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個滿州韃子首級換得三口肥豬,苗人新漢兵們高高興興的拿著三塊木牌消失在叢林之中。
又等了一會,確認今天不會再有新漢兵過來交人頭后,那明軍軍官略微有些失望,但轉念一想大帥的獵頭令剛剛頒行,哪見效這么快。貴州這邊的土人大半還在觀望著,等到這些苗人新漢兵將肥豬實打實的領回去,那會怕土人們都要眼紅的蜂涌而出了吧。
世上事,熙熙攘攘莫過于一個利字。
漢人如此,土人亦是如此,有高額的賞金和實物剌激在,不怕這些土人不為太平軍所用。
很快,這隊明軍也消失在群山之中。此后很多天,在湘黔邊境的大山之中,到處活躍著拿著筐子來收韃子人頭的明軍。他們多不過十余人,少則四五人,如一個個幽靈般在這深山老林之中游蕩。而每當他們的身影重新回到湖南的太平軍據點時,那筐中總會盛滿人頭滿州韃子的人頭。相對應的,貴州清軍人心惶惶,一方面想要打破太平軍的防線,一方面還要提防那些土人的襲擊。平郡王羅可鐸現在真是焦頭爛耳。
隨著時間推進,獵頭令漸有起效,拿滿州韃子人頭換太平軍的賞賜成了永歷十三年春節時湘黔邊境的一道盛景。用周士相的話說,這是個時髦。鄰居家出去獵了顆韃子人頭換來錢糧米面和肥豬,一家老小過得滋滋潤潤,自家男人卻窩在屋中,鍋里別說肉了,連個米湯都見不著,這女人心里肯定有意見,這男人也會覺得自己窩囊。于是,不論他是否愿意,或足夠勇氣,在鄰居族人和妻子的目光“逼視”下,他只能也去趕獵頭這個時髦,要不然他會被族人們譏笑,會被妻子埋怨。
獵頭令的全稱是《獵滿州頭顱賞賜令》,頒行地點是在湖南的沅州,時間是永歷十三年(偽清順治十六年)大年初一。
明朝也好,后世也好,大過年的,衙門總是不辦公的。但戰爭不會管你過年,廣西提督線國安年都不過便大軍殺奔柳州,湖南的太平軍自然也沒心情過什么年。
本著你不讓我好過,我便讓你過不好的原則,周士相一面組織沅州防線應對清軍大規模進攻,一面開始了他計劃已久的獵頭令。
該令鼓勵湘黔邊境土人勇敢獵殺滿州兵,以割取滿州兵頭顱來太平軍換取豐盛的獎勵。獎勵有金銀,有米面,有布匹,有鐵器,更有豬羊肉,甚至還有女人用的胭脂水粉。可謂從貨幣到實物,無一不足。
初期,獵頭令只是針對投附太平軍或被俘的土兵,且只限以滿州韃子首級。之所以如此規定,卻是因為太平軍在湘西的剿匪過程中獲得了大量土兵,這些土兵有的是主動來投的土司帶過來的,有的卻是被俘虜過來的。
太平軍需要擴軍,周士相也需要更多的士兵,但是有些土兵實在是不適合收編成為太平軍。這倒不是說這些土兵不夠身強力壯,不夠勇敢,而是他們短期內實在是難以融入太平軍這個集體中,或者說他們無法遵守太平軍的軍紀。而戰爭往往是擁有紀律的那一方獲勝。
對清戰事,絕不是僅靠一些游擊戰,取巧戰就能獲勝,不談將來,就是現在,太平軍便正面臨廣西和湖南兩個方向的戰事。而這兩個方向所發生的戰斗,都主要以正面戰場為主,或者說是以會戰級別為主。因此,周士相沒有足夠時期消化這些無法遵守太平軍軍紀的土兵,但將這些擁有一定武力的土兵放歸充為良民又太過浪費。他們中的很多人自成年以來干的就是殺人買賣,即便在那些土官手下,干的也是綁人殺人奪寨搶糧的勾當。換言之,他們就是實實在在的一幫土匪,要是放回去很可能又重操舊業,成為太平軍治下一股不穩定的力量。
如果是漢人,周士相可以收納他們,消化他們,但是這些土兵不行。思來想去,周士相覺得不能浪費這些“雞肋”,所以他頒行了《獵滿州頭顱賞賜令》。
