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幾天是會議轟炸,這種會議開得頭昏腦漲,昏昏欲睡。
像這種全鏢局會議,我跟柳清風一開始還是很積極的,還煞有其事的做會議筆記,但到了半年、第二年工作會議,就發現了,整個會議模式一模一樣,內容也毫無二致,除了把熙泰六年、改成七年,一季度改成二季度等等。
后來這種會議,我們就進入會議模式,人雖在,心已遠,我釋放出經緯真氣感觸周邊環境,順便打盹。柳清風更絕,直接進入假死狀態。
開會這種事,無論是鏢局還是朝廷,都是大事開小會解決,小事開大會解決。楊教習還曾總結出一句話,會上的事不一定真干,真干的事情不一定上會。會上的發言不一定聽,會下交換意見要認真聽。
先是全年經營分析會,新年嘛,當然要分析去年的整體經營情況,然后總結經驗,吸取經驗,最后為今年工作制定計劃。
然后是業務指標誓師大會,熙泰九年,全鏢局制定了一百萬兩的銷售任務,要求人人營銷、全員營銷,將承鏢任務具體分解到每個人頭上,并且簽訂目標責任書,承諾若無法完成考核指標,鏢局有權無條件接觸勞動合同。
接著是案件防控和安全生產工作會議。這是鏢局除了業務發展之外的重中之重,尤其是案件防控工作,出了于謙謙、孫得楊那檔子事兒之后,大當家每次開會都要拿出來當典型通報、學習,講完之后還要二當家在補充發言幾句,由于這兩人都是二當家手下,弄得二當家臉色極難看。
今年大當家又提起此事,讓二當家發言表明態度,二當家卻一反常態,說大當家說的對,案件防控十分重要,但是安全生產也不能忽視啊,尤其是去年秋天雞鳴山失鏢一案,差點讓我們失去了大當家這個偉大的領袖,若不是有三觀和小柳仗義出手,鏢局前途未卜啊!
大當家冷咳一聲,打斷道,二當家你這是什么意思,話里有話啊。內務總管連說,不是說好,按流程來嘛。
幾個人在主席臺上一打岔,臺下的眾人立即打起精神來,二當家當面拆臺,暗中的矛盾轉明面上來,看來有熱鬧看了。
二當家說,這次會議主題之一也是安全生產嘛,既然是開會,當然是民主集中制原則,我當然有發表意見的權利了。
有人在臺下喊,二當家說的對!
大當家聞言,望了那人一眼。那人瑟縮了下,大當家說的更對!
大當家端起茶杯,環視了四周,許久未說話。
四顧而不語,這是大當家三大殺手锏之一,也是他在開會時常用來鎮場子的絕活,另外兩大殺手锏,一個是笑里藏刀,一個是貓哭耗子。
整個場面果然冷靜下來,二當家有些繃不住了。我心說姜果然還是老的辣。看到眾人不語,大當家這才把茶杯放在嘴邊飲了一口,說大家誰還有意見,站起來說。
啊喲!
柳清風蹭的一下蹦了起來,方才他正在沉睡中,不知道此間情況,不知是誰扎了他屁股一下,只見他捂著屁股問,誰干的?
看到眾人都看向他,柳清風也懵了,問我什么情況。我懶得理他,大當家問道,小柳子,你有什么話要說嘛 柳清風撓了撓頭,說中午吃啥啊?眾人轟然大笑,臨近飯點,會議也就這么結束了,倒是二當家冷哼一聲,背著手走了。
我說小柳子,給大當家解圍了啊。
柳清風憤然道,別被我抓住是干的。我說下午還有反復倡廉會呢,趕緊吃飯。
最后一場會議是反腐倡廉會,依然由大當家主持,在這個鏢局,官大一級壓死人,只要大當家在,二當家永遠是跟在后面吃風的。
從我認識大當家一來,他的發言永遠是深刻的,充滿遠見的,而且他發言從來不用稿子,甚至不用秘書起草,直到他被順天府反貪局的人帶走的那一刻。
順天府反貪局推門而入的那一刻,大當家正在強調廉潔自律對一個企業的重要性,正在給我們講做企業要對得起客戶、對得起員工、對得起股東。
他看到反貪局的制服的一剎那,第一反應是不可思議,伸手去碰水杯,試圖穩定心神,結果手顫抖,杯子碎了一地。
制服組長說大當家因為涉嫌洗錢、私吞公款,被反貪局帶走協助調查。這個所謂的協助調查,如錦衣衛的詔獄一樣,都是有進無出。
當制服上去給他帶手銬時,大當家口吐白沫,仰面躺在地上,制服組長上去就是一腳,別裝死,沒用的。
大當家如發瘋一樣,要去撞柱子,被人反手扣住。
所有人都驚呆了,還是柳清風清醒,喊了一句,大當家,你可是四品高手啊!大當家渾身癱軟,被人拖著走了。
會議才進行到一半,結果鏢局出了這檔子事兒,大家正不知所措時,二當家站起身說,同志們,大當家剛才的發言很重要,很深刻,而且以身作則,身先士卒,為我們展示了廉潔自律的重要性,告訴我們要時刻警惕資本主義的糖衣炮彈。下面我來補充兩句。
二當家講話時,面露得意之色,隱約把自己當成了鏢局大當家,并透露出下一步鏢局的工作思路,人事調整計劃等等。整個講話持續了將近半個時辰,講話被掌聲打斷了三十多次,柳清風睡到最后一刻才醒。
會后,我找到嵩山雙俠,那倆小子看到我轉身就逃,我施展凌波微步,來到兩人面前,拎著他倆來到辦公室,冷著臉問,你倆跑什么?
