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胸襦裙的少女,在滿是血腥氣的、暗紅色的所在奔跑。
在她的腳下,那土灰鋪成的地面,每一步都會留下腳印,偶爾還能看到從哪灰色的土石間,露出的森然的白骨。
忽的,前方傳來嘶嘶的聲響,一只巨蟒從石峰上盤桓,猛然扭頭,如同燈籠一般的眼睛死死的瞪著她。
如果是換在以前,少女或許還會感到害怕,然而現在經歷過許多次戰斗之后,她的心中早已經篤定了許多。
她回想起剛才和那只小黑貓的對峙,以及以前在京城和箋麗的那場戰斗。
剛才那一刻,她被小黑貓抽出了金魄,其實是無力自保的,但她嚇到了,小黑貓更是嚇到。
而在京城的那一次,她如果被箋麗因魔功而突然暴漲的實力嚇跑,那輸的就是她了。
任何生命,其本能都是怕死的,她是這個樣子,她的敵人又何嘗不是?
她握著寶劍,抬起頭來,一步不讓的與這只巨蟒對瞪著。
她的雙目,仿佛有金光爆出,吐著紅信的巨蟒,已經準備攻擊的勢頭陡然的縮了一縮。而劍光就在這個時候如同煙花般綻放,綻出環形的光圈,如同琴弦激蕩般的劍響過后,巨蟒的腦袋已經掉了下來。
嘭的一聲,石峰粉碎,腦袋雖然已經掉下,但巨蟒那負痛的身體帶著強大的力量,不斷的扭曲抽動。周圍石塊亂飛,煙塵彌漫,一片狼藉。少女的身影,在彌漫的煙塵中跳躍,落在一處石峰上,石峰轟碎的那一剎那,她已經彈跳而起,勾著雙腿,在空中劃過美麗的曲線,落在另一座石峰上,就這般,幾個跳躍過后,她落在地上,急咳了幾聲,在她身后,塵土滾滾,慢慢的安靜下來。
她拍了拍衣裳,深呼吸了一口氣,繼續往前跑去。
在她的身后,煙塵散開,失去腦袋的巨蟒,在一片狼藉的碎石與粉塵間動也不動。
就這般,又跑了一段路,前方傳來孩童的哭聲,跑過去后,她發現,自己到了一個古怪的所在。在她的面前,紅色的地毯上,坐著一個丑陋的青年女子,那青年女子披頭散發,左臉處坑坑洼洼,從額前流海射出來的目光,陰森詭異。
在她左側的一個石洞里,還關著四個孩子,她剛才追著的男孩也是其中一個。三個男孩,一個女孩,脖子上全都拴著鏈條,縮在一起,驚恐害怕,哭個不停。
此外,在這青年女子身邊,還縮著那只小黑貓,小黑貓趴在那里,嚇得渾身發抖的樣子,這一刻,寧小夢想到的是附在它身上的那個、脖子上拴著神秘繩索的小女孩。
她緊握著寶劍:“你是什么人?為什么要把這些孩子抓到這里?”
那丑陋的青年女子,露出兇狠的光芒,看著寧小夢,仿佛在看著一個死人。已經認識到氣勢比什么都重要的寧小夢,毫不客氣的與她對視著。那丑陋女子冷笑道:“竟然敢追到我的祭場來,看來你是不想活了。”
寧小夢同樣冷笑著:“竟敢在本姑娘的面前放肆,看來你是不想要腦袋了。”
這丫頭竟然比自己更囂張,丑陋的女子怒容滿面,作為金蠶嶺無人敢惹的六毒花娘之一,一個比她還要小上許多的丫頭,竟然敢在她的祭場上威脅她,她那丑陋的臉龐,仿佛有青筋在跳動,長發瞬間如同鮮血一般艷紅。
她緩緩的抬起雙手,兩只獵豹、一虎一蟒,從暗處鉆出,與此同時,又有一只海東青在從高處落下,落在她的肩頭。
寧小夢瞇著眼睛,她看到這些野獸猛禽,幾乎是隨著這突然變成血色頭發的丑陋女子的手勢出現,她看到那只小黑貓,縮在這丑陋女子的身邊,驚恐而又害怕的看著它的主人。
她想起小黑貓…或者說是附在它身上的那個可憐的小女孩脖子上的、用肉眼無法看到的繩索,暗中想著這些往她逼近的野獸的脖子上是否也有一條。
猶如商量好的一般,兩只獵豹在她的左右逼近,毒蟒盤上了她后方的石柱,居高臨下的窺視著她,那兇殘的猛虎卻在她的正前方,甩了甩腦袋,發出低沉的吼聲。
它們的配合是如此的默契,根本就不像是野生的猛獸。
幾乎是同時一吼,猛虎、獵豹同時往少女沖來。少女卻反往猛虎迎面而上,刷的一聲,畫面在這一刻就像是凝滯了一般,騰起的猛虎與兩只獵豹頓在了空中,在它們之間,有劍光爆起。
這凝滯的畫面,仿佛在隨著劍光旋轉,轉了個半圈過后,劍光消失,少女那持劍的美麗身影依舊留在原地,美輪美奐,完美無瑕。
丑陋的女子疑惑的睜大眼睛,她看到了那驚艷的劍光,看到了那劍光消失后動也未動的少女,她知道這個少女用出了了不得的劍術,然而到底發生了什么事,她卻是完全看不明白。而停滯的畫面,開始流動的那一刻,猛虎、獵豹依舊在往少女兇狠的撲去,后方那居高臨下的毒蟒卻將蟒身一竄,竄向了丑陋女子的左側。
