絹布掀開一剎那,四周卻是一陣死寂。
司馬常慎盯著箱內物事,本來得意洋洋的臉上瞬間變色,這時候湊在邊上較近的官員卻已經看到,那木箱之中,竟然放著五六只桶,有官員甚至情不自禁去捂住鼻子,卻是認出那些竟然是用來出恭的恭桶。
司馬常慎瞳孔收縮,急忙去掀其他箱子的絹布,一一打開來,眾人卻都看到,五只箱內,別無他物,竟全都是恭桶,大大小小竟然有三四十個,這些恭桶大都是木桶,卻也有銅制,但銅制卻并不多,不過三四個而已。
至若司馬常慎先前篤定以為的奇珍異寶古董字畫,那是連影子也瞧不見。
司馬常慎這時候臉色已經變得慘白,額頭冒汗,那邊竇馗卻似乎已經感覺到什么,瞧了箱子一眼,一時間怔住,不自禁往前走出幾步,等看清楚幾只箱內全都是恭桶,頓時欣喜若狂,臉上顯出難以掩飾的驚喜之色。
四下里很快便竊竊私語起來。
齊寧這時候才緩步走過來,掃了一眼,這才盯住司馬常慎,司馬常慎感覺齊寧目光如刀般,此時卻根本不敢與齊寧對視,只是喃喃道:“圈套,這。。。。。這是圈套。”猛地一轉身,見到竇馗就在身邊,一把揪住竇馗衣領,厲聲道:“竇馗,你們玩什么鬼把戲,這。。。。。這是圈套!”
“圈套?”竇馗一把掙開,后退兩步,他心緒一定,這時候已經是底氣十足:“忠義候,你所說的圈套又是什么意思?今夜半道攔阻馬車,難道還是我請你去的不成?”
“為何箱子里都是恭桶?”司馬常慎怒聲道:“這。。。。。。這怎么可能?”
竇馗整了整官袍,淡淡道:“既然是抄沒淮南王府,自然是能查抄收歸國庫的東西都要盡可能地抄沒。這些恭桶也在抄沒范圍之內,但畢竟不是什么好東西,所以半夜差人運回戶部,忠義候,這有沒有觸犯國法?”
常理而言,抄沒家產,很少有將恭桶運走,通常而言,除了將金銀珠寶古董字畫等值錢的物事運走外,剩下的桌椅器都會找人直接出價運走,而恭桶從來都是無人問津的物事,淮南王府享盡榮華富貴,有幾只純金打造的恭桶也是不假,但在昨日抄家之時,已經被運走。
誰也沒有想到,竇馗半夜三更從淮南王府運出來的竟然是一批恭桶,雖然說夜運恭桶確實有些讓人匪夷所思,但在法理之上,卻又偏偏挑不出任何毛病來,而且沒有人會愚蠢到以為運一批恭桶會是為了貪墨財物中飽私囊。
司馬常慎這時候已經意識到自己被狠狠擺了一道,但在眾目睽睽之下,卻偏偏沒有什么話可說。
齊寧嘆了口氣,道:“忠義候,現在塵埃落定,馬車里運的是什么東西,大家眼睛都不瞎,看的一清二楚。”指著箱內恭桶笑道:“誰要是覺得這些是古董珍寶,現在就可以拿回去收藏,本侯可以向皇上請旨將這些東西全都贈送給大家。”
四下里頓時響起一片哄笑聲。
司馬常慎只覺得臉上發燙,齊寧卻繼續道:“忠義后說淮南王府還藏有珍寶,可是我與竇大人將淮南王府每一個角落都搜遍,對了,負責搜找的還是宮中的羽林兄弟,搜出來的東西,都登記在冊,而且都運到了戶部,我實在不知,淮南王府還有什么樣的珍寶會被偷偷運出來。”
陳蘭庭見到司馬常慎身陷困局,忍不住道:“錦衣候難道不知淮南王當初有收藏奇珍異寶的嗜好?而且聽人說他還專門找了一處隱蔽的地方私藏那些奇珍異寶。忠義候自然是擔心有人找到那批秘寶,占為己有,所以才會。。。。。。!”
“且慢。”齊寧皺眉道:“陳侍郎,你說到這里,本侯可得問清楚。你說聽人說淮南王藏有秘寶,那你要說清楚,是誰和你說,證據何在,那批秘寶又藏在何處?”
陳蘭庭一愣,訕訕道:“下官也只是聽人提及,那批秘寶在哪里,下官。。。。。下官又如何知道。”
“你不知道,為何在這里大放厥詞?”齊寧冷笑道:“你聽誰提及?現在就將他帶過來,當著諸位大人的面,咱們說清楚。否則還讓人覺得我和竇大人發現了秘寶,暗地里中飽私囊,這份冤屈,本侯可受不了,竇大人,你可受得了?”
