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內又一次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今天的蘇長安總是在沉默,他聽聞了太多匪夷所思的事情。
他需要時間去消化他們,去衡量其中的對錯。
“那開陽呢?開陽師叔為什么會成為變成現在這樣?”他問道,因為低著頭的緣故,北通玄并看不清他臉上的神色。
“天璇、天璣、天權、天樞四位師叔的死對開陽師叔造成了很大的影響。他變得激進,認為師尊的手段太過軟弱,加之莫聽雨入仙道計劃的失敗,這讓他與師尊徹底決裂...”說道這兒,北通玄的目光開始閃爍,似乎在醞釀著某些措辭。
“那他究竟想做什么?”蘇長安疑惑。
“開陽師叔認為西斗一脈的滅絕只是時間問題,神冢遲早會被摘星樓所攻破。而放任摘星樓行事,也同樣只會讓他繼續壯大,與其坐以待斃,不若主動出擊。他主張重開神冢,送葬諸神,主動出擊,屠滅天人。而現在,他正在如此做。”
“可即使如此,他也不用成為那個樣子。”蘇長安的眉頭皺起,對于開陽,他的心中確有怨念。
“很多跡象都表明,那些天人掌握著因果命運之力,幾位師叔的死很好的證明了這一點,而想要與之對抗,自然就得跳出因果,同時支付相應的代價。”北通玄回應道。
蘇長安低著的腦袋上下搖晃了一陣,他不再追問此中緣由。
當他再次抬起頭時,他臉上的愁容消失不見,他問道:“仙道,當如何修?”
北通玄一愣,他知道這句話里所表露的意思——無論是自愿還被迫。蘇長安終歸接受了他的宿命,他決定按照師叔祖們的意思,走上那條仙道。
這本來是一件很值得慶幸的事情,他與蘇長安從一見面開始,他便不斷的將事情引向這個方向。
但是當蘇長安真的接受這所謂的宿命時,他卻莫名生出幾分悲涼。
他微微皺眉,將腦中這些不應在此時出現的情緒盡數驅散,然后說道:“仙道所需的五件事物,真神之血、星君之力、人妖蠻三族傳承,你都具備,接下來...”
“人妖蠻三族傳承?”蘇長安忽的打斷了北通玄的話。人妖二族的傳承,指的應當是梧桐與楚惜風的傳承星靈,可是這蠻族傳承他是如何得到的?蘇長安不禁有些疑惑。
“你不知道?”蘇長安的問題反倒讓北通玄一愣,隨即他冰冷的臉上少見的浮上一抹玩味的笑意。
“至少在迷惑小姑娘這方面,你比起你的木頭師傅要強出許多。”北通玄說道。
蘇長安并不太明白他這話里的意思,但他覺得這應當是在夸獎他。
“我不知道你在萊云城里和那位蠻族公主說了些什么甜言蜜語,但是她確實把帝江一族的傳承至寶,帝江精魄給了你。”北通玄臉上的笑意更甚,他向前走了幾步,一拍腦門,說道:“我忽然想到一個可以不費一兵一卒,讓人妖蠻三族從此和平共處的好辦法。”
“恩?”蘇長安一愣,不知為何談話會跳躍到了這兒,若是能解決三族爭端,卻也是樁好事,為此,他壓下了心底的不快,看向北通玄。
“你看啊。”北通玄有些揶揄說道:“你那青鸞姑娘雖然是星辰閣的人,但她也是你師娘梧桐的姐姐...恩,這關系有些復雜。不過不管怎么說他都是妖王的女兒,夏侯夙玉那小姑娘似乎也對你芳心暗許,至于蠻族的小公主,連帝江精魄都舍得送你。所以,只要你把她們都娶進家門,這三族從此便是一家。”
蘇長安這才明白北通玄是在拿他說笑,他臉色一紅,但卻沒有辯駁與爭論的心思。
“帝江精魄到底是何物?”他問道,神情是不似他這個年紀的少年所該有的嚴肅。
蘇長安的反應讓北通玄臉上的笑意一頓,那些話自然是玩笑之言,他只是不忍看這個男孩壓著心底的陰沉,所以方才想調笑他一番,但不曾想,蘇長安的心已經冰冷到了如此地步。這一連的打擊,對于這個曾經無比信奉天嵐之道的少年造成的沖擊可想而知。
他在心底微微嘆了一口氣,終于收起了其他的心思,臉色同樣嚴肅了起來。
“帝江精魄,是蠻族王族帝江氏的傳承至寶,里面包含了蠻族的傳承之力,甚至培養到極致,還能召喚出帝江真身,當年天權天樞二位師叔便死在這帝江真身之下。”
蘇長安聽聞這番話眉頭皺得更深了,如此瑰寶,摩青翎為何傳于自己?蘇長安百思不得其解。但他并不想深究下去,他現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有更重要的人尚還在等著他去解救。
“那接下來,我應該怎么做?”蘇長安問道。
他的語氣低沉,臉上的神情異常冰冷,但北通玄卻能感覺到,蘇長安心底的急迫。
這并非好事,所謂過猶不及,但他卻不愿去說破。因為他知道現在的蘇長安根本聽不進旁人之言,“你體內雖然已經聚齊了三族傳承、星君之力以及真神之血。”
“梧桐、莫聽雨以及楚惜風留給你的星靈你早已煉化,如今重修,并無多大難度。而帝江精魄雖然威力無窮,但每次變幻傳承之人都得重新培養,想要將之降服自然也不在話下。而最關鍵的,便是你體內那枚真神之血。”北通玄低沉著聲音說道。
蘇長安一愣,想起了離開天嵐之時,花非昨曾要他來西涼找北通玄,說他有半分解決他體內的神血之患。而萊云城上的鎮西神候也曾說過,神族并非不可戰勝,神血能吞噬人心,而反過來,人也能吞噬神血。
想到這里,蘇長安的心不禁熱絡了起來。
“你有辦法?”他問道。
“自然有。”北通玄點了點頭。“可是,這辦法并不容易,甚至可以說九死一生。”
“好。蘇長安卻點了點頭,對于北通玄后面的那段話視而不見。
“那我們開始吧。”他再次說道,語氣里是不容置疑的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