啦啦啦 漢娜看著嬰兒床里天天睡著的女兒,看著她粉嘟嘟的臉龐,心中忍不住的憐意和柔情涌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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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一點,就差一點…她就永遠地失去這個孩子了。只要一想到這個在她腹中陪伴了自己十個月的孩子,險些還未見過這個世界,就離開了自己,漢娜就不禁后怕。
幸好,她得救了,她的孩子得救了。
撫摸著孩子吹彈可破的臉頰,漢娜凝望著女兒恬靜的睡顏…這孩子真的很安靜,她很少哭鬧,累了就自己睡,餓了會瞪著水靈靈的烏黑大眼睛,眼珠子跟著你轉,無事可做的時候也不會吵鬧,機靈的眼珠子到處轉,時不時地咯咯笑幾聲。這孩子真是上天賜給她的寶物,漢娜眼含著熱淚。
這么想著,漢娜想起了什么,她離開嬰兒床。這一室一居的出租房很小,嬰兒床旁邊的就是漢娜和丈夫的臥床,她在床頭柜里翻了一會兒,終于找到了想找的東西。
那是一張卷成了長筒狀、用一根絲帶束著的白紙。漢娜把床頭柜里亂七八糟的東西往里塞了塞,拍上柜門。走到女兒的嬰兒床邊上,漢娜解開筒紙的絲帶,“嘩”地展開,原來竟是一幅素描畫兒。
這畫兒的紙張和作畫的筆跡,也不知到底是什么材料所做的,明明都已經過去了二十年,而且漢娜也并未特別注意做什么保護措施…這紙張竟完全沒有任何腐壞的痕跡,就連畫上的線條也絲毫沒有模糊,就一如二十一年前那個中年流浪的畫家送到她手上的時候一樣。
漢娜一只手輕輕搖晃著嬰兒床,眼神卻凝望著手中的這幅畫。畫里,一個活靈活現的小姑娘手里抓著一只冰激凌,躲在爸爸媽媽旁邊,目光看向正看著畫兒的自己。
以前每次看著這幅畫,漢娜都好像覺得自己穿越了二十年的時光,回到了過去一樣。
而現在再看這幅畫,漢娜卻只覺得畫里的不是自己,而是過幾年之后的女兒海瑟薇。自己也會像這樣牽著她的手,走在街頭,寵愛她,責怪她,滿足她,保護她么?當然會的,一定會。
嘴角勾出一絲柔和的笑意。
“咯咯咯…”耳邊響起一陣銀鈴般的笑聲,漢娜從悵然中醒來,看向嬰兒床里的女兒,小家伙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醒了,正咧著嘴笑著,烏溜溜的大眼睛看向漢娜這邊。
“哦,海瑟薇,我的寶貝,你醒了么。”漢娜微笑,俯身去親吻小姑娘的臉頰,她柔聲說道,“是不是餓了?”通常小姑娘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她的時候,都是因為餓了的緣故。
漢娜合起手里的畫兒,去解上衣,正要撩起寬松的內衣,卻忽然注意到,嬰兒床里的小姑娘的笑聲已經停了,“咿呀咿呀”地叫著,伸出兩只粉嘟嘟的小手,朝她揮舞著,似乎想抓住什么。
“你想要什么,寶貝?”漢娜俯著身疑惑,小姑娘的兩只手在她臉上拍著,似乎還在往旁邊夠著,但奈何小手臂太短,怎么也夠不著。
小姑娘不停地“咿呀咿呀”叫著,雙手在漢娜身上拍來拍去,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漢娜的一只手。這時漢娜才明白過來女兒想要什么,她驚訝地重新展開手里的畫兒,輕聲問道:“哦,海瑟薇,你是要這個么?”
