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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后,在這建業城中或明或暗的眼睛的注視下,蘇長安如法炮制了畢、奉二家,逼死了數位二族的族人,同時也威逼二族臣服。
最后,在楚江南與楚望莽的帶領下,他們去到了江東六族的最后一族——顧家。
可這路上,本來一開始對于蘇長安極為崇敬的楚江南楚望莽兩兄弟卻愈發的沉默了下來。
他們不再說話,只是低著頭行走。即使再愚笨之人也能看出二人心頭的不郁。
“怎么了?覺得我做得不對?”蘇長安看向正低頭趕路的二人,忽的出言問道。臉上的神色冰冷,看不真切喜怒。
“江南(望莽)不敢。”二人聞言身子一怔,趕忙低眉說道。
但臉上的神色怎么看此話都是言不由衷。
楚家之人,素來重義,講究有恩必還,有仇必報。
六族雖然不義,但為惡者畢竟少數,而蘇長安逼死之人卻又大抵只是一些當日的看客,這讓這二位楚家的少年多少有些難以接受。
畢竟這與他們從小接受的熏陶相悖。
蘇長安自然看出了他們的言不由衷,他莫名的想到了當年的北通玄與自己,嘴角忽的浮出一抹笑意,說道:“這世上終歸得有人來承受罪孽。”
這話有些沉重,沉重得讓楚江南與楚望莽這年紀并不蘇長安小多少,但涉世卻不深的兩位少年心頭一震,莫名所以,又覺得意味深長。
“走吧,還剩最后一家。”
蘇長安并不想在這個問題之上多做糾纏,他出言打斷二人的思緒。
楚江南與楚望莽聞言一愣,但最后還是收起了自己的心思,領著蘇長安朝著那顧家的門庭走去。
與之前三家不同。
待到蘇長安等人來到那高宅大院的古家門庭時,顧明義已經領著他的族人站在門口恭候蘇長安多時了。
但是顧明義的臉色卻極為蒼白,顯然這三天時間并不足以讓他從被蘇長安的重傷之中恢復過來。
“蘇家主別來無恙。”遠遠的,一襲白衫的顧明義朝著蘇長安拱手朗聲說道,神態自若,似乎就像是在迎接一位遠道而來的客人。
蘇長安的眼睛在那時瞇了起來。
他覺得顧明義是一個很有趣的人。
“無恙。顧家主亦是如此吧。”他這般說道,聲線之中卻帶著一股濃重的嘲弄之意。
顧明義是他打傷的,他這般問,多少有些貓哭耗子假慈悲的意思。
這讓那些顧明義身后的顧家老小皆臉露不忿之色。
“無礙。多謝蘇家主掛懷。”顧明義畢竟是見過世面之人,他的臉上依然帶著和煦的笑意。
但說完這句話后,雙方都忽的陷入了沉默。
似乎并不知道當如何聊下去。
直到數十息之后。
一聲嘆息,打破了這良久的沉默。
“哎...”
這嘆息是顧明義發出的。
他緩緩走了出來,身后族人們似乎想要阻攔,但又或許在那之前顧明義便有所交代,所以,他們的手只伸出去了一半,便停了下來。
顧明義走得很慢,就好像前方是一條不歸的深淵,是惡神張開的懷抱一般。
但最后他還是來到了蘇長安的跟前。
他站定了身子,望著蘇長安,說道:“我想這一次,應該不是他們中誰死一個便可以了解了的吧?”
蘇長安亦在那時看著顧明義,在一段不算長的沉默之后,他重重的點了點頭。
“嗯。”他說著,然后自背上取下了那把威震天下的夏侯血,遞了過去。
“江東猛虎的刀,配得上你星殞的身份。”
顧明義接過了那把刀,他將他放于胸前,目光在刀身上流轉,似乎是想要將這刀的模樣看得真切。
“你說,當年的楚蕭寒究竟對了還是錯了。”顧明義這般問道,目光卻依舊停留在那長刀之上。
蘇長安微微一愣,他大抵猜到了顧明義所指是楚蕭寒害怕江東生靈涂炭,歸降大魏之事。
“前人對錯,后人難評。”蘇長安搖了搖頭。
“那你覺得我是對是錯。”顧明義又問道。
“事無對錯,只與成敗。”蘇長安出奇的極有耐心的回復著顧明義一個又一個問題。
“事無對錯,只與成敗?”顧明義一愣,他叨念著蘇長安的話,臉上忽的露出了恍然之色。
“說得好,說得好啊!”他忽的笑了起來,發自內心的,開懷的笑了起來。
就在諸人不明所以之時,他的笑聲忽的戛然而止。
而后那把夏侯血猛地被他架在了頸項之上,在諸人的驚呼聲中,他一抹脖子,鮮血頓時噴涌而出,而身子亦在那時轟然倒下。
一道悠遠的琴音在那時忽的響起。
蘇長安循聲望去,卻見不遠處的樓頂之上,一位男子正坐于其上悠然撫琴。
他知道,那是星辰閣的送葬者。
他莫名的想到了青鸞,不知她現在身在何處,過得如何。
這樣想著,他低下了身子,撿起了夏侯血,刀身一蕩,上面的鮮血盡數抖落,他收刀歸鞘。那時終于回過神來的顧家諸人哭天搶地的為了上來,抱著顧明義的身子嚎嚎大哭。
蘇長安沉默的看了一會這般慘烈的景象。
顧明義必須死。
之前那羅、畢、奉三族之所以遲遲不肯交出信物,無非便是對著顧明義有所期望,心頭搖擺不定,所以顧明義必須死,只有他死了,蘇長安才能確保江東之主的地位無可動搖。
至少再下一個星殞出現之前,江東無人能動搖他的地位。
這很重要,非常重要。
他壓下心底那一抹就要涌出的某些情緒,強迫自己收回了目光。
正如北通玄所說。
亦正如他自己所說。
這世上終歸得有些人來背負罪孽。
他這般想著,決然的轉過了身子。
“今日亥時之前,我你們要派一個管事的人帶著你們的信物,來楚家大殿。”
言罷,他就要轉身離去,但方才走了幾步,又忽的停了下來。
他感覺到身后某些人看向他背影的目光充斥著一股滔天的憤恨。
他微微猶豫,終于還是收起了取其性命的意思。
“不要讓他死得不值,至少,在未成星殞之前,藏好你們的念頭。”
說完這話,他終于不再言語,邁著步子離開了顧家的院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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