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楊農府中,李休與魏征并肩而行,前面有楊府的下人引路,不過不時有人對魏征投以憤怒的眼神,畢竟他們也都知道,全都是因為這個家伙,才把他們家老爺給氣的一病不起,而且他們對魏征憤怒也就罷了,卻連帶著對李休也是猛翻白眼,這讓李休實在有些擔心自己的安全,萬一有哪個忠心赤膽的楊府家奴提著刀為他們老爺報仇的話,說不定連自己都會被砍了。
相比李休的擔憂,魏征卻是一副大義凜然的表情,挺胸抬頭氣度不凡,視周圍那些家奴如無物,估計也是被他的氣勢所懾,一路走來才沒有人敢阻攔,等到穿過幾重院落之后,這才來到楊農住的地方,當進到臥室看到對方時,李休不由得鼻子一酸,差點為這可憐的老頭掉幾滴眼淚。
只見楊農這時半躺在床上,背后靠著幾個枕頭,臉色臘黃中帶著幾分慘白,嘴唇都也發有些發青,配上花白的頭發以及凹陷的臉頰,看起來簡直就要隨時咽氣似的,與那天李休初見他時的那副老狐貍模樣簡直是判若兩人。
“咦,李祭酒你怎么也來了?”楊農本來有氣無力的躺在那里,看到魏征也沒有什么客氣話,不過當看到隨著魏征身后走進來的李休時,他卻不禁驚訝的道,只是說話時還是十分的虛弱,讓人懷疑他是否能挺過這一次?
“在下聽說楊尚書患病,所以特地與魏洗馬前來探望!”李休這時也苦笑一聲道,看著楊農這副衰弱的樣子,他都不忍心再說什么請他做魏征副手的事了,萬一老頭一時間想不開的話,說不定當場就得蹬腿嗝屁,到時這個禍算誰的?
“有勞李祭酒掛心了,不過這個人心大,暫時還死不了,倒是讓某些人失望了!”楊農另有所指的道,說到最后時,他還特意瞪了魏征一眼,對于這個搶了自己功勞的家伙,他可沒有任何的好感,甚至剛才他就不想見對方,不過魏征卻堅持不肯走,這才讓他無奈的請對方進來。
“楊尚書,本官今日前來,是有一件要緊的政務相商,而不是來聽你抱怨的!”魏征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燈,當下硬梆梆的回敬道,他還真是不怕把楊農給氣死。
“楊尚書,其實今天魏洗馬來這里,是想請你協助推廣玉米和紅薯的!”李休生怕魏征這個二愣子把楊農給氣壞了,于是急忙開口解釋道。
果然,還沒等楊農生氣,當聽到李休的話立刻露出驚訝的表情,隨后看了魏征一眼問道:“什么協助推廣玉米和紅薯,這件事不是已經交給魏洗馬了?”
“是這樣的,魏洗馬覺得玉米和紅薯關系到天下百姓的福祉,所以擔心自己會有些疏漏,而楊尚書在這方面卻是經驗豐富,因此請您協助于他,如果楊尚書不嫌棄的話,魏洗馬愿意請您做他的副手,以后有什么功勞也絕對少不了楊尚書您的那一份!”李休再次解釋道,說完有些忐忑的看著對方,生怕老頭一個想不開翻白眼暈過去。
不過出乎李休意料的是,楊農聽到這里卻是再次露出驚訝的表情,當下看了看李休,然后又臉色復雜的看了看魏征,過了好一會兒這才開口道:“此話當真,魏洗馬真的愿意老夫插手推廣高產作物的事?”
“本官從來不說假話,如果楊尚書不嫌棄的話,最好這幾天就去我府上詳談!”魏征這時板著臉道。
“這不好吧,楊尚書病的這么厲害,恐怕一時間也無法起床吧?”李休聽到魏征的話卻有些擔心的道,眼看的楊農怎么看都不像是短短幾天就能四處亂跑的人。
“李祭酒不用擔心,老夫是心病,現在已經好了,明天就可以商談正事!”讓李休萬萬沒想到的是,只見楊農這時忽然一掀被子坐了起來,整個人也恢復了幾分精神,這讓李休懷疑剛才他是不是在裝病?