奇怪地是,沒想到這畫兒一展開,嬰兒車里的小姑娘頓時就不鬧騰了,兩只靈動地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媽媽手里的畫兒,仿佛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玩具一樣,看一會兒就會“咯咯咯”地笑一會兒,倒叫漢娜十分驚奇。
后來,漢娜把這幅畫裝裱掛在嬰兒床正對著的那面墻壁上,小姑娘每天醒來一睜眼,就能看到墻壁上的那幅畫,有時候光靠這幅畫就能讓她乖乖地躺一下午,讓漢娜夫妻倆暗中連連稱奇,聽說別人家的孩子很難伺候,沒想到自家孩子這么好糊弄…
自那一夜之后,武天感覺自己經歷了某種蛻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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具體而言的話,大概就是由一個‘短生種’向一個‘長生種’的蛻變。他真正地融入了第三世的這個長生武道家‘武天’的身份,不再是第一世的那個普通人,也更不再是第二世的那個變態――捫心自問,武天真的不認為,一個親手殺了摯友(哪怕是被親生哥哥設計)的人,心理是不扭曲的。
在龍珠世界經歷了整整一百一十五年之后,武天終于真正地過往的一切付之一炬,最后融為一爐,留下了最為純粹的東西。
與妻子武芳芳和女兒武小薇生活過的那段日子,雖然有缺憾,有傷感,但也是他漫長人生的一部分。而他漫長的人生,還才剛剛開始。
盤坐在大床上的武天緩緩睜開眼。
一晚上,他的意識都仿佛連通著另一片空間。那是一片白色的空間,仿佛是超越了維度、超越了時間長河、超越了現實與虛幻的精神海洋,在這海洋上,盤坐著、漫步著、飛舞著一個個面容神圣的、神態慈祥的、法相莊嚴的、眉眼模糊的法師。他們口吐箴言,說著艱澀難懂的咒語,他們十指交纏比出奇異的手勢,他們以指為筆在虛空中勾勒神秘的魔紋…
武天的精神意識跟隨著這些‘道’的軌跡而動,冥思冥想。
在人間流浪的這二十多年來,他的精神錘煉也是一日不綴。如今他的精神力量,與初來龍珠世界的自己相比,與那個使用一下萬花筒瞳術都會眼睛酸痛、流血不止的自己相比,已經是有如擎天巨人和沙地螻蟻的區別。
光靠這汪洋般的精神力量凝聚的念動能力,他都能輕易地殺死當年的自己。
靜坐了數息,武天飄身落地,走出了這間簡約卻十分寬敞的臥室。這是他用這些年來的稿費在西都城郊買下的一處私人別墅,四周都是些西都里的各路富豪,平時根本見不著人影,倒也清靜。
因為龍珠原著的緣故,地球東西南北中五大都市,武天偏愛西都這座城市。因此在這里暫居。
出了房間,一只體型龐大的火紅大鳥展翼飛來,撲棱棱地落到別墅前面寬闊的草坪地上,正是被武天解除了變形術的不死鳥。
武天老遠就聞到不死鳥身上的酒氣,搖頭罵道:“你這畜生,又去哪里偷酒喝了?”
不死鳥頓時抬爪一僵,腦袋耷拉了下來。
“算了…今天我出去一趟,你好好看家。”武天不與這畜生之氣,說起來它嗜酒的毛病好像還是自己給帶出來的。
想了想,武天從身上摸出一顆橙黃色的珠子。正是當年最后留下的一顆白色石頭,在一年之期過后恢復神力的龍珠。
四顆紅色的五角星漂浮在珠子中心,赫然便是四星球。
也不知是不是有某種緣分,武天最后留在身邊的這顆龍珠,竟然就是當年在那只猴子手上發現的第一顆龍珠,也是自己在這個世界上找到的第一顆龍珠。
