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又下到數百丈,四周云霧迷空,冰屑漂浮,仍然不見谷底,甚至連聲音傳下去后,也沒有回聲傳上來,仿佛一切事物都被吞噬了一樣,與其說是冰谷,不如說是深不見底的冰淵更為貼切。
“此谷深不見底,莫非羽兄從未來過?”曉月小心翼翼控制著飛劍,凝神問道,即便她如今已是功力非凡,但身處險境,也同樣不敢掉以輕心。
羽逸風眉宇深鎖,一邊控制著飛劍下落,一邊搖了搖頭道:“半年前我曾來過后山,但那時卻未發現此處有一座深谷,似乎掌門他們也并不知曉此谷,說來當真奇怪。”
“喵了個咪!事出反常必有妖,這么大座山谷,幾百年來都無人發現,你們昆侖肯定有妖魅作祟。”芝巒趴在蕭塵衣服里,嘀嘀咕咕說著。
李慕雪立即瞪了他一眼:“一派胡言,我昆侖派千年圣地,妖物豈敢來滋擾?有也是你這只不知哪兒冒出來的貓妖!”
“你你你!死丫頭!本大仙是芝仙,才不是什么貓妖!”芝巒氣得齜牙咧嘴,李慕雪輕哼一聲,將頭一偏,不再去理會他。
蕭塵始終凝神不語,這個地方確實出現得十分不合理,而昆侖派當年的事情也是撲朔迷離,正自凝思間,幾人腳下的飛劍忽然劇烈一顫,羽逸風凝神道:“當心!”話末捻指結印,使幾人的飛劍穩定了下來。
“那下邊是什么?”李慕雪凝視著下方怔怔道,此刻云霧散開了一些,已經能勉強能看清下邊百丈外的事物了。
那下面像是一個巨大的氣流漩渦,附近冰屑飛速旋繞,但并非谷底,離谷底恐怕還有很遠的一段距離。
“先前下來的人,應該都是進入漩渦了,也許這里是某個玄境的入口。”蕭塵眉宇微鎖,凝神說道,即便他神識過人,此刻也無法感知到谷底,更無法感知那漩渦里面是什么,只能稍作猜測。
“喵!喵了個咪!我們不會也要下去吧!”芝巒看著下方那仿佛能吞噬萬物的漩渦地帶,已經開始打起了退堂鼓。
曉月蹙了蹙眉,將目光收回來,隨即向羽逸風看去:“等會我們一起進去,倘若發生什么事,相互之間也好有個照應,羽兄覺得如何?”
羽逸風點了點頭,他與曉月之間并沒有什么隔閡,關系也算還好,不存在什么戒備,說道:“我也正有此意。”
曉月又向蕭塵看去:“不知蕭兄意下如何?”
蕭塵跟曉月卻不同了,一直以來,兩人之間都有著戒備,仿佛彼此間都有著若有若無的敵意,盡管有時候曉月一直在嘗試消除這種微妙的敵意,但蕭塵卻從來沒有過任何表示。
不過話說回來,此刻三個人在一起行動,這也不是第一次共同經歷生死了,第一次是去風云無妄城,那次也是三人一起,后來去魔息深淵,同樣三人也在一起,按說現在應該也算是比較有默契了,但是最終還得看蕭塵的想法。
蕭塵將目光從下面的漩渦地帶收了回來,向曉月看去,兩人目光交匯的一剎那,仿佛時間突然凝固了,又像是過去了很久,千年,萬年,萬萬年…
實際上,時間只是過去了短短幾年,猶記得當初二人第一次見面時,那時的曉月何其風光,千羽令一出,誰人敢不來赴會。
可是,不知是從何時開始的,曉月變得越來越默默無聞,但是蕭塵對她的敵意,卻始終不曾消退過半分。
這一刻,輕風拂過,曉月耳邊青絲輕輕飛舞,蕭塵凝視著她的雙眼,如今的曉月早已變了,不再如當年那般鋒芒畢露,不再是當年那個高高在上,教人不敢走近的仙子。
但是,自己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什么時候開始,變得如此偏執,無論她做什么,自己對她的敵意,都從來沒有消退過。
這一刻,時間像是過去了很久,千年,萬年,萬萬年…
說到底,蕭塵對曉月的敵意,無非來自于對千羽霓裳的恨意,但是這些年,他經歷了太多,當年的事情,一切都變得撲朔迷離,有時候甚至他自己都開始懷疑,是否是自己,太過偏執。
“蕭兄?”曉月見他一直看著自己出神,終于輕聲提醒道。蕭塵這才回過神來,方覺有些失禮,說道:“好。”
一旁李慕雪見他盯著曉月竟然發愣這么久,不禁露出一臉鄙夷之色,向曉月道:“曉月師姐,你可要當心了,某些心懷不軌的登徒子吶…”一邊說著,還一邊橫眼向蕭塵看去。
羽逸風正色道:“師妹,不可胡言。”
“哼。”李慕雪輕哼一聲,將頭一揚。
曉月咳嗽一聲,轉身向下方慢慢落去,但是剛才與蕭塵目光交匯的時候,有那么一剎那,她也失神了,那一剎那,像是過去了千年,萬年…
然后驀然發現,蕭塵一直以來對她的那絲敵意,仿佛已經淹沒在了那萬萬年的長河里。
四人控制著飛劍落到漩渦地帶上面一點,在這里已經能感受到一股空間撕裂的力量了。猛然間,四人腳下的飛劍又劇烈顫抖了起來,甚至這一次,連曉月手中的秋水劍也劇烈顫抖了起來,仿佛隨時要出鞘一般。
“當心!”曉月一把按住手中的秋水劍,這個動作本沒什么奇怪,但是卻將蕭塵的目光吸引了過去,只見秋水劍這一刻震抖不止,即便有曉月按著都沒用。
正自疑惑,忽然間,那漩渦中心發出一道極強的吸力,李慕雪“啊”的一聲驚叫,四人皆未反應過來,便被那股強大的吸力吸進了漩渦中心。
一進入漩渦中心,四個人的身體都失去了控制,腳下飛劍也不聽使喚了,芝巒緊緊抓著蕭塵衣領不放,一張貓臉扭曲得快變形了,嚇得驚叫連連:“要死啦要死啦!這回要死啦!”