丑陋女子猛然扭頭看向自己的左邊。
劍光如同雷電一般往她的脖子削來。
刷,劍鋒掃過,紅發飛起,及時低下腦袋的丑陋女子心中大吃一驚,不知道這少女到底是什么時候、從她的眼皮底下移動了位置。然而更加凌厲的劍光已經連續不斷的往她砍來,招招式式不離她的脖子。
刷刷刷的幾劍過后,嘶的一聲,巨蟒咬向了少女。
秋香色齊胸襦裙的少女猛然回劍,劍光呈環形,斬向巨蟒。
她用新學會未久的、璇璣劍舞里的新招“凋翔飛燕巢雙鳩”留下殘影,晃過了猛虎與獵豹,甚至騙過了這個丑陋女人,但卻沒有能夠騙過這只毒蟒,大約是因為蛇類的眼睛,根本不是靠著影像來捕捉敵人。
巨蟒一扭,瞬間閃了開來,靈活得猶如一名人類的武者。丑陋女子肩上的海東青猛地飛起,雙爪朝少女的眼睛疾抓而下,這一瞬間,想通過“秦王懷土”強擋海東青的寧小夢,陡然改變了主意,扭身朝丑陋女子撲去。
一旦被這只海東青拖住,她將真正的陷入絕境,于是她不顧一切的沖向那丑陋的女子,要狠,敵人狠,她要比敵人更狠。
海東青的雙爪猛的一抓,從她的后肩狠狠抓下,鮮血淋漓,與此同時,她的正前方劍光從下往上斜斜的斬過,血水如同飛瀑一般濺出,丑陋女子的身體在慘叫聲中向后拋飛,嘭的一聲,撞在了石壁上,胸脯上鮮血艷紅。
寧小夢定在哪里,不知何時,海東青也好、猛虎也好、那兩只獵豹也好,都沒有再攻擊她。它們全都朝向了那身受重傷,胸脯幾乎已被剖開的“主人”。丑陋的女子緊捂著胸口,背靠著石壁,怨毒,兇狠,但卻…恐懼。
她無法明白為什么在這樣的情況下,她竟然會反被這來歷不明的少女劈成重傷,不管從哪一個角度來講,她都占盡了優勢,她完全沒有輸的道理,然而,僅僅就是幾個照面,形勢莫名的就逆轉過來。
毒蟒、猛虎、雙豹、海東青反過來往她逼近,她惡狠狠的瞪著它們,試圖把它們逼退,女主人的余威,讓那些猛獸猶豫不安,然而從她身上流出的大量鮮血,卻又極大的刺激著它們。
她的手猛的一甩,幾只猛獸就像是被雷電擊中一般,痛得在地上打滾。一個小小的黑影卻在這個時候,朝她猛撲而下,緊接著又是一聲慘叫,丑陋女子的雙手在自己的臉上亂摸。
寧小夢怔怔的看著突然沖到丑陋女子臉上狠狠的抓了一把的小黑貓,小黑貓一抓完就驚恐的逃開。或許是因為看到了它們中最弱小的一員,都敢突然反抗它們的“主人”,那些野獸朝著丑陋女人猛沖而去,海東青的利爪兇猛的抓著女子的頭骨,猛虎、獵豹在她的身上拼命的撕咬,毒蟒從她的腿盤旋而上,骨裂聲不斷傳來。
原本就已經身受重傷的女子,發出尖厲的慘叫,叫聲回蕩。
寧小夢暗自捏了一把冷汗,如果她剛才沒有拼死賭這一把,現在被這些野獸分尸的恐怕就是她了。她低下頭來,看著在她的腳邊栗栗發抖的小黑貓,似乎連它自己也沒有想到它竟然那般的大膽,竟然敢抓向它的“主人”,此刻的它,嚇得縮成了一團,然而也正是因為它的勇敢,其它的野獸才終于鼓起了、對受傷的主人進行反抗的膽量。
另一邊的石洞里,被關在木柵里的四個孩子,互相摟抱著縮在角落里,驚恐的看著外頭那血腥的畫面,兇殘的野獸正在分尸著把他們抓來的丑陋女人,美麗的姐姐倒持著寶劍,肩后鮮血淋漓,在她的腳下,趴在地上的小黑貓連毛發都在顫抖。
他們這一輩子…將再也無法忘掉這奇詭而又可怕的畫面…
那尖厲的慘叫聲從不可知的所在傳出,就像是從地底發出的、女鬼的怒吼。
地面上,走在一起的兩個女子,其中之一…那一襲白衣、手持凈瓶的青年女子臉色再變。
只因為,她已經聽出,這是她五師妹的慘叫聲。
春箋麗卻在這個時候,悄悄的握上了腰間的寶劍。發出慘叫的并不是小夢,那就自然是血菱娘,既然小夢無事,那她現在所要做的,就是絕不能讓佛桑娘活著離開。
娘親以為她已經死去,如果她還活著的消息傳到了拜火教,那拜火教是絕對不會放過她的,進而,她也會連累到寧江和小夢。
在她的寶劍即將抽出的那一瞬間,佛桑娘頭也不回地冷笑道:“看來這些日子不見,小春妹妹本事大漲了啊,莫非真覺得,有殺我的本事?”
春箋麗緩緩松開寶劍,笑道:“這些日子不見,佛桑姐姐還是這么敏感啊,小妹怎敢對姐姐動手?”
佛桑娘慈眉善目地回過頭來,微笑著:“是么?”
春箋麗道:“是啊!”
兩人就像好朋友般,彼此一笑…然后瞬間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