將龍珠往不死鳥那邊一拋,武天咒語念動,龍珠飛過去的同時,也幻化出了一條細繩將其串起,最后掛在了不死鳥的脖子上。
“這個也看好,丟了就別想再吃酒了。”
說完,武天騰空而起。
今天是第四屆‘靈魂畫展’開幕的日子,在矮個男人的盛情相邀之下,武天終于同意出席。在《宇智波的罪人》一書的出版等相關事務上,此人也是出了不少力。武天想想,自己這前前后后各種暗示術、催眠術之類的東西都往人家身上招呼,最終還是沒有拒絕。
不死鳥在草坪上眨巴著大眼睛目送武天遠去在天際,它能夠感覺到自己脖子上的這玩意兒所散發的某種波段。以它的靈智,看著龍珠的模樣,早已想起了武天用七個這東西召喚神龍不知道干什么的事情。
漢娜是被‘第五屆靈魂畫展’鋪天蓋地的宣傳給吸引過來的,她喜歡音樂,不然也不會不顧家里的反對,嫁給了一個什么都沒有只會彈琴作曲的窮鬼。
驅使她過來的,是這次畫展的宣傳詞。
看著宣傳詞,還有那海報上的畫作照片,漢娜忽然間想起家里墻上掛著的那幅畫。所以她還是來了,還帶上了襁褓里的女兒。
她丈夫本來不想來,但既然妻子執意要來,便不情不愿地跟了過來。
巨大的展廳中,擠在人海里,漢娜小心地護著懷里襁褓中的女兒,海瑟薇正在甜甜地睡著。不愿與人相爭,怕磕碰到孩子,漢娜只得與丈夫退到人群最后,只能隱約看到一點點最前面舞臺上的人。聽四周墻壁上喇叭里的聲音,似乎是個聲音很磁性的中年男人的聲音。
“看來真的是他…”漢娜抱著女兒,走到一面墻前面,這里掛著的,是一幅村莊細雨的圖畫。她一手抱著襁褓,一手按在玻璃罩上,仿佛已經置身于綿綿細雨中,來到了鄉下的某個小鎮。
“什么?”漢娜丈夫抹著滿頭汗,隨意地問了一聲。他正看著那邊涌動的人潮,十分不解,不就是個畫畫兒的,至于這么多人追捧么。又不是什么巨星歌手,切。
“沒什么。”漢娜搖頭。
她現在無比地確信,這所謂的‘靈魂畫師’,肯定就是當年送自己畫兒的那個中年人。
海瑟薇不知什么時候醒了過來,在漢娜懷里睜著大眼睛,也盯著她媽媽正在看著的這幅畫兒。咧著小嘴,小聲地“咿呀”輕笑。
“你也認出他了么,海瑟薇?”漢娜低頭,看著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忍不住又親了一口,微笑著低聲道,“真是聰明的小姑娘,我的寶貝…”
過了一會兒,似乎是在講話的‘靈魂畫師’離開了,人潮也開始散開,各自去欣賞展出的畫兒了。武天與連連感謝不止的矮個男人作別,二十年過去,現在這個人已經老了不少了。
將面容恢復,武天一身休閑裝,沒有從后面的通道離開,而是轉了幾圈,回到了展館里,像是普通的參觀者一樣,微笑著逛了一圈,從出口離開。
在出口處,倒是碰到了一個一家三口。
武天認出了這是一年前自己救下的那個孕婦和她丈夫,還有她懷里的孩子,想必就是當時誕下的嬰兒了。經過時,武天就不免多看了他們兩眼。
漢娜也看著這個奇怪的…嗯,不知為何,就是覺得這個年輕人有些奇怪。漢娜的丈夫手里用帽子扇著風,天氣有點熱,展廳里擠來擠去,就為了看一堆云里霧里的畫兒?搞不懂那些人。
“咿呀咿呀!…”漢娜懷里的小姑娘忽然叫了起來,她凝望著看著這里的武天,伸出了兩只小手,嘴里咧嘴笑著。
搞得漢娜還以為小姑娘又看到了那些畫了呢,通常只有在看到那種畫的時候,小姑娘才會露出這種開心得不得了的神情和笑聲。
武天微微一笑,走了過來,湊到襁褓里的小姑娘面前,輕聲問:“怎么了,小姑娘?”
