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長安并不知道夏侯昊玉口中的寫書人是否真的存在,亦不知道那寫書人是否就是以往聽人提及的天人。
但在聽聞夏侯昊玉這一番話后,有一件事他卻的確知曉了。
為什么他會與司馬詡合作,為什么會敗壞自己帝國的國運,為何又會將那大好河山拱手讓人。
這曾經盤旋在蘇長安腦海許久的疑問在這時終于完全被解開。
“所以,長安,你覺得我有錯嗎?”夏侯昊玉在那時問道。
蘇長安并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他無法站在夏侯昊玉的角度去思考這件事情。
他也不關心所謂不朽霸業。
他只知道,北通玄、徐讓以及江東刀客們的死都死眼前這個男孩與那位大魏丞相的一手所致,更何況,他還想要娶古羨君。
蘇長安問完了他想要問的問題,也就失了與之交談下去的興致。
若是放在以往,這個時候他應該已經提著刀上前,取下夏侯昊玉的頭顱。
可這一次,他沒有這么做。
且不說夏侯昊玉那一身深不可測的修為,光是他身旁虎視眈眈的兩位老者,蘇長安也決計不是對手。
他想要報仇,但也知道如今并不是時候。
況且他還要找機會帶走古羨君,無論是從什么方面考慮,他都不愿意,亦不能讓古羨君嫁給眼前這個惡魔。
“你見我就是為了和我說這些嗎?”蘇長安沉著眉頭問道,他想要結束這場談話,在他看來,無論夏侯昊玉所言究竟有幾分可信,他與他道不同,亦不相為謀。
似乎是看出了蘇長安的去意,夏侯昊玉的眼睛再次瞇了起來,他問道:“你就不怕我現在就殺了你嗎?”
他的聲線在那時變得異常寒冷,就猶如屋外北地的積雪。
但蘇長安的嘴角卻勾勒出一抹笑意。
他極為篤定的回應道:“你若是想要殺我,又何須與我說這么多?”
“你倒是比起當年要聰明了許多,看樣子這些年的你也沒有荒廢,亦不枉夙玉這孩子對你朝思暮想。”夏侯昊玉點了點頭,像是對于蘇長安的表現極為滿意。
而蘇長安在聞言之時也不由得抬頭看了一眼高臺之上的那位少女,那位少女亦在那時望向他。
二人的目光相抵,蘇長安自然能感覺到來自夏侯夙玉目光中綿綿的情義。但他在下一刻還是收回了自己的目光,不去看少女此刻因為他收回目光,臉上所泛起的失落。
“說吧,你究竟想要我做什么?”蘇長安冷著聲音問道。
這樣的語氣自然是極不客氣,但夏侯昊玉的臉上卻并沒有半分惱怒的神色。
他轉過身子,回到了自己的高臺之上,在那案臺前坐下,俯視著蘇長安,猶如要賜予信徒榮光的神祇,慈悲又高傲。
“你修行的仙道,是天嵐院數代人的謀劃,擁有無比強橫的力量。我需要你這樣的人才,怎么樣,跟隨我吧,讓我帶你去成就這世上最偉大的事業!你我將共享這天下!”
“屆時我執天道,必不讓這天下蒼生再受半分劫難,你天嵐院的夙愿也算是在你手中達成,你也就對得起那些死去的先輩了。”
這自然是極為誘人的條件,不管夏侯昊玉此刻是真心還是假意,但這份承諾卻足以讓這世上大多數人為之動心。至少,在夏侯昊玉看來,蘇長安并沒有拒絕他的理由。
可是,蘇長安還是出乎他意料的搖了搖頭。
“跟隨你,為你出生入死?然后就如浮三千與觀滄海一般,在最后無用時,被你如敝履一般丟棄?”蘇長安反問道,眼中浮出一抹嘲弄之色。
自蘇長安與他相見開始,無論蘇長安多么聲嘶力竭的咆哮,都始終波瀾不驚的夏侯昊玉,在聽聞此話之時,就像是被人戳中痛楚一般。
他臉上的笑意在那時開始收斂,臉色漸漸陰沉下去,就像是即將迎來風雨的天空,瞬間陰云密布。
他豁然站起了身子,從那小小的軀干中噴涌而出的是鋪天蓋地的猶如神祇一般的威嚴。“看樣子,你理解錯了些什么,我并不是在詢問你的意見!我是在要求你,做我的臣子,為我的霸業赴湯蹈火。”
蘇長安周身的靈力亦在那時奔涌而出。
他的領域豁然張開,頭頂七星閃耀,身后帝江、鳳凰、刀客三道虛影將之包裹。
他所綻出的靈壓與那夏侯昊玉的靈壓狠狠的撞在了一起。
一股氣浪蕩開,吹起蘇長安的衣衫,吹滅大殿里的燭火,吹得四周的門窗沙沙作響。
蘇長安的臉色變得煞白,夏侯昊玉的強大遠遠超出他的預料,哪怕只是隨意放出的氣勢,他拼盡全力抵擋起來也頗為吃力。
但他還是挺直了自己的腰身,望著那位君王,說道。
“我想你也理解錯了什么。我并不是你的臣子,我無需聽從你的命令!”
作為一名帝王,這樣的話對于夏侯昊玉來說無疑是極為大逆不道的。他終于在那時失去本就不讀偶得耐性,他的眸子中星光閃爍,冰冷的聲線猶若敕令一般響起。
“那既然如此,你便死吧。”
言罷,一道道黑色的彌漫的死氣的長矛開始在夏侯昊玉的身側凝聚,它們閃著鋒芒,似乎下一秒就要飛射而出。
而蘇長安的身子亦在那時像是被某種看不見的力量所束縛,難以動彈半分。
眼看著那長矛就要洞穿他的身子,就在那時,一道紅色的身影來到了他的身前,張開了她的雙手。
蘇長安一愣,自然認出了這身影便是自己的師姐,夏侯夙玉。
“玉兒!讓開!”夏侯昊玉這般說道,聲線中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父王,放過長安吧,他只是一時糊涂,我可以說服他的。”夏侯夙玉極為焦急的說道,因為背對著蘇長安,因此蘇長安看不清此刻她臉上的神情,但那聲音中卻分明帶著哭腔。
夏侯昊玉陰冷這臉色看著眼角分明含著淚珠的夏侯夙玉。
他太清楚自己這個孩子倔強的性子了。
他的子嗣都已經死了,除了眼前這個女孩。
他終究還是動了一絲惻隱之心,在微微猶豫之后,他收起周身的靈力。
寒著聲音說道:“三日之后,為父大婚,你若想要救他,最好便在大婚之后說服他娶了你,否者,我必殺他。”
言罷,蘇長安還來不及反駁些什么,便覺周身氣力像是被掏空了一般,眼前一黑,便直直的栽到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