即便四人如今的功力皆已非同小可,但此刻面對這股強大的吸力仍是束手無策,甚至連體內的真元也提運不起來了,只得任由那股吸力將自己吸往未知地域。
速度快至了極限,忽聽“砰”的一聲巨響,蕭塵頓時只感全身骨骼要散架了一般,卻是撞在了一塊石頭上面,若是平常的話倒沒什么,但是此刻無法提運真元,便與常人無異。
“砰!”又是一聲巨響,但這次卻是這片空間似乎顛倒了一下,幾人重重砸在了地上,渾身劇痛無比。
還不待四人反應過來,空間又是一震,四人再次被先前那股巨大的吸力吸走了。
約一盞茶后,這片詭異的空間通道似乎終于破碎了,蕭塵重重摔在了地上,抬頭只見藍天白云,附近白煙云繞,草木繁盛,花開似錦,空氣里彌漫著一層淡淡芳香,渾然似一仙境,卻已非那白雪皚皚的冰谷了。
“逸風大哥!貍貓精!”蕭塵站起身來,縱目眺望,他顧不得身上疼痛,第一反應是其他人有事沒,剛才幾人都差些死在那崩塌的空間通道里面。
“咕嘰!”只聽一聲叫喚,咕嘰獸從他衣領里鉆了個腦袋出來,緊接著后面又傳來了芝巒的嚎叫聲:“哎喲喂,本大仙要死啦,小子別喊了,快來幫幫我…”
蕭塵轉過身去,只見芝巒卡在了一棵大樹的樹椏上,咕嘰獸用力一跳,跳到樹椏上去,將他提了下來。
“貍貓精,看見逸風大哥了嗎?”蕭塵腦子昏昏沉沉的,只記得剛才強光一閃,身體仿佛快撕裂了一般,然后就來到這里了。
芝巒揉了揉腦袋,道:“羽十一那木頭不知掉到哪里去了,你的小丫頭在那邊。”說著指了指遠處。
蕭塵順著他所指的方向,沒走幾丈遠,果然看見了坐在地上的李慕雪,此刻只見李慕雪坐在地上,緊緊咬著嘴唇,臉上冷汗密布,似乎是受了傷。
“慕…初雪姑娘!”蕭塵立即小跑了過去,他自己身上也疼痛不已,應是傷到了骨骼。
“你…你不要過來!”李慕雪見他跑過來,忽然從腰間抽出了一把匕首,向他指了去。
現在羽逸風和曉月都不知被傳送到了哪里,短時間內她也無法提運起真元,再加上四下里荒無人煙,她有些不放心這個行事詭異的陌生男子。
蕭塵停了下來,但看四周奇花異木,種類繁多,但絕不像是什么仙境,應該只是一個玄境,現在所有人應該都被困在了這個玄境里面。
但是有一點,他有些疑惑,為什么別人進來的時候沒事,自己等人進來的時候,空間通道就出現了問題?恐怕是有人在里面控制自然之力,想要置自己等人于死地。
蕭塵凝視著四周,能夠控制玄境自然之力的人,修為定然已是超凡入圣,雖然進來玄境后,位置是隨機的,但是對方的人,應該很快就能感應到自己進來的位置,所以必須盡快離開,以此時的狀態,恐怕隨便來一兩個寂滅境的修者,都能要了自己性命。
“初雪姑娘,你聽我說,現在這里很危險,我們必須馬上離開,你放心,我與逸風大哥關系很好,絕不會傷害你。”
李慕雪見他神情嚴肅,不像欺騙自己,蹙了蹙眉道:“那好…不過我沒叫你的話,你不許靠近我,聽見沒有?”說到最后,伸出食指指著他。
“恩。”蕭塵點了點頭。
“哼。”李慕雪嘟了嘟嘴,想要支撐著站起來,卻又“嘶”的一聲坐了回去,疼得眼淚直打轉:“不行,我腳崴了,站不起。”
蕭塵微一皺眉,想要過去,這時卻忽然感應到遠處有兩股不善的氣息正朝這邊迅速馳來,盡管他此刻功力提不上來,但神識依舊敏銳,遠處那兩個人,是直沖這邊而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