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茶館里。
當張偉不經意的轉過頭,九位村委齊齊低下了頭,和張偉、張愛國的崇高理想一比,他們覺得自己那么的骯臟。
黃村委一臉羞愧,之前還問張偉到底什么目的,現在知道了,人家的目的很簡單,造福鄉親!
殷村委滿臉通紅,小錢老板不是這種人?小錢老板還就是那種人!
陸村委頭都快低到脖子了,剛才他說不肯加價也不能詆毀別人,可是張偉根本不是在詆毀,完全說的就是事實啊!
其他幾位村委都左顧右盼不敢正視,先前他們噴張偉和張愛國更像騙子,結果呢?他們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啊!
九個村委羞愧的都想找個地縫鉆進了!
張偉笑了笑沒說話,挪了挪椅子靠近了茶桌,剛才說了這么多有點口渴了,拿著朱紅色的茶壺倒了水,喝了一口。
民警隊長似乎認識陸村委,問道:“老陸,你怎么會相信這么不著調的話?二百八?你覺得你家地這么值錢啊?”
其他民警也是一臉嘲笑的神色。
“不談了,不談了。”陸村委搖著手。
黃村委憤憤不平地拍了一下茶桌,發出”砰“的聲響,“只怪這人渣太奸詐,穿的人模狗樣就算了,還開個虎頭奔,不由我們不相信啊。”
開奔馳?
張偉有些意外的看了一眼蹲在墻角瑟瑟發抖的錢忠,這年頭奔馳比后世的法拉利跑車都稀奇,怪不得幾個村委絲毫不懷疑二百八的價格,別說這幾個村委,如果現在開著奔馳去市里,恐怕茅書記都得相信。
張愛國喲了一聲,站起身,走到墻角錢忠的旁邊,“小子,挺有錢的嗎?”
“關你屁事。”錢忠抬頭瞪眼。
“還挺橫?敢罵張老板?”陸村委猛然站起來,三步當做兩步奔過去,對著錢忠就是一腳,“草泥馬,張老板也是你罵的啊?”
錢忠抱著腿“啊”的慘叫了一聲。
“還罵張老板,找死!”王村委也站了起來,跑過去對著錢忠一頓拳打腳踢。
其他幾個村委都站了起來,一個個掄著老胳膊老腿死命打錢忠,他們別提對錢忠多恨了,再加上想彌補先前對張偉和張愛國的歉意,正好趁著這機會全部爆發了。
錢忠被打的那個凄慘啊,那連連慘叫聲簡直是聽者傷心聞者落淚。
張偉有些好笑,這些村委先前還叫著自己和父親騙他們,還說什么你們到底什么目的,現在居然主動維護起了父親,態度轉變之快簡直令人發駭。
民警隊長連忙跑過去拉架,“老陸,別打了,別打了。”
其他民警也沖過去把幾個暴怒的村委拉了回來。
陸村委最先被拉了回來,氣喘吁吁的往椅子上一坐,轉頭對著張偉道:“先…先前是我不…”
“你喘口氣再說。”張偉趕緊道。
陸村委連喘了幾口氣,總算捋過氣了,“先前我不該說那些話,冤枉了好人啊。”
“是啊,太對不起你們父子倆了。”剛坐回椅子的殷村委搖著頭道。
其他村委們都歉意了起來。
“張老板,對不住了!”
“哎,張老板的兒子,都是我不好,別放心上啊。”
“我除了想說對不住,還想對你們說聲謝謝,真的太謝謝你們父子倆了,如果不是你們,我們回去一定會被鄉親們罵死的啊!”
所有的村委又是歉意又是感謝。
張偉看見這架勢怪不好意思,雖然這些村委是有點勢利,可實際上他們并沒有太多的好處,主要還是為老百姓們謀福利,爭取最大化的利益,這樣的基層官員出發點是好的,只怪太貪婪。
“都過去了。”張偉放下了茶杯搖了搖手,轉頭看向半趴在地上鼻青眼腫的錢忠,饒有興致道:“我很想知道,你怎么知道我家這里承包土地?還有,為什么按捺了一年多才出手?”
張愛國也好奇了起來,居高臨下的看著錢忠,“說說?”
村委和民警們都看了過去,他們也很好奇。
錢忠差點哭出來了,出門沒看黃歷啊,本來想攪黃張偉家承包土地,沒想到最后被擺了一道,還被幾個先前把他奉為座上賓的老頭打了一頓!
