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招很簡單的刀法。
至少表面上看是這般,從出刀到發力都無比簡單。
自上而下,從天而降。
但并不是每一個刀客都敢使出這樣的刀法。
這世上無論是刀法、劍法亦或是槍法,都講究七分殺敵,三分御敵。
而這一刀,將所有的氣力都用在殺敵之上,與之對應的是,當你高高躍起之時,你的氣勢力道固然駭人,但同樣,你的弱點與破綻,也必定在你的敵人眼中暴露無遺。
只有真正視死如歸的刀客,才能使出這樣的刀法。
一往無前,不死不休。
或是因為心境的變化,蘇長安在那時忽的有所明悟,腦海之中有什么東西自那把九難刀的刀身之上涌來。
但他來不及去細細揣摩,長刀依然落到了夏侯昊玉的跟前。
“我說過沒用的!”夏侯昊玉怒吼道,聲線高亢,撕心裂肺。
他眉心那道猩紅的印記猛地綻出一道神光,他腳下的血海翻涌一道道血水涌來抵達在他的身前,與蘇長安的刀分庭抗禮。
蘇長安的雙眸在那時變得血紅,他的刀身不斷的顫抖,顯然那自血水中涌來的力量不可小覷。
他的臉陰沉,卻又決然無比。
“給我破!”他發出一聲怒吼,九難刀的刀身之上光芒閃爍。
那些涌來的血水在那時朝著四周激射而出,似乎是無法承受蘇長安這一刀的威能,在數息的僵持之后,發出一聲爆響,潰散開來。
蘇長安的刀也在這時穿越了層層阻礙又一次抵達了夏侯昊玉的眉心。
滔天的怒意在這時自夏侯昊玉的胸膛之中涌來,他不會死,但這并不代表他可以一次又一次的被蘇長安殺死。
他不喜歡這樣的事情。
他蒼白的臉在那時變得殷紅,眉心那道緋紅的印記愈發的耀眼,他周身的氣勢在那一刻仿佛毫無止境的開始攀升。
血海開始沸騰,一道道血柱從四面八方朝著夏侯昊玉涌來。夏侯昊玉猛地揚起了頭,他的嘴大大的張開,那些血柱便在那時涌入他的嘴中。
他周身的氣勢因此愈發的強悍,一道道猩紅光芒自他的軀體中爆射而出。
蘇長安的身子一震,如受重創一般倒飛了出去。
他不得不以長刀杵地,在那血海之上劃過一道長長的痕跡,方才穩住身形。
而后,他站起身子,擦去自己嘴角溢出的鮮血,沉著眉頭看向夏侯昊玉。
此刻夏侯昊玉的身子不斷的朝著天際上升,血水依然源源不斷的朝著他的嘴中灌入。
他的身體開始膨脹,那件寬大的龍袍似乎是再也包裹不住他的身形,一寸寸的碎裂開來,露出其下殷紅的皮膚。
他的額前開始有一團肉瘤漸漸的隆起,數息之后竟然生成了一只長角。
這樣的過程持續的數十息的光景。
滿池的海水竟然就這樣完全涌入了他的體內,他的身軀變得三丈于高,周身的衣衫盡碎,殷紅的皮膚上浮現一道道觸目驚心,又宛如毒蛇一般的裂痕,布滿他的全身,而那些裂紋之中時不時有一些扭曲的人臉涌出,發出一陣陣痛苦的嘶吼,有轉瞬被吸入其中。
他吐出一口濁氣,像是劫后余生一般開始低頭打量起自己的模樣。
丑陋又猙獰。
但同時,卻又充滿了難以形容的美妙力量。
這感覺讓他沉迷。
他看向蘇長安,曾經蒼白又俊美的臉龐如今同樣是裂紋密布,但他絲毫不以為意。
“我會將你的信念,你在乎的,以及在乎你的東西一一粉碎!”他陰沉著臉這般說道,聲線冰冷,宛如惡鬼。
蘇長安的眉頭皺起,他從眼前這尊夏侯昊玉化身的怪物身上感受到了某種讓他心顫的力量。
這時,一道琉璃破碎的聲音響了起來,在這個光禿禿的世界中顯得如此刺耳。
又是一道,一道接著一道。
蘇長安仰頭看去,卻見包裹著這世界的血屏障,不知何時開始浮現出一道道如毒蛇一般的裂紋。
“這...”還不待他反應過來,那些裂紋已然布滿了整個世界。
而后又是一聲脆響。
包裹著這個世界的血屏障在那時如琉璃一般盡數破碎。
陽光伴隨著一股濃重的血腥味傳來。
耳畔還有利箭的破空之音,與士卒沖鋒時撕心裂肺的喊殺聲。
他回到了真實的世界。
而化身惡魔的夏侯昊玉亦活生生的站在他的面前。
蘇長安的眉頭皺得更深了,他不明白夏侯昊玉為何要撤去自己的世界,畢竟在那個世界里,他擁有絕對的統治力,蘇長安與他根本沒有半分的勝算。
帶著這樣的疑惑他再次看向夏侯昊玉。
但此刻的夏侯昊玉卻回應給他一個殘忍又陰冷的笑意。
而后他的身子一閃,竟然就這般消失在了蘇長安的眼前。
蘇長安一愣,正下意識的想要運集周身的靈力抵御夏侯昊玉的進攻,但這樣的架勢方才擺出,他便猛然意識到了有些不對。
他的頭猛地轉向身后,雙眸充血,濃重的憤怒爬上了他的眉梢。
“夏侯老賊!爾敢!”他這般暴喝道,入目卻是夏侯昊玉那詭異的身子拖著漫天的血殘影直直的殺向嘉漢郡的城樓,而正在指揮著戰斗的紅玉根本沒有反應的時機,便在那一刻被夏侯昊玉伸出的利爪刺穿的喉嚨。
殷紅的鮮血猶如蓮花一般綻開,噴灑在蘇長安的眼眸。
紅玉臉上的神情迅速的渙散,她愣愣看著眼前這尊怪物,即使到死她也沒有弄明白究竟發生了什么。
但生機已經散去,她的身子便在那時失去了所有的氣力,直直的栽倒在城樓之上。
驚呼聲在那時響起,周圍的士卒在回過神來之后,第一時間朝著夏侯昊玉刺來了兵刃,但那些兵刃卻無法對他造成哪怕半點的傷害。
他伸出了舌頭,舔了舔手上的鮮血,神情陶醉,就好似那東西是這世上最美味的食材一般。
他再看向蘇長安,陰冷的聲線又一次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