嵩山二俠說,秦大哥,我鬧肚子呢。
我說要拉你拉在這里。
嵩山大俠說大哥我們知道錯了,我們也是被逼的。
我指著兩人腦袋罵道,我跟你們說了多少次,沒事兒別搞這些小動作,二當家找我時,我都幫你倆抗下了,你們怎么不開竅呢。
柳清風進來,問怎么回事?
我說這倆小子被人挑唆,去反貪局把大當家給點了。柳清風幫忙打圓場,這倆傻小子沒經驗,被人利用了唄。
嵩山二俠說,二當家說只要我們實名舉報,將來他成為大當家,就讓我倆去干行鏢部的總鏢師助理。
柳清風罵道,誰告訴你二當家會變成大當家的?
據說當天晚上,鏢局一些動了心思的人晚上都去二當家府上拜訪,我跟柳清風當然是不會去。
第二日,二當家一早就來到鏢局,故意在門口吃早餐,還煞有其事的跟新來的鏢局員工聊天,所有路過鏢局門口的人都紛紛停下來跟二當家打招呼。
當家的早。
刻意的把“二”字省略掉,讓二當家臉上一陣舒坦,如吃了菊花通牌便秘丸一樣。柳清風當然不管這個,一屁股坐在二當家旁邊,說二當家今兒來的早啊。
二當家面色不愉。
我笑道,如今大當家不在了,你怎么還叫二當家呢。柳清風拍了拍腦袋,你看我這記性,然后抱拳說,恭喜二當家成為大當家。
二當家這才笑道,同喜同喜。
我說今兒是個好日子,我們的新領導可要請吃早餐啊。
二當家說,那是自然。
柳清風站起身來,大聲喊道,二當家今兒請吃早餐啊,沒吃的趕緊過來吃,伙計,再來十個包子!
我說你吃得完嘛,柳清風說吃不完,不是還可以打狗嘛。
上午,二當家正要組織召開會議,柳清風說,楊教習怎么來了?身后那個胖子,不是咱們鏢局的董秘嘛?
我抬頭望去,看到楊三鏢、一個胖子和一個中年漢子進了鏢局,那漢子我認識,正是當年在泰山派外院當教習的余小山,或者說當年中原鏢局的二當家,岳少霆。
二當家臉色立即變了,迎著胖子上去,呂董秘,好久沒見啊。呂姓胖子點頭道,讓中層以上干部到會議室開會。
會上,呂胖子宣布,前任大當家因違反大明律已被拘留調查,經股東大會提名,董事會選舉任命岳少霆為中原鏢局新一任大當家。
二當家估計心里在流血,沒想到跟大當家辛苦斗爭若干年,一夜回到解放前。當著呂董秘的面,只得表示擁護股東大會決定,全力配合把鏢局業務做好。
岳少霆道,估計現在鏢局有一多半人不認識岳某了,也有人認識我,這不重要,請你們放心,接下來的日子,我會讓你們重新認識岳某人。
呂胖子走后,岳少霆繼續開會,將老孫頭、楊教習等若干已退休或將退休的老人重新任命,一系列的人事調整。老孫頭接替六當家,分管后勤保障,楊教習接替三當家分管行鏢。
這一調整,引起了六當家的不滿:我又沒犯錯誤,憑什么要換掉我?
