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毅跟著秦楓在中土世界待了一個月的時間。
這一個月的時光可以說是丁毅飛升之后最開心的日子了。
他與同期飛升的嚴武等人自散仙界分道揚鑣之后,已是好久沒有看到這么多的老朋友們濟濟一堂,共話衷腸了。
畢竟,離開中土以后,丁毅已經很久沒有新的至交好友了。
或者說是背負了自己是一個飛升者的秘密,在很多上位世界,稍稍透露些許,可能就是殺身大禍,這也讓他選擇了不再像后來遇到的新伙伴袒露自己的心聲。
將心比心,既是如此,也就不可能再交到中土世界時那種肝膽相照,生死與共的好朋友了。
也就只有在中土世界的這一個月,一貫極其克制的丁毅,幾乎天天宿醉,醒來再接著喝。
因為只有在中土世界,他才可以放心地喝醉酒,說什么話也不怕有人暗中使壞,哪怕喝得醉倒在桌上,醒來也肯定是好好地躺在自己房間床上,說不定還換了干凈衣裳。
只有在中土世界,他才能不用克制,可以放浪形骸。
一月時間過得極快,丁毅闊別家鄉已久,自是要會會故友,看看故人,順便游覽中土世界,散仙界,地仙界三個世界合一的山河奇景。
秦楓卻也沒有閑著,除了第一天晚上陪丁毅他們喝了一頓酒,只有一直都在飛升學院坐鎮,督造中土世界的飛升大陣。
與之前兩次世界融合不同,這一次,中土世界是要整個飛升進入天仙界。
在秦楓之前,也許有過上位世界融合下位世界的先例,但應該沒有下位世界融合上位世界的例子,更不用說下位世界整個飛升去了上位世界這種情況。
雖然天仙界之上,應該還有世界,但成為一顆天仙界星辰已經算是凌駕諸天萬界,無數星辰之上了。
如果說,最初連散仙界都不如的中土世界是完全沒有修煉資質,朝生暮死的蜉蝣螻蟻,天仙界星辰就是一位天人強者。
可以視為,中土世界那個從泥濘里一路多災多難走過來的貧苦小子,終于要邁出那一步,成為天人境的強者了。
秦楓作為中土世界實際上的老天爺,其實是非常緊張的。
好在這一次,中土世界上下無比齊心協力,比之前中土融合散仙界,融合地仙界的時候阻力都要小得多。
秦楓端坐在飛升學院最高處的一處觀星臺上,別人看不到,他卻可以清晰地看到,道道光華從諸圣地,諸宗門,諸國,甚至一座座或繁華,或偏僻的城市之中升起,光芒或明或暗,光澤或濃或淡,但皆是沖天而起,如萬法歸宗,萬龍歸海,絢爛無比。
那是因為整個世界,從修煉者到普通人,每一個人都希望這個世界可以飛升,都在憧憬著飛升之后的美好世界。
天仙界一天,中土世界三個月,從秦楓著手中土世界飛升到現在,天仙界差不多過去了半個月的時間,中土世界已經過去接近四年的光陰。
四年之中,經過無數次地宣傳,中土世界上到山巔修煉者,下到普通百姓,都知道了中土世界要飛升這件事情,繼而形成了民意的終極合力。
這就好像一滴水珠流向哪里,微 不足道,可是當一條江河的水珠同時朝著一個方向奔涌而去,就是怒濤絕蕩,大河湯湯。
秦楓自己也在期待著,最終中土世界的億萬人化身億萬顆水滴,變作那天上來的大河之水灌入天仙界的時刻。
那該是何等的波瀾壯闊啊!
正當此時,一人身穿青衣儒服,徐徐走到了秦楓的身后。
他剛開口喊了一聲:“大帝。”
他陡然意識到不對,趕緊改口道:“秦兄!”
秦楓笑了笑,轉過身,看向丁毅:“不在中土世界多待一陣時間?”
丁毅最初知道中土世界跟天仙界的時間流速是天上一天,中土三個月的時候,也很震驚。
天仙界短短十天,在中土世界就可以換到接近三年的光陰。
山巔上的修煉者可能不覺得,破境在即,時間有限,或是陽壽將近,要破死關的老修士來說,這里簡直就是一處絕無僅有的洞天福地啊!
雖說在下位世界修煉,可能三個月的進度也就跟天仙界差不多,但多出來大把的時間,可以幫助修煉者穩固心性,或者尋找破境的契機。
須知一朝頓悟,勝過千萬年苦修。
秦楓笑了笑說道:“怎么了?在中土世界待得不習慣?”