看到楊農前后反差這么大,魏征也露出意外的表情,不過很快就恢復了冷靜道:“那好,明天朝會之后,我在府中恭候楊尚書!”
魏征說完正事之后,立刻起身告辭,沒有絲毫的拖泥帶水,這點也讓李休頗為欣賞,這種人做事就是做事,好像從來不會夾雜私人的感情,辦事也極有效率,如果人人都像他的話,恐怕還真沒什么事辦不成的。
李休本來就是和魏征一起來的,因此也和他一起告辭,楊農這時竟然站起來送他們出了臥室,這讓李休幾乎肯定這老頭剛才應該是裝病,至少他的病絕對不像傳說中那么嚴重,不過裝病能夠裝到那種程度也算是厲害了。
離開了楊府之后,李休和魏征也立刻相互告辭,魏征這個人風風火火的,而且又接下了推廣的事,自然有許多的事務處理,而李休也不想和他有過多的相處,可能是性格不合的原因,李休總感覺和魏征在一起有些尷尬,好像手腳都沒地方放似的,所以他也逃也似的離開了。
李休本想回家的,不過走在長安的大街上,他忽然想到自己很長時間沒來過長安城了,這樣說也不對,確切的說是很長時間沒有像現在這樣在長安城的街道上閑逛了,看著朱雀大街上來來往往的行人,李休也忽然有了幾分興趣,當下沿著街道邊走邊游玩,甚至還去了幾個坊里的商業區買了點東西,準備帶回去給七娘她們做小禮物。
走著走著,李休在不知不覺中竟然來到了皇宮東側,再往東一點就是東市,東市雖然不像西市那么繁華,但這里周圍住的大都是些權貴,東市里賣的也大都是些奢侈品,而且東市里的治安也要好的多,想到自己還沒有給衣娘和平陽公主買禮物,于是他就信步走進了東市,逛了半天買了幾樣珠寶首飾,也不用給錢,李休身上也沒帶那么多錢,到時店里的伙計會送貨上門。
到了下午時,李休也感覺有些餓了,剛好前面有個酒店,他正打算進去吃點東西,不過也就在這時,忽然只聽背后傳來一陣馬蹄聲,隨后只見一支人馬從遠處飛奔而來,道路兩側的百姓也嚇的紛紛閃避,李休也被人給擠到了路邊。
“咦?怎么是他?”當李休看清為首的那人時,也不由得驚訝的道,只見為首之人正是李世民,他身后跟著的不少人,其中還有不少是李休的熟人,比如長孫無忌、程咬金和秦瓊等人,至于其它不認識的人一個個也都是面帶跋扈之色,估計大都是天策府中的將領。
不過在李世民背后的這些人中,李休卻發現一個讓他十分意外的人,這個人正是許久不見的柴紹,只見柴紹這時就在李世民的背后,顯然與李世民的關系很親近,而且相比以前,現在的柴紹瘦了許多,胡子也留了起來,看起來要成熟了許多。
“柴紹竟然和李世民在一起?”李休看到柴紹也不由得驚訝的自語道,隨即也皺起了眉頭,他想起上次馬爺和他說的那些話,柴紹忽然從頹廢開始振作起來,這其中肯定發生了什么事,而現在看來,這件事很可能是與李世民有關。
只見李世民帶著人來到酒樓門前,然后全都飛身下馬,李休擔心對方看到自己,急忙躲到一個賣面具的小攤后面,結果只見李世民下馬后,竟然扭頭與旁邊的柴紹有說有笑,然后兩人幾乎是并肩進到酒樓之中。
“原來如此,看樣子柴紹是攀上了李世民的大腿,不過現在李世民勢弱,他又有什么憑借?”李休看到這里再次自語道,不過說到最后時,他的腦子中忽然靈光一閃,想到了一個可能,這讓他也不由得嚇的全身一顫,“難道是李世民他已經…”
說到最后時,李休也不敢再說下去,只是臉上卻不由得露出悲哀的表情,無論自己再怎么改變大唐的歷史,可惜該來的總歸還是要來的,難怪上次李世民情緒低落的跑去自己那里喝酒,估計當時他就已經改變了想法,甚至準備以武力發動政變了。
“不對,李世民暫時還不會發動政變,不過他恐怕已經有了這個心的,就像大伯說的,他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準備,如果李淵和李建成再這么逼著他的話,恐怕李世民真的會退無可退,到時恐怕那場殘酷的沖突就無可避免了。”李休這時再次自語道,現在的局勢還沒有糟糕到讓李世民發動武裝政變的時候,不過他已經心存準備了,這才是最可怕的,因為你根本不知道他會在什么時候發動?