土兵們對湘黔邊境地形十分熟悉,一些人在深山老林中甚至可以用來去如飛形容。他們不適合大規模行動,但適合個體或小團體形動,因此周士相給了這些土兵兩個選擇,一是安置下去和漢人一樣老實種田;二是去貴州邊境活動,專門獵殺清軍首級。其中滿州兵首級一顆頂半片豬。若不要豬肉,則可獲同等價值金銀或米糧等物賞賜。同時明白告訴這些土兵,他們的行動并不受太平軍指揮,因此若是戰死太平軍不予撫恤。但為了他們能夠更好的獵殺滿州兵,太平軍可以提供他們一些必要武器,甚至還可以給予一些殺傷力較大的武器,如震天雷等。當然,震天雷因為太平軍自身尚未能夠做到量產,因此想要獲得的話必須付出一定代價,如事后減一顆首級。
周士相的這個命令一開始被一些部下質疑,認為土兵不足信,這些人沒有膽量去襲擊滿州兵,放他們回去多半就會幫清軍對付太平軍。但事實卻是獵頭令宣布后,那些被認為不適合留在軍中的土兵十分愿意靠此發家致富,沒有人想著去幫沒什么實惠給他們的清軍,而是想著如何從這獵頭令中撈一筆。
正如周士相所想那樣,土兵之所以不愿受太平軍訓練指揮,并不是因為他們太過無用,又或是不甘心,而是他們自由慣了,沒辦法像漢人那樣接受鋼鐵般的紀律約束。哪怕那些曾經在土官手下干過的土兵亦是如此。
在被裁撤下來時,土兵們很是擔心,唯恐太平軍會將他們坑殺,或發到哪里去做苦工,現在太平軍卻給他們一條既能展未自己勇敢,且能發財,由著自己行動的路子,他們自然是歡喜異常。于是四千多被裁下來的土兵只有少數人選擇回家過太平日子,其余的或結伴,或孤身潛入貴州境內,或就在湖南邊境活動。
當然,周士相對這些土兵并不是沒有后手,所有土兵的詳細資料都造了冊,他們留在太平軍治下的家人都在具保書上簽了字,若是該名土兵背水降清,反過頭來對太平軍不利,那么他們的家人不問男女老少都將被吊死。但若他們表現足夠出色,能夠獵取足夠多的滿州兵首級,那么他們的家人就可以獲得在太平軍中服役的正規新漢兵的待遇。
三千多獵頭土兵撒出去很快沒了蹤影,一連幾天都毫無消息。湘黔邊境實在太大,湖南境內土人多,貴州那邊土人更多。
周士相沒有期望土兵們的獵頭號行動能夠立即收效,也不會一腔情愿的以為靠這些土兵就能遏制貴州清軍的進攻,因此他的重心仍在組織湘黔防線上。廣西那邊,線國安已經圍了柳州半個月,但是邵九公送來的消息表示,雖線部攻勢甚猛,但柳州三面環江,只一面陸地相連,故在有水師相助的前提下,太平軍攻守自如,兵員和糧食都可由水師輸送,而線國安想攻破柳州大門,難度與登蜀道一般。事實上,線國安攻了柳州半個月,可除了損失數千兵馬外一無所獲。他想北上進攻桂林,可只要他有移兵跡象,城中的太平軍又會出城咬住他,另外桂林方向太平軍第五鎮也是一支強敵,線國安沒有必勝把握。撤兵,顯然是不可能的,不是線國安自己不想撤,而是多尼不讓他撤。
柳州會戰的基調便是牽制線國安部,只要線國安在柳州無法騰出手北進,會戰目的便算達到。
周士相沒有從湖南抽軍增援柳州,因為貴州清軍在平郡王羅可鐸的指揮下已經攻占了平溪驛。并且有消息表明,云南又有一部清軍正在往貴州回返,他們很可能會攻打湘黔邊境的另一處要道湖南通道。
羅可鐸部攻占平溪驛后,便再未有所寸進,因為他沒有辦法攻破太平軍依道而筑的防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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