“當然不成。”竇馗底氣十足,義正辭嚴:“本官和侯爺忠于職守,奉公守法,今日已經。。。。。哼,已經被忠義候冤屈了一回,若是下次還有人繼續往侯爺和本官身上潑渾水,難道要一直忍受下去。本官管理戶部,終日與錢糧打交道,有人心存狐疑,覺得本官手上不干凈,那倒也罷了,可是錦衣齊家素來廉潔奉公,小侯爺更是清正廉明,有居心叵測之輩詆毀錦衣齊家的聲譽,本官也是看不過去。”
齊寧道:“所以今日陳侍郎既然把話說到這個份上,就要拿出證據來,證明淮南王卻是有秘寶藏起來,你現在就將告訴你這個秘密的人帶過來。”抬手摸了摸鼻子,冷笑道:“淮南王珍藏秘寶,自然不會對外到處宣揚,那人又是如何知道淮南王藏有秘寶?若不是十分親近,而且是淮南王信任之人,本侯實在很難相信他是如何知道?”
他與竇馗一唱一和,但言辭之中卻滿是殺機。
最后一句話卻著實要緊,就等若說誰知道淮南王秘寶之事,就有可能是淮南王的黨羽,如今滿朝文武最擔心的就是被牽連到淮南王謀反一案,巴不得和淮南王脫離干系。
陳蘭庭也知道事情不妙,急忙道:“侯爺,這。。。。。下官其實也是偶然聽人提及,到底是誰說出來,下官。。。。。下官還真記不得了。”
“哦?”齊寧冷冷道:“一句記不得,就可以推諉一切。”指著陳蘭庭鼻子道:“本侯聽說淮南王謀反之前,你半夜三更與淮南王有過密謀,可有此事?”
陳蘭庭魂飛魄散,失聲道:“哪。。。。。哪有此事,錦衣候,你。。。。。你可別血口噴人,你可有證據?”
“陳大人沒有證據,就可以信口胡言,本侯沒有證據,難道就不能猜測?”齊寧淡淡道:“陳蘭庭,你要記著,飯可以亂吃,話可要亂說。本侯再問你一遍,淮南王藏有秘寶之事,是真是假?”
陳蘭庭額頭冒汗,不禁抬袖抹去,道:“這。。。。。這應該是有人造謠,絕無此事。”
“看來陳大人還是明白事理的。”齊寧露出一絲笑容:“沒有證據的事情,就不要胡說八道,連三歲孩童都知道的事情,堂堂朝廷重臣,難道連孩童都不如了?既然淮南王藏有秘寶之事是子虛烏有,那么偷運王府秘寶,更是一派胡言。”陡然看向司馬常慎,問道:“忠義候,陳大人說王府秘寶一事是有人造謠,卻不知你意下如何?”
司馬常慎已經知道自己是被齊寧算計,冷笑一聲,道:“有沒有,本侯也不清楚,沒有找到證據之前,自然不好說有,但也不能說沒有。”
“這就是了。”齊寧微微一笑,指著箱子道:“那么忠義候覺得這些物事可是要緊的物事?竇大人是否有偷運珍寶之嫌?”
司馬常慎無話可說,背負雙手,冷哼一聲。
“看來忠義候也不覺得這是什么王府秘寶了。”齊寧揮揮手:“竇大人,這幾只箱子本來好端端的,卻被人毀了鐵鎖,你說該怎么辦?”
竇馗道:“之前怎樣,就該恢復成怎樣。”
齊寧笑道:“不錯。”指著司馬常慎那幾名手下道:“你們都聽到了,砸壞的鐵鎖,現在就恢復好,然后將箱子抬回馬車上,先前如何放的,分毫不差放好。”
那些屬下一個個面露難色,一時間也不知如何是好。
司馬常慎卻是掏出一錠金子丟在箱內,道:“這錠金子,足夠再買十個箱子。”
“既然忠義候出金子賠償,看在鎮國公的面子上,竇大人,這事情就不要太過追究了。”齊寧哈哈一笑。
竇馗這時候在已經是對齊寧唯命是從,立刻道:“一切聽從侯爺吩咐。”臉色一沉,向那幾名司馬家的隨從道:“你們還不將箱子放回去,難道要將這些恭桶留在宮門外?”
不等司馬常慎吩咐,一種人急忙關好箱子,將五只箱子小心翼翼抬回了馬車。
“忠義候,有今晚的教訓,以后還是不要輕易摻和其他各司衙門的事情。”齊寧嘆道:“更不要動不動向太后請旨搜查,太后若是知道下來的懿旨只是為了搜查恭桶,也不知會如何生氣。”
“你。。。。。。!”今日從頭到尾,司馬常慎在齊寧的手下處處落下風,滿腔怨怒,眾目睽睽之下卻又無從發泄。
齊寧微微一笑,道:“不過其實也不必太過擔心,忠義候說過,會向皇上請旨削爵,若是爵位被削,沒了忠義候的爵位,你也沒有任何的名義和資格去摻和其他衙門的公務,落得清閑自在,也不是什么壞事,忠義候,是不是這個理?”
群臣心想你司馬常慎當眾立下賭約,如今一敗涂地,總不至于厚著臉皮耍賴,今晚你還算是忠義候,等皇上的旨意下來,削爵收地,大楚四大世襲候從此就會四去其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