想到上面這些,李休也不由得無奈的搖了搖了頭,他自己明白這些根本沒用,而且他也不可能向李淵或李建成告秘,更不可能告訴平陽公主,否則只會讓她更加為難,所以這件事也只能被他憋在心里。
眼看著李世民等人說說笑笑的進到酒樓里,李休這才從攤子后面走出來,然后無奈的搖了搖頭就想離開,不過就在這時,這個小攤的攤主卻一把抓住他道:“這位公子,您在小人這里躲了半天,難道就不意思一下?”
看著這個攤主一臉奸詐的嘴臉,李休也有些不高興,當下板著臉訓斥道:“買不買是我的自由,難道你還想強買強賣?”
“嘿嘿,小人不懂什么自由不自由的,不過公子剛才在我這里躲了半天,而且還一直盯著剛才進酒店的那些人,我想公子肯定不想讓那些人看到,如果您和小人吵起來的話,說不定那些人會看到您啊?”這個小販不愧是個奸商,一下子就抓到了李休的軟肋。
“你…你這個…”李休聽到這里也不由得氣的想罵人,但這個家伙還真說對了,他不想讓李世民或柴紹看到他這里,所以最后只能乖乖的拿出錢買了個猴子面具,就算是給七娘買玩具了。
“嘿嘿,多謝公子,以后常來買啊!”看到李休丟下銅錢,小販也一臉笑嘻嘻的把面具交給李休道,這讓他也不由得暗罵一聲“奸商”,然后氣呼呼的離開了。
不過走了沒幾步,李休也被自己給氣樂了,剛剛還在分析著李世民造反的可能,轉眼間就被一個街邊的小販給坑了一把,這還真是世事無常啊!
離開東市后,李休雇了輛馬車,然后買了張胡餅夾上羊肉,坐在車上邊走邊吃,腦子里也一直考慮著李世民的事,柴紹現在只是個無足輕重的小人物,但他背后卻站著一個與世家關系良好的柴家,現在柴紹倒向李世民,是不是也意味著那些世家開始轉向支持李世民了?
“不可能,世家本來就是站在李建成這邊,現在李建成占著絕對的優勢,世家不可能舍棄他去支持李世民,唯一的可能就是只有柴紹倒向了李世民,而對于李世民來說,柴紹的用處又是什么呢?”李休繼續自言自語,按說僅僅一個無權無職的柴紹,根本沒有任何的用處。
“不對,柴紹還是有用處的,如果李世民發動政變成功,那么接下來就是要穩定大唐國內的局勢,也就是要確保那些世家不與他搗亂,而柴紹則是說服世家最好的人選!”李休再次自語道,同時臉上也露出恍然的表情,對于李世民的計劃,他也終于完全搞清楚了。
“現在唯一不能確定的就是李淵和李建成對李世民的打壓程度,以及李世民會忍耐到什么時候了,史書上說玄武門之變是武德九年,可是我卻不記得具體的時間,而且隨著我的介入,李世民也可能提前或推后發動政變,這才是最要命的!”
李休最后再次自語道,同時臉上也露出頭痛的表情,如果能夠確定發動政變的時間,他也許還能提前做些準備,至少把李承道給救出來,可是現在時間無法確定,又沒辦法告訴別人,僅憑他自己的力量簡直太渺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