丁毅有些臉紅地點了點頭。
他接著說道:“溫柔鄉是英雄冢,在外征戰廝殺慣了,驟然安逸下來,真的很怕自己就此失去斗志,只想在中土世界做一個逍遙自在的隱士了。”
秦楓點了點頭,說道:“你竟能自己斬斷這一切,由此可見,你的心性已經比在中土世界時堅毅多了。你今日能有此舍,必當有所得,他日浩然境可期。”
雖然秦楓才是一個布武境,本該沒有資格去妄言那大道之巔的浩然境,可偏偏就是這樣一人,他所說的話,讓丁毅深信不疑,而且深感榮幸。
他朝著秦楓一拱手,沉聲道:“多謝秦兄,丁毅必當以此自勉,他日登頂浩然境之上。”
丁毅沉聲說道:“秦兄,你如今在天仙界還危機四伏,比起我在中土世界消磨時光,無所事事,你應該更需要一個在天仙界可以幫到你的人。”
秦楓點了點頭,笑著說道:“其實也無所謂,因為仙道聯盟的戰力,我真的沒有指望。”
丁毅想了想,疑惑問道:“秦兄,你當真覺得他們會袖手旁觀?”
秦楓正色說道:“即便有,也應該是我們中土世界與萬古仙朝正面對決后,開始占據上風,或者是有占據上風可能的時候…”
自古從來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
秦楓與丁毅都是熟稔世事,如何能不知道這弦外之音。
丁毅忽地開口說道:“秦兄,我丁毅作為一個中土之人,既生于中土,又何妨死于中土?”
秦楓拍了拍丁毅的肩膀說道:“切莫沖動,要留有用之身。”
丁毅沒有來得及開口,秦楓已是繼續說道:“即便有一天中土世界不存在了,中土世界的故事就需要你們一個個在外的中土人去述說了。”
丁毅一時錯愕,他疑惑道:“秦兄,此戰當真如此兇險嗎?”
秦楓笑 道:“以一顆星辰戰一座王朝,自然是要做最壞的打算。”
他繼續說道:“也許有人會說我不夠顧全在局,全中土之人的性命都不如自己的妹妹重要。可是…”
秦楓笑了笑說道:“我實在是做不出來將自己妹妹送出去,換自己茍且偷生的事情來!不止是妹妹,我的妻子,我的兄弟,都是如此!”
秦楓看向天空中的璀璨星光,緩緩說道:“就當是我秦楓為了自己任性一回了。”
丁毅在中土下界的最后一夜,他看向那一道束手而立,望向漫天繁星的背影,已默默下了一個決心。
漫天星斗,仿若都不如那一道身影,璀璨奪目,如一輪明月,高懸于所有中土之人心中。
自從一線城有了兩位布武境修士作為供奉守護,荒星所有的其他城市終于明白了一件事情。
別看這流沙城的城主劉沙是個地地道道,土里刨食的泥腿子,可人家也是有人的。
要知道,這里可是混亂星域,是荒星啊,天人強者稀罕得比沙里的金子還厲害。
劉沙居然能一下子得到兩名布武境天人強者的供奉守護,最關鍵的是劉沙還只是個小天人境,說他身后沒有人,誰信啊!
騙鬼去吧!
正是如此,這些天來拜訪一線城主的各方勢力明顯多了起來,更有意思的是,之前各方勢力來一線城,多是只開花不結果,算是認個臉熟,結個善緣。
這半個月來,完全不一樣了,遞交投名狀的勢力明顯多了,而且更有意思的是,居然還出現了搶著遞交投名狀的情況。
劉沙看著以前那些個自己小小流沙城主求著都見不到一面的大勢力,巴巴結結,點頭哈腰地將自己城市的戶籍,財報遞了上來,還賠笑臉,這簡直就跟是做夢一樣。
荒星統一大業,居然這么簡單就完成了。
根據秦楓留下來的指示,這些天來,雅克西一直在收集各式各樣的物資,那長長的清單里,有晶石,有陣法,也有星沙這種不值錢的東西。
一艘一艘飛舟就這樣送往一處空空蕩蕩的地方。
周圍除了一顆熾烈的恒星,連一顆像樣的星辰都沒有。
可偏偏秦楓的指示就是連貨帶飛舟都留在那,運貨的人自己坐小舟回來,飛舟跟貨物一起算錢,一個子都不會少。
送貨回來的人都說一線城主,錢多人傻,把仙晶往水里扔。
雅克西卻是一絲不茍地在執行秦楓的計劃,甚至每過三四天,還要去現場看一看。
那一處星域縱橫交錯,橫七豎八停著的幾十艘飛舟,就攔在那顆恒星前面的位置上。
如果不是靠近了看,還以為這里發生了什么事故,變作了一處飛舟的星空墳場。
十五日后,混亂星域某處。
一道身影,青衫白發,御空懸停,背朝那一處飛舟的墳場和那顆熾烈恒星。
他雙手捏訣,驀地身前一團清光托起一本無字天書。
書頁張張發出清光,奪目無比,竟是霎那之間,與身后恒星爭輝。
他沉聲道:“中土世界,今日飛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