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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劉鏢頭,別來無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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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大宏走了大半輩子的鏢,被這些綠林好漢們攔住也不是一次兩次的事情。

  他心頭雖然不悅,但還壓下了怒意,走到那些一群匪盜的身前,朝著為首的男子拱了拱手,臉上也堆起了笑容。

  “在下劉大宏,見過諸位英雄。”他這般說道。

  “在下胡龍云,聽說過劉大鏢頭的名號,今日一見果真英雄。”那為首的蒙面男子,也拱手恭維道。

  鏢頭與匪首。

  按理說應當是貓與鼠一般的存在,見面不拔刀相向,便已是好的,怎會如此一副老友寒暄的模樣。

  這事說來奇怪,但卻又不怪。

  這天下行當千萬,但無論哪一個行當,上至朝堂為官,下至娼婦歌姬,都有自己的規矩。

  鏢師走鏢,為的是錢財,討一口飯吃。

  匪人劫鏢,為的亦是錢財,討的亦是一口飯吃。

  為了一口飯,又不是何等深仇大恨,自然也就犯不著拼得性命不要。

  道上的規矩自然也簡單得很,匪人攔了鏢,鏢隊便與他些錢財,大家相安無事,倒也罷了。而且一個地方,一伙人劫了鏢,鏢隊給了買路錢,便不能再有其他匪人劫鏢。這亦是規矩。

  這個規矩劉大宏并不知曉究竟是何人在何時所定,但自他入行那天起,便有了這個規矩。

  “胡大俠稍等片刻,我這就去與我家主人說道,定給諸位送出滿意的辛苦錢。”

  劉大宏沉聲說道,朝著那為首的男子一拱手,便退到了馬車前。

  那蒙面男子顯然也是慣匪,很是明了這道上的規矩,他站在一旁,領著手下的數十號人,安靜的等待著劉大宏拿錢來送于他們。

  馬車內的商人早已看到了這車外的情形,他哪見過這等陣仗,自然是躲在馬車中不敢出頭,待到劉大宏走進,他方才湊上身子問道:“劉鏢頭,這伙歹人想要如何?”

  “無非便是求財,大人施舍一些便可將之打發。”劉大宏回道,并且將著其中的利害關系一一陳述。

  那肚子渾圓的商人聞言一愣,他的眼珠子一轉,大抵也明白自己并無性命之憂,臉色也好了許多,但嘴里卻說道:“我已經給過你們鏢隊錢了,要送我到北地是你們的責任,這錢自然也該你們出。”

  看得出這商人也是精于算計之人,很快便抓住了痛腳,與劉大宏討價還價起來。

  劉大宏聞言臉色一變,其實這商人所言倒是頗有些道理,按照以往的規矩,這買路錢自然是應該鏢隊出。可是這一趟鏢,這商人給的價錢著實太低,若是與了買路財,劉大宏與手下一干伙計,便白走了這一趟。所以他也希望這商人能體諒他的苦衷,可是到了嘴邊的話還未說出。

  那商人便又說道:“怎么,這錢還要我出?我看你劉大宏就是與那些歹人一伙的,你若強逼我就范,去到北地,我定然要去官府告你一狀。”

  劉大宏聞言,眉頭皺起。

  這商人無憑無據,想要讓他吃下官司倒是可能性不大,只是走鏢的最在意便是名聲,若是落下一個與劫匪勾結的惡名,恐怕他劉大宏以后在這鏢師界也沒有了混頭。他見這商人擺明了一副一毛不拔的鐵公雞模樣,微微猶豫之后,一咬牙,還是從懷中拿出些銀兩,沉著臉色走到那蒙面男子的跟前,將手中錢袋遞了出去。

  “區區薄利,與諸位英雄,還請諸位給個方便。”劉大宏壓下心底的不快,這般說道。

  那為首的蒙面男子并不答他,他只是接過那錢袋在手中一陣掂量之后,眉頭一挑,又將之仍回了劉大宏的手中。

  “兄臺這是何意?”劉大宏拿著錢袋,臉色愈發難看。

  “呵呵,劉鏢頭真當我等是叫花子嗎?隨便幾個破錢就想將我等打發?”男子冷笑道。

  世道亂了,鏢隊沒了生意,這劫鏢的匪盜么那自然也少了錢財,劉大宏從牙縫中擠出的錢,放在平時,雖然令這些匪盜不快,但大抵也會將就收下,可如今,他們好不容易盼到一個鏢隊,怎能這般輕易放過。顯然,他們是嫌這錢太少。

  “諸位莫慌,我再與我家主人商議一下。”劉大宏趕忙說道。

  其實走鏢多年,劉大宏也不是沒有遇到過獅子大開口的匪盜,他仗著一聲武藝尋常的匪盜也不知打退過多少。但那畢竟是以往,他那時孑然一身,憑著一腔熱血,雖然惜命,但卻也不曾懼過刀槍。

  只是現在家中嬌娘在盼,孩童嗷嗷待哺,他有了牽掛,自然便不愿冒險。

  這世上之人大抵如此。

  不惜命者,多是無牽無掛。

  有了家室,又有幾人還愿做那亡命徒?