“咯咯咯…”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咧嘴笑著,烏溜溜的大眼睛看著近在眼前的年輕的臉,揮舞著手掌。
“小兄弟,海瑟薇好像很喜歡你呢。”漢娜是真心這樣說的。雖然不常見陌生人,但海瑟薇的確沒有現在這樣‘自來熟’,對陌生人,小姑娘的表現通常都是愛答不理,要么就是自顧自地睡覺。
“呵呵…可能是我們有緣吧。”武天笑了笑,意有所指。這小丫頭還是他親自給接生的呢,雖然…手段是簡單粗暴了點。
“呵呵。”一旁的漢娜丈夫不樂意了,目含‘殺意’地睨了武天一眼,皮笑肉不笑了一聲,‘欠扁的小子把爪子拿開!’,他內心咆哮。
臨走前,武天送了顆奶糖給小姑娘,說是糖,其實就是將奶粉壓縮成糖狀。摸了摸她柔軟的、金色的、如同絨毛一樣的短發,惹得漢娜丈夫又是一陣眼皮跳動,武天這才與這一家道別離開。在融入了街上人來人往的人潮之后,一轉身,身影就已消失不見。
漢娜收回目送那人遠去的目光,低頭看女兒,已經酣然睡著了,小姑娘就算睡了也了美滋滋地笑著。
晚上,西都的城郊,一座別墅轟然拔地而起,竟浮上了天空。
“昂――”
不死鳥脖子上掛著四星球,歡呼一聲,沖上了黑幕般的天際。
今夜無月,漫天云霧,星光夜有些黯淡。
巨大的陰影在不死鳥飛行的影子身旁,于它一同在高空前行。
看那陰影的輪廓,正是武天所住的那個私人別墅。在這高空飛行的房子邊上,是一個衣袂飄飄的人影。黑空上無月多云,星光黯淡,那人卻仿佛踏月而行,恍若仙人,乘風而去。
不夜城般的西都中,須發蓬亂的鶴見在街道旁擺了個攤子,竟然是在寫毛筆字。
當真是好字,白紙上落滿了龍飛鳳舞的黑字。這些字筆力遒勁,橫轉撇捺,都如同銀鉤鐵劃,鋒芒隱現。有路人見了十分欣賞,便想買下,卻被鶴見極不耐煩地揮手趕走,自己看著寫出的這些字凝眉,十分不滿。還有人路過,見他穿得寒酸,正想掏錢扔下,就被鶴見一板凳給砸飛了。
“嗯?”
鶴見手中的毛筆一頓,黑色的墨汁從筆端流下,在白紙上暈散開成烏黑的一團。他猛地抬起頭,瞇起眼,依稀看到黑夜星空上面,有一團陰影很快地飛過。仿佛浮光掠影,一閃而逝。
但是…那個氣息他是決計不會認錯的,沒想到武天那個老東西竟然也在這里。
臉色變幻了一陣,鶴見重重哼了一聲,他重新低頭,眉頭一皺,將那寫了一半毀掉的字一把撕個粉碎。他長長地吐出一口胸中濁氣,凝神片刻,“唰”地又抽出一張新紙,目光炯炯,提筆蘸墨,筆走龍蛇,力透紙背,寫下了兩個大字:
[鶴仙]
這兩個字古樸而蒼勁,仿佛是兩只相伴而舞的墨色仙鶴,正在交頸長吟,浩浩乎如憑虛御風,飄飄乎如遺世獨立,簡直是要飛出紙外了。
“啪嗒。”
鶴見把筆一扔,渾然不顧周遭人異樣的眼光,長身而去,須臾間便已消失在人群中。
武天用潮水般的念動力托著從住處直接拔出的別墅,帶上了不死鳥,在黑色夜空下極速飛行,很快遠離了都市,飛出了大陸,來到了茫茫大海上。
呼,高空中冷風呼嘯。
遠遠地,在黑色而滾動的大海上,一座荒島的輪廓已經隱約顯現。
武天微微一笑,這座島,正是二十多年前,他將從宇宙中帶回的球形飛行器以及封印著比克二代的蛋所扔到的地方。當時便已經有了在此隱居的打算,如今兜兜轉轉,二十余年過去,終究還是回到了這里。
黯淡的星光下,一只大鳥展翼飛翔,與那托著巨大房屋的人一起,緩緩落到了那荒島之上。
(第四卷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