岳少霆扔出一個卷宗,這是你之前干的好事兒,你若識趣就去倉儲部養老,如果不然,你就去陪你的前任大當家去反貪局喝咖啡吧。
岳少霆如一頭獅子巡視眾人后,緩緩道:以后在中原鏢局,凡是我的指令,要堅定不移的去執行,凡是我定的規矩,要堅定不移的去遵守。
四當家說,這分明是一言堂嘛!
滄浪一聲,岳少霆沖出一劍,凌空刺了一下,一道渾厚的劍意沖向四當家,從四當家臉龐擦了過去。
轟隆一聲,身后一道石墻,碎為粉末。
四當家嚇得褲子都尿了。
柳清風說乖乖,這一劍,也有一品實力了。我低聲道,二當家估計這下老實了吧。果然二當家舉手說,堅決擁護大當家!
眾人紛紛喊道,堅決擁護大當家!
岳少霆笑瞇瞇看著眾人,最后將目光停留在我身上,喊道,秦三觀!我上前拱手,余教習。
看劍!
一出手,就是泰山派的泰之有道。當年在外院學習時,我曾經跟他學習過的一套劍法,當時只是學了形似,如今兩人都已是一品高手,一出手,便使出全力。
我玲瓏短匕從袖口中探出,點在他劍身上,順勢一轉,使出了泰山派的迎客松,真氣雄渾而含蓄,兩人交手數十招后,岳少霆向后幾步,退出戰圈。哈哈笑道,想不到你小子三年不見,武功進境竟如此高強,不錯!
我只得拱手,謝大當家指點。
岳少霆這一招玩的漂亮,都知道中原鏢局以我和柳清風武功最高,如今他一到,就與我比劍,露了一手,而且事后還用長輩的口氣對我說話,這樣一來,在鏢局中,他的地位算是站穩固了。
與前一任玩平衡不同,岳少霆是極為強勢的人,而且顯然對中原鏢局近期的形勢做了充分的調研,一上來就換掉了幾個鏢局重要職能部門領導,連給對方反駁的機會都沒有,要么接受調整,要么卷鋪蓋走人。
臨近中午,岳少霆差不多將所有事都處理完畢,我和柳清風仍保留了名譽總鏢頭身份,不過柳清風卻分去了李先忠的一半業務。倒是我,岳少霆并未安排具體實職。
柳清風說那姓岳的不會故意這么安排,給我倆制造矛盾吧。我說你就算當了大當家,我也不會羨慕的。
柳清風說,等我當了大當家,我讓你當二號首長。
我疑惑道,二號首長?
柳清風哈哈笑道,就是我的貼身秘書。我過去給了一個爆栗。正在這時,岳少霆推門來到我們房間,我倆連起身迎接,大當家好。
岳少霆點點頭,說三觀來這里時間也不短了,你對鏢局發展有什么看法和建議?
我心說要是原先大當家,我可能還會假裝說兩句,這岳少霆說一不二,對鏢局發展早就有了主張了,我自然不會自討沒趣,亂發表意見,于是說,新年開始,百廢待興,一切聽大當家安排。
岳少霆點點頭,甚是滿意,忽然道,聽說赤霄劍在你手上?
我心中一沉,雖知赤霄劍是中原鏢局大當家佩劍,但還是不愿意交出來,不過,岳少霆開口討要,我自然不會糊涂,說前不久送去保養了,等明天給您送過來。
岳少霆見我如此爽快,甚是高興,說三觀啊,我雖是鏢局老人,但畢竟離開很很久了,許多事還要仰仗你們年輕人啊。
我連說,那是大當家栽培。
岳少霆說道,這次鏢局沒給你安排職務,是因為對你另有任用,給你安排了一趟押鏢任務。
我說大當家我這想這幾個月去趟江南,你看能不能…
岳少霆呵呵一笑,過兩天,朝中有個重要人物要去江南,托人找到了我,我想來想去,唯獨你合適,人送到了,你忙你的事即可。
我問是誰,岳少霆說到時候你就知道了。對了,我剛來,這里缺個秘書,你對鏢局業務熟,幫我物色個吧,最好是新入職的,手眼靈活的。
我心想,若我不交出赤霄劍,給他選秘書這事兒,也不會輪到我頭上吧。這樣也算是送我一個人情了。
(三觀這月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