  “不必了!”誰知那些匪盜卻已然失了耐性,他們在男子一聲令下后,便紛紛拔出了腰間的刀劍。“劉鏢頭看不起我胡某,那胡某要的東西便自己來取吧。”

  這般言罷,他身后的匪盜們便如飛燕一般躍出,直直的殺向鏢隊。

  因為生意蕭條的緣故,劉大宏的鏢隊滿打滿算也不過十五六人,但這匪盜一方卻足足四十人有余,又是突然發難,一個照面便有數位鏢隊的伙計,被這匪盜殺得身首異處。

  聽聞身后傳來的哀嚎之聲,劉大宏這才醒悟,這些歹人從一開始便打定了劫鏢足以,方才讓他去與那商人商量。無非是想讓他們放松警惕,加之觀察己方的實力。

  如今悍然出手,顯然是篤定了可以吃下他們。

  想到這里,劉大宏的胸中涌出一陣怒意,他畢竟行走江湖多年,雖然今年收了鋒芒,但骨子里那絲血性尚在,如今見那些與自己一同出來的伙計們丟了性命,心頭震怒。

  他悍然拔出腰間的大刀,轉身便要去救援。

  可就在那時,那位一直未有出手的蒙面男子身子一動,便到了他的跟前。

  劉大宏心頭一寒,揮刀抵擋。

  二者的刀鋒相遇,劉大宏的身子一震,虎口儼然是被震裂,所謂十指連心,一道撕心裂肺的疼痛便豁然傳來。

  這三年來,劉大宏從未放棄過修行,修為雖然進展緩慢,但在一年前也破了九星境,鑄了繁晨。放眼這個鏢師界,算不得多么出類拔萃,但也不失為一名好手。

  可是這匪首的修為顯然高出他許多,這一個照面,劉大宏便覺察到了這匪首的戰力遠在他之上,恐怕已是太一境的大能。

  他不由心生絕望,自己的鏢隊不禁數量遠遠低于這伙匪盜,連修為也差了不少,由此看來,今日一戰,兇多吉少。

  另一邊,這不過一個照面,劉大宏的鏢隊變損失殆盡,只余下四五位修為還算不錯的好手還在苦苦支撐,眼看著就要敗北。而那位渾圓的商人更是大驚失色,口中連連叫著饒命,與他那位不知哪來的美麗小妾極為狼狽的躲到了馬車之下。

  劉大宏眼角的余光將之瞥見,心頭一橫,便使出渾身氣力,硬生生的蕩開那匪首的長刀,轉身便要去救自己的伙計。

  在三年前的幽云嶺,他親眼看著那些與他出生入死的兄弟死在自己的面前,自己卻無能為力,如今這境況與之何其相似?

  他不愿再見此景,因此憑著老命不要,也要出手救下這些伙計,若是他們有些悟性,分散逃跑,未曾沒有一線生機。

  可是他的身子方才動起,身后的匪首如跗骨之蛆如影隨形。

  他自覺背后寒芒乍現,心頭一凜,轉身想要回防,卻已是不及,那柄長刀,自天兒降,眼看著便要將他一分為二。

  他的腦海中閃過無數畫面,卻心知大難臨頭,就算有萬般不甘,卻也生不起半點反抗的念頭。

  而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一聲高亢的劍鳴忽的自遠方響起。

  那聲音如此清澈,直擊在場每個人的心神。

  “三千浮屠。”一道同樣清澈,但又無比冷冽的聲線也在此刻響起。

  那時,一柄漆黑的長劍,帶著密密麻麻的閃著鋒芒靈劍呼嘯而至。

  無論是那匪首還是劉大宏都還未有回過神來,劍陣已至身前。

  無數道血光乍現。

  那匪首,連同著他手下數十名匪盜在那一刻盡數人首異處。

  濃重血腥味漫開,劫后余生的劉大宏從地上站起了身子,他與自己僅余的數位伙計,看著那些倒在地上,到死都依然滿臉震驚的劫匪們,心頭又是后怕,又是竊喜。

  那那些長劍一擊即中后,紛紛轉頭,如有靈性一般涌向遠處。

  劉大宏諸人趕忙順著那長劍遁去的方向望去,卻見一位帶著蓑笠,看不清容貌的男子正從遠方緩步走來。

  劉大宏一愣,很快便醒悟過來,應是這個男子救了他們的性命。

  他心生感激,便要向前道謝。

  可那位渾圓的商人也是個有眼力勁的人,他自然看出那來者御劍千里之外取人首級手段不凡,他搶在劉大宏之前來到那男子身邊。

  肥肉垂起的臉上堆出一抹獻媚的笑意,嘴里說道:“大俠好身手,小的叫...”

  他的話才說道一般,那男子卻對他視若無物一般直直的走過,徑直來到劉大宏身前。

  隨即,男子取下了頭上的蓑笠,露出了其下那張還帶著幾分稚氣的臉。

  然后,在劉大宏詫異的眼神中,對著他露齒一笑。

  嘴里說道。

  “別來無恙啊,劉鏢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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