出去!”太夫人森然道:“滾出這里。”
齊寧哈哈一笑,輕聲道:“滾出這里?祖母大人,你是不是搞錯了,難道你以為錦衣侯府還是你的?從今晚開始,錦衣侯府就是我的掌中之物,其實我也該謝謝你,當初若不是你讓我繼承爵位,我又豈能得到如此富麗堂皇的府邸!”
太夫人身體顫抖,齊寧知道這老太婆未必是害怕,而是因為氣極。
太夫人老態龍鐘,一副行將就木的樣子,但齊寧卻知道在這虛弱的表皮之下,卻藏著極為惡毒的心。
他其實已經確定,錦衣世子后來癡癡傻傻,其罪魁禍首就是眼前這老太婆。
老太婆對柳素衣充滿了仇恨,恨屋及屋,小小年紀的錦衣世子也就成了老太婆發泄仇恨的對象,利用瓊姨娘對錦衣世子下毒,讓一個天資聰慧的少年成了一個人盡皆知的傻子。
錦衣世子后來被齊玉帶出侯府,落入九天樓的人手中,慘死在外,齊寧深知懷疑這一切都與老太婆有干系。
多年以來,老太婆控制著顧清菡,讓顧清菡日夜擔驚受怕,甚至利用顧清菡監視自己,其禍心當真是歹毒異常,若非齊寧知曉其內幕,也很難相信這樣一個虛弱的老太婆竟然如此狠辣。
“祖母大人,我不貪心,你只要告訴我兩件事情,我保證你后半輩子依然會幸福的生活下去。”齊寧輕聲道:“否則你的安危,我實在不敢保證。”
太夫人冷笑一聲,咬牙切齒。
“告訴我母親的下落,還有這牛頭馬面出自大光明寺,為何會聽從你的驅使?”齊寧聲音冷峻:“回答這兩個問題對你來說并不困難。”
太夫人怪笑一聲,森然道:“你想知道那賤人是死是活?我就偏不讓你知道。你想知道我與大光明寺有什么淵源,我也偏不讓你知道。”
她話聲剛落,“啪”的一聲,齊寧又是一巴掌扇在她的臉上,這一次依然是力量不小,老太婆口中立時溢出鮮血。
太夫人怒極反笑:“你以為殺了牛頭馬面,就能夠控制住錦衣侯府?好孫兒,如果大光明寺知道牛頭馬面死在你的手里,你可知道后果?”
“知道又如何,難道你以為我怕了大光明寺?”齊寧輕笑道。
太夫人笑道:“你不必和我說這些,留著對大光明寺說清楚就好。”怪笑道:“其實你最該問的不是這兩個問題,你說是不是?”
齊寧皺起眉頭,冷聲道:“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你以為你的秘密老身不知道?”太夫人陰冷道:“老身什么都知道,可是你卻什么都不知道。。。。。。!”
齊寧探出手,一把揪住太夫人衣領,冷聲道:“你裝神弄鬼,到底想說什么?”
太夫人唇角顯出戲虐的笑容:“你想知道的,都不會從老身的口中知道。不錯,錦衣侯府有很多秘密,可惜你永遠都不會知道,你要殺老身?現在就可以動手,老身即使死了,也會詛咒你們母子永世不得超生。”她那股恨意,完全是從骨子里散發出來,讓人感覺毛骨悚然。
齊寧心下惱火,又是連續幾巴掌扇下去,太夫人唇角始終帶著不屑,一言不發。
“祖母大人果然是意志堅定。”齊寧冷笑一聲,從懷中取出一只瓷瓶子,大拇指撬開蓋子,輕聲道:“祖母大人當年對我的照顧,我沒齒不忘,我從來都是有恩報恩,祖母大人讓我癡傻數年,今天我也想讓你嘗嘗那個味道,你看如何?”
他手中的瓷瓶子,正是先前秋千易給他留下來。
“對你的照顧?”太夫人并無畏懼,只是冷笑道:“事到如今,你還在裝瘋賣傻。當年瓊姨娘下毒的并不是你,你還不承認?”
齊寧身體一震,這一刻終于明白,這老太婆竟然已經看出自己是假冒。
“老身讓你這個畜生享受榮華富貴,即使真的有朝一日將你廢黜,你又有何怨言?”太夫人聲音冰冷森然:“你不知感恩戴德,竟然狼子野心,死后定然會萬劫不復!”
齊寧后背生寒,心想幸虧自己提早動手,先制住了這老太婆,否則日后這老太婆真要對自己動手,只要將這個秘密說出來,后果便不堪設想。
他與錦衣世子外貌幾乎一模一樣,平日里也是極其小心,自打進入侯府,也只不過見到這老太婆兩次,說過的話也沒超過幾句,卻不知自己哪里露出破綻,竟然被這老太婆看穿。
老太婆既然能夠看破,必然有其緣故,他要揭穿自己的真實身份,自然也有證據在手,手上抓緊,森然道:“你是如何看穿的?”
太夫人唇角不屑一笑,道:“你口口聲聲說侯府是你掌中之物,可你對侯府知道多少?侯府的一草一木,老身都了若指掌,更何況是一個人?你既然喜歡演戲,老身陪著你演戲就是。”
“只是這場戲你似乎演砸了。”齊寧冷笑道:“你一直不說穿,自然是想著一直利用我。”這時候卻完全明白,為何這老太太會讓顧清菡暗地里監視自己。
老太太既然早就看穿自己不是齊寧,自然會小心防備,令顧清菡暗中監視,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老太婆故意不說破,自然是將計就計,正好借機利用自己。
齊寧此刻心下卻有些擔心,如果此事只有老太婆知道倒也罷了,卻不知道老太婆是否告之其他人,否則就等若有一把劍懸在自己頭頂,十分兇險。
“演砸了?”太夫人詭異一笑,唇角鮮血流淌,孤燈之下,很是可怖:“也許這場戲只是剛剛開始,有沒有演砸,只有到結局的時候才會知曉,莫非你以為一切都已經結束了?”
這老太婆說話遮遮掩掩神神叨叨,倒是讓齊寧心下十分的不舒暢,輕笑道:“既然一切才剛剛開始,那么就煩勞祖母大人在旁看我將這場戲如何演下去,你放心,我一定會竭力讓你活到曲終人散的時候。”他舉起手中的瓷瓶子,輕聲道:“我這里有靈丹妙藥,祖母大人服用之后,可以長命百歲,延年益壽!”
他心里明白,這老太婆既然心意已決,自己無論用什么方法,都很難從她口中問出她不想說的話來。
他從秋千易那里得到的藥材,正是讓人失去神智的藥物,一旦服用,藥效發作,雖然還能呼吸,卻對周遭的一切再無任何感覺,變成行尸走肉,徹徹底底成為活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