委屈啊,錢忠委屈的的眼淚直在眼眶里打轉,活像一個被三五個大漢過的凄慘女子。
看到錢忠不說話,陸村委一拍桌子站了起來,瞪著眼睛道:“說不說?”
錢忠嚇得差點從地上跳起來,連忙搖著被拷著的雙手驚恐道:“我說我說,別打我了,別打了!”剛才就屬陸村委打的最狠了,錢忠都有了心理陰影了。
這膿包的樣子哪里還有昨晚的樣子?
張偉端著杯子盯著錢忠。
“唉…”錢忠郁悶的嘆了一口氣,實在是怕了這幾個老頭再打他,只好低沉著聲音道:“我和我媽大鬧法院被拘留后,我在里面把人打斷了胳膊,后來被判了一年多,去年年底的時候才從牢里出來。”
聽到他這樣說,村委和民警們露出了厭惡的表情。
張偉連著喝了兩口茶,原來是這樣,一開始還說錢忠為什么隔了這么久才來報仇。
“那你怎么說開了個米廠?”張愛國道。
錢忠往墻角縮了縮,小聲道:“我媽開的,她拘留了沒幾天就出來了,把婁江幾個我爸留下來的米廠合并了。”
錢沖在婁江有好幾個米廠張偉很清楚,當初去婁江嘗試進貨的時候,婁江米廠的那個負責人說過幾個米廠合并很有可能成為婁江第一大米廠,只是張偉注意力一直在鹽市和魔都,根本沒有注意過婁江的情況,暫時也不明所以,他想好了,回去得打聽打聽,不能讓敵人站在暗處。
“那你怎么知道我和我爸在靜海承包土地?”張偉摸著茶杯,問道:“就連在白磨鎮都知道?”這件事知道的人并不少,可大多數都是內部人員。
“對啊,你是怎么知道的?”張愛國冷聲道。
村委和民警們也很好奇,這種算得上私密的事情,錢忠是怎么知道的?
錢忠不說話。
陸村委氣的跳起來又想打他,可是錢忠依舊閉著嘴巴不說。
張愛國憤怒的連踹了錢忠幾腳。
看著錢忠的態度,張偉微微瞇起了眼睛,他想到了一種可能,于是,從椅子上站起身來,踮著步子來到錢忠面前蹲下,露出了一個笑容,“你不說我也知道。”
“小偉你知道?”張愛國好奇頭伸了過來。
錢忠不信,你知道剛才還問?
“你…”張偉目光炯炯的看著錢忠,吐出一句話,“買通了灣區的人!”
錢忠驚駭異常,失聲道:“你怎么知道?”
張偉微微一笑,“我猜的啊!”
眾人先是一愣,隨即莞然,一個個笑了起來。
張愛國笑哈哈道:“小偉,你猜的太準了。”
“一開始看他一臉認真的表情,我還以為他真的知道呢。”
“哈哈哈,笑死我了,這姓錢的就這智商?一詐全說出來了,傻比啊!”
錢忠臉一黑,猜…猜的?你他媽在詐我啊!
張偉站了起來,他也不完全是猜的,自家來承包土地的事情知道的人不少,魔東新區的人朝夕相處有了感情,應該不太可能被買通,那么剩下的只有灣區的人,而且很有可能是以前跟著錢沖的那幫人,可能是大伯和老鄉們無意識的聊天被有心人聽了去了。
“哈哈哈。”錢忠突然笑了起來,“你猜到是灣區的人又怎么樣?你終究不會知道是誰啊!”他嘖嘖道:“你家的一舉一動都在我和我媽眼…”
“眼你麻痹。”張愛國直接一巴掌抽了上去。
啪,錢忠捂著嘴委屈了起來,干嘛又打我啊?
張偉微微瞇起了眼睛,回去后得馬上查清楚是誰,之后嘛,先不著痕跡的留在那邊,讓這個人傳遞一些他認為是真的“假信息”。
正在這時,陸村委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走過來,對著張愛國一臉笑容道:“張老板,我們別理這小子,去談談承包土地的事情?”
村委們都期盼的看著父子倆。
張愛國看向張偉,“兒子?”
“不了。”張偉拒絕道:“我們不會再在白磨鎮承包土地。”
幾個村委都露出了失望的神色,他們懊悔啊,只怪自己太貪婪,現在真的想承包土地的人不承包,假的又要被抓進去,一無所獲,好幾個人都露出了失魂落魄的表情。
誰知,張偉指著錢忠道:“他不是答應三百八一畝承包土地嗎?”
錢忠愕然,連忙揮著雙手道:“我就是騙他們,怎么可能真的三百八承包?”他又不是真的傻比,怎么可能真的承包兩萬畝三百八的土地?那足足七百六十萬啊!
村委們也不解,錢忠都被抓了,還怎么承包?
“小偉,他不是要被抓進去了嗎?”張愛國問道。
“我說他會承包就會承包。”張偉自信道。
錢忠不屑道:“你以為你是誰啊?你說讓我承包我就承包?不就進去蹲幾天嗎?以為我沒蹲過啊?”
看到錢忠死皮賴臉的樣子,村委和民警們都氣不打一處來。
張偉若有若無的看著錢忠,道:“是嗎?如果是蹲十幾年,甚至無期徒刑呢?”
“哈哈,這次你可詐不到我,我犯了什么罪要判這么多年?”錢忠大聲笑了出來。
張偉回過頭看著民警隊長,道:“伯伯,你應該知道關于合同欺詐罪的條例吧?和他這個法盲說說。”
法盲?
張愛國樂開了花,這個詞形容的貼切啊。
錢忠氣的鼻子都冒煙了,可是一時間不知道怎么反駁,他確實是法盲啊!
隊長點點頭站了起來,清了清嗓子道:“根據《關于經濟犯罪案件追訴標準的規定》的有關規定,以非法…個人詐騙公私財物…數額特別巨大…處10年以上有期徒刑或者無期徒刑,并處罰金或者沒收財產。”說到這里他補充了一句,“數目在20萬以上的屬數額特別巨大。”
什么?
二十萬就屬數額特別巨大?
要處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或者無期徒刑?
兩萬畝土地按照他說的三百八可是七百六十萬啊!如果按照法律來判刑,那不是百分之一百無期徒刑了?
錢忠嚇得面色灰白,連忙不停搖著手結結巴巴道:“我…我沒和他們簽訂合…合同啊。”說到這里他似乎鎮定了一點,對啊,沒簽訂合同啊。
張偉輕笑一聲,“隊長伯伯,你再告訴一下這個法盲關于合同法吧。”
大家又看向了隊長。
隊長朗聲道:“《合同法》第十條規定:“當事人訂立合同,有書面形式、口頭形式和其他形式,所以口頭形式算合同!”
張偉嘴角微微勾起一道弧線,他還在詐錢忠,因為按照法律上來說,一但發生爭議,錢忠只需要咬死沒有口頭承諾,法院也沒辦法,不過誰讓錢忠法盲不知道呢?
可錢忠不知道張偉在詐他啊!
他已經嚇得面如死灰的癱坐在地上了!
要么最少坐十年牢,要么花七百六十萬承包這兩萬畝耕地,這兩個抉擇都太難了啊!
村委們興奮了起來,一個個嗷嗷叫著讓錢忠簽合同。
“我…我要那么多田干嘛呀?”錢忠都快哭了。
張偉笑呵呵道:“你不是說兩萬畝耕地勢在必得嗎?”
殷村委也跟著大聲道:”今天合同你簽也得簽,不簽也得簽!“
錢忠哭喪著臉,“你們別太過份啊,我哪來這么多錢?”
張偉笑瞇瞇道:“我們一點都不過份,剛才競價的時候,你不是說你有錢嗎?那么現在我只能恭喜你,這兩萬畝地歸你了。”
恭喜你妹啊!
七百六十萬承包兩萬畝地?
錢忠的臉都綠了,他后悔啊,悔不該明著報復張偉家啊!
這一刻,錢忠看向張偉的眼神都變了,昨晚他大放厥詞,說要全力狙擊張偉家米廠,還第一步第二步,還說相信用不了多久張偉家米廠就會開不下去,可是結果呢?
張偉只是用最簡單的分析就破解了錢忠他的手段!
現在反倒是他錢忠要出七百六十萬承包土地,那可是他家近一半的資產,一下子花出去這么多錢,他家米廠很有可能維持不下去啊!
昨晚錢忠還問張偉,是不是感到很絕望?
絕望?
是很絕望!
只不過